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速之客

第一章 不速之客

南疆

十萬大山邊緣

七里峒

在這一片群山環繞之中,一片肥沃平坦而開闊的土地。一棟棟一座座帶著濃郁苗人風味的房屋拔地而起,或依山而建,或緊密相連。還有一道清澈小溪流,發源於前方深山,從這片世外桃源一般的土地上,蜿蜒流過。不少五族人人的房屋,就建立在溪流兩岸。

而在水面之上,遠遠看去,五族人建造了三座橋樑,兩座座乃是木橋,最是簡單,兩根巨木綁在一塊,橫倒在兩岸之上,就算是一座橋樑了。只是其中一座橋兩岸明顯可以看到有殘缺的石橋遺迹,竟是在原有橋址上如此簡單的修復了一下。

另一座是石橋,大石所砌,粗糙堅實,在水面不寬的溪流上平擺過去,再用厚重石板往上一搭,便是橋樑,正是南疆這裡簡單而實用的造橋方式。

溪流由西向東流淌,逆溪流向西而望至發源的深山,再偏北不遠,便是一座高百丈有餘的山——馬首山,或許在此處的深山之中並不顯得如何高大,但在五族人心中,這就是最高大的山峰。因為此山半山腰處有一座古老的祭壇,其不僅是祭祀所在,更是那神明般的大巫師的居所。

祭壇向下,只有一條蜿蜒的山路通到山下,山下也只有四五個士兵看守,想來也是因為在這等神聖之處也無人敢胡來

山下路口百丈遠處才有人們居住,許是不願打擾巫師的清凈,敬意為之。民居之處各吊腳樓依山而建,鱗次櫛比,錯落有致。如一位丹青大師提筆而就,畫面和諧靜雅,又有男女歡聲充斥阡陌,老幼相宜不失繁華。

只是其中一間房屋似是突兀的出現在了這絕美的畫卷之中。此屋也是依山而建,卻不是常見的吊腳樓,而是用磚石疊砌而成,因是依山還造了幾級石階,甚至還在近五米長的石階旁的種了些花草。

雖然近些年來南疆受中原文化影響很大,可是類似這樣的房屋在七里峒一般也只會出現在中間那片平坦的土地上。在山腳建造這種房屋費時費力,哪會有人如此做?這樣的屋子世間或許只會有這一處吧!

※※※

時為夏末。

這日午後,陽光和煦,天空中只有雲朵少許。雖然這裡的天氣並不像十萬大山深處一樣瞬息即變,但也算是變化莫測,又多陰雨,像今日這般的好天氣卻也並不多見。

...噠噠噠...

一串輕巧而有致的腳步聲在石屋前的青石台階上響起。

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緩步走到石屋前。一身天藍色的普