第二章 昔日少年已不在
這聲線冷冽如寒窟，即便溫溪看不見，也能感受到他此刻冷然的注視。
溫溪大腦一片空白，掙扎著想將手抽回來，耳邊響起了宋素驟然拔高的聲音。
「造孽了，兒媳打婆婆了！造孽啊！」
「不是的，我……」
「那是什麼？」不待溫溪說完，便被男人清冷的聲線打斷了。
他鬆開溫溪的手，將另一隻手扶住的宋素扶到沙發上坐著，隨意的鬆開了袖口的鈕扣。
動作從容，矜貴傲然。
而那落在溫溪身上的目光，始終冷如最初，彷彿瞧著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心這麼黑，難怪眼睛看不見！」宋素驚魂未定的拍著自己的胸口，眼睛死死的瞪著溫溪。
溫溪斂下那雙毫無生氣波瀾的眸子。
九年前，她也看見過，見過和煦藍天白雲，也見了那如過堂清風一般清冷矜貴的少年陸北凜。
而現在，她只能懷抱著陸誠，無神的雙眼只能看見一片漆黑。
黑暗中，沒有藍天也沒有當年。
「怎麼回事？」
雖然她看不見，但是卻聽得出來男人音色中蘊藏的冰冷涼薄，心下一沉。
「是因為媽……」
「因為我什麼？我要打你還是要殺你？說了你兩句居然都動起手來了，以後難道還打算把我趕出去不成？」
溫溪話未出口，宋素便一個白眼把話頭給接了過去，不給她解釋的機會。
陸北凜看著她徒然張嘴后又壓下去的樣子，雙眸冷寂：「把孩子給我。」
聞言，她登時有些緊張，不但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還將懷中的孩子又抱緊了幾分。
「阿城也累了，不如我帶他一塊上樓休息休息吧。」
溫溪喉嚨里有情緒哽著，卻不敢說出口。
即便告訴陸北凜宋素剛才對陸誠所說的話，他也不會相信吧？
又或者，在他心裡其實也是這麼想的……
「北凜，你瞧瞧她這個樣子，搞得好像咱們母子兩個會吃了阿城一樣！」
宋素還在氣頭上，說話添油加醋，讓溫溪咬緊了唇角，卻無力反駁。
「怎麼？」
看她果真不動，陸北凜語氣又冷幾分。
而此時懷中的陸誠有了反應，一見陸北凜伸手，便咿咿呀呀地要撲過去。
這下溫溪也不能再繼續堅持，只能憑著聲音上前，將孩子遞到了陸北凜的懷中。
「那……我就先上去了。」
陸誠已經有了爸爸，這裡也不是她該繼續待著的地方。
「嗯。」
果然，沒有挽留。
「啊！」
她剛一轉身，衣角卻被一雙小手拉住，陸誠稚嫩的聲音里什麼也不知道，他只想同時跟爸爸媽媽待在一起。
瞧著溫溪又停下了腳步，宋素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你還站在那兒幹嘛呢？還不趕緊滾？看著你就心煩！」
陸誠的小手並沒有什麼力氣，她走了一步便鬆開了，只留下他咿咿呀呀的聲音還留在原地。
「磨磨唧唧的真是煩人，我們北凜等會兒還跟林小姐有約呢！」
留下身後的人，雖然眼盲但溫溪卻是以逃跑地速度上了樓。
明明什麼都看不見，但是她卻能彷彿能見到身後嘲諷和冰冷的目光似的，狼狽不已。
林小姐……
宋素剛才並沒有避諱她，甚至可以說就是專門說給她聽的。
陸北凜的同學，陸家世交林家大小姐林秋雅，如今也是陸北凜的助理。
兩個人關係親密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她出嫁的時候便聽過一個說法：如果不是因為她，林秋雅必然是陸北凜的妻子。
他們要一起吃飯……
「少夫人，該吃藥了。」
在思緒越發混亂時，傭人端了水杯和葯送上來，溫溪一聽便眉頭一緊：「什麼葯？」
傭人只是笑了笑，語氣平常：「就是您品嘗吃的葯啊，昨天沒了，少爺又專門為您備了新的。」
溫溪一聽，耳朵里又響起了醫生的話，登時有些敏感地將送到她手邊的水杯推了推。
「我不吃。」
她難得有這樣生硬的語氣，讓傭人都是一愣：「怎麼了，您不舒服嗎？」
溫溪現在滿腦子都是林秋雅和醫生的話，整個人煩躁不已。
可正當她想直接讓傭人把葯拿走的時候，卻又頓了頓。
這葯是他派人送的，如果拿回去他勢必會問，到時候她該怎麼說呢？
「算了，你先放下吧，我這會兒不太舒服，等會兒吃。」
「好的。」
她耳朵敏銳，聽著傭人放下東西離開后，伸手去把藥片摸到了手裡，心中一陣酸澀。
其實跟陸北凜結婚後，她便再也沒有跟他有過肌膚之親，可是沒想到他竟然防備自己到了這種地步么……
握著藥片的手猛然攥緊，溫溪摸過來垃圾桶，將藥片扔了進去。
「怎麼不吃？」
藥片剛進桶，冰冷的男聲便從門口響起，溫溪一愣，藥片雖然沒吃，卻又如同魚刺一般卡在了她的喉嚨里。
問還是不問呢？
問什麼呢？
你為什麼給我吃避孕藥？為什麼騙我？
溫溪心冷卻不傻，她知道自己沒有問這些的立場，即便得到了答案，她也不能改變什麼。
「最近不太舒服，就先不吃了。」
「嗯。」
男人竟然也沒多問，只是不痛不癢地應了一聲。
「啊啊！」
陸誠的聲音落到了她耳邊，陸北凜見孩子朝著她伸手便將陸誠放到了她懷中。
奶香味鑽進溫溪的鼻腔，讓她心煩意亂的情緒一下子安定了下來。
蹭著孩子的小臉蛋兒，她才覺得自己還有活著的意義。
因為她情緒不穩，回來了晚了一些讓他發了病，她現在心疼又愧疚。
「阿城今天把媽咬傷了。」
男人居高臨下地看著母子二人，神色清冷。
可是他不咸不淡的一句話卻讓溫溪手微微一顫：他是在說自己沒有管好孩子吧？
「我今天出去了一趟，媽她……」
她正想開口解釋，卻聽陸北凜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他剛接通，便聽到那邊傳來一個清甜的女聲：「北凜，是我。」
溫溪雖然沒見過林秋雅，但是卻聽到過她的聲音。
從音色里她便知道，應該是個美人。
下意識地朝著接電話的陸北凜抬了抬頭，又連忙垂下，緊緊抱著陸誠掩飾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