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兩個父親
「何出此言?」
李元霸不由是哭笑不得,剛剛說了那麼多他竟然還是沒有明白。這個便宜老爹,智商和大局觀,真的是堪憂啊堪憂!
嘆了口氣,李元霸斟酌了一會開口道:
「哎,老頭子,你這思想真的是......你難道還以為我危言聳聽嗎?你想想,你帶了大隋明面上近乎三分之一的軍隊,首先一點您持兵權重,這樣就掌握了生殺予奪的權利。」
說著,李元霸抬頭看著李淵那張已然是陰晴不定的面容道:
「生殺予奪!您知道這是什麼概念吧?這個權利得皇上才能持有,也必須皇上才能有。而我們李家現在有這樣的權利,你又將李家搬到了雁門關。現在,我們清者自清,但是落在他人眼中,在聯繫上那句『天子季無頭,日照龍舟落』您想想,那麼接下來,我們李家要面對的是什麼?」
李淵越聽面色越蒼白,這樣的後果會是怎樣他現在又怎麼會不清楚?越想不由是越憤怒,臉色都變得猙獰了起來:
「高熲老匹夫!!!你害我李家,害我李家啊!!!」
「高熲?」
李元霸聞言倒是怔了一下,這高熲是誰他自然是知道的,高熲,字昭玄,原為鮮卑獨孤姓氏,也是隋朝接觸的政治家和戰略家。
為隋朝執宰近二十年,只是後來因為反對廢太子楊勇得罪了獨孤皇后,又遭隋文帝猜忌,這才被免官,又來又被免去了齊國公的爵位,直到隋煬帝的時候他才被再次啟用,而後又因為見隋煬帝奢靡,所有議論,后被他人高發,與同一開國元勛賀若弼同時被殺。
他可算得上是歷史上有名的賢臣,忠誠了!
只是如今楊勇已經被廢了,為何他還在執宰?就這一點便和歷史上的有所不同,這讓李元霸也心生警惕起來。
之前怒吼完的李淵,此時也稍微冷靜了一些,但是心情難免忐忑,現在又見到李元霸陰晴不定的臉色,他心也不由往下沉,但還是吸了口氣強自鎮定的道:
「元霸,難道就沒有法子嗎?就任由高熲這老匹夫害我李家不成?」
聞言,李元霸這才從沉思之中清醒過來,看著李淵已經是面無血色的面龐,他心中不由是有些愧疚,倒是他沒有一下說清楚,和自己父親扯東扯西的,這才導致李淵都嚇成了這樣。
其實這也不怪李淵,無論是哪一個人,在聽見自己全家有被滿門抄斬的可能,誰又會好過?
「老頭子,你不必擔憂,若是我沒有把握保住我李家,那我今日何故特意尋您呢!」
李元霸臉上陰晴不定的神色褪去,再次掛滿了自信的笑容,他這份自信可不是給自己的,而是給李淵的。雖然對這個便宜父親沒有什麼太大的認同感,但是他這些日子以來為他所做的事情他都記在心裡。
不說一些別的,就單是那撕皇榜的事情,便讓李元霸心中泛起了一絲漣漪。
起初,他還不知道李淵說的處理,到底是如何處理。
後來,他有一次和李靖交談之時,李靖『無意』的透露給了他。李元霸對於這樣的一個粗鄙的武人,還要在他面前顯露那可笑的心機,就不免有些好笑。
但是李靖所說的那些話,卻讓李元霸心中對李淵多了一絲認同感。
李淵沒有找人替他去死,也沒有找借口推脫,而是直接以唐國公和他的將軍印信作為憑證,給皇帝寫了一封認罪的家書。
有言。
「臣叔德言:子之過,為人父之罪也。望陛下矜憫於臣之子,其過焉淵願全權代之。臣本陛下之民,躬耕於隴西,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求聞達於諸侯。然,陛下不以臣卑鄙,猥自枉屈,咨臣以當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許陛下以驅馳,故今日也。
然,臣之子,幼小而智奪,不知天之幾何,乃淵之過也。不日,甚與雷擊,死生不知,亦乃淵之過也。陛下皇恩浩蕩,天子之心,望陛下恕臣之子愚鈍,淵願以身代之,則之臣之罪。
故淵今雖遠離陛下,心仍所固,望陛下矜憫於臣之幼子,罪臣不勝受恩感激,臨表涕零,不知所言。」
待聽完,李靖一字一出的念出這一封受罪家書的時候,李元霸忽然覺得鼻尖總有那麼一絲酸澀。
這樣的感動,他已經許久不曾有過了。
每當李元霸想起李淵所說的那一句,『子之過,為人父之罪也。望陛下矜憫於臣之子,其過焉淵願全權代之。』
不想他一代唐國公,卻需要如此委曲求全的為了他這個生死不知的兒子去求皇帝治罪。
這是就是所謂的父愛吧?
每每想到此處,李元霸便是會想起前世那個剛強的父親,他雖與李淵不同,卻總是那麼如山一般的站在他的身後。
當父親知道,他被特殊軍校錄取的時候,那一絲剛強才終於有了一絲鬆懈。
李元霸仍記得,他整裝待發,前往火車站時候,父親去送他的場景。
那年到北京時,有朋友約他去閑逛,便逗留了一日。第二日上午便須到車站,父親說因為事忙或許就不送我了,本來他讓了熟悉的鄰居陪我一同前去。
他再三的囑咐那人,甚是仔細,直到李元霸不耐煩。
站在門外的李元霸,見父親終究放不下心,還是堅持要送他。那時候他已經十九歲了,對於**那邊也十分了解。
李元霸再三的勸住了他不必去,他仍記得父親臉上的笑容,他只說:「不要緊,他們去不好!」
進了車站,他買票,父親幫忙照看行禮。但行禮太多便要找腳夫,給一些小費就可過去。旋即,父親又忙著和他們講價錢。
李元霸總覺得自己那時,真的是聰明的過分了,總覺得父親說話不大漂亮,非要自己插嘴不可,但最後父親講定了價錢,就送他上了車。
車上父親又不住的囑託茶房要照顧好他,囑咐他路上小心。李元霸真的覺得那時的自己真是聰明,暗笑父親迂腐,茶房他們只認得錢。像他這般大了,還要當兵了,難道還不能料理自己么?
他想,自己那時真的是太聰明了吧!
「爸爸,你走吧。」
李元霸記得自己當時是那麼說的,只是父親仍舊放心不下,看著車外,「我去給你買幾個橘子。」說著,就朝月台邊的柵欄外跑去。
回想著父親略顯蹣跚的爬過了柵欄,又穿過了鐵道,他心裡總覺得堵得慌。
父親是一個胖子,來回自然很費勁,他本來想過去的,但父親不讓。
想著父親滿臉通紅,額頭冒著汗漬,將一大堆橘子一咕嚕的放在那邊,見他趔趄了一下,自己又是聰明得不行的沒有去扶他。
直到父親喘氣完,『我走了,到那邊記得給我來信。』
李元霸只記得自己當時只是獃獃的看著父親離去的背影,沒幾步,父親又回頭,『進去吧。』
就那麼看著父親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他才進到車廂,最後終於沒有再聰明,眼淚終究是不明所以的流了下來。
這些日子的夜晚,李元霸總是想起李淵的《認罪家書》和父親去火車站送自己時候的背影,以及當年聰明的過分的自己。
他不敢想自己那個剛強的父親,現已時隔,一千多年,他不知自己是否回得去,有些事情他不敢想,只能壓在心底。
心中閃過無數念頭,他終究要對得起那封家書,眼神也變得堅毅了起來,直視李淵道:
「父親,我去長安做質子(人質),也只有我才能去做這個質子!應對這個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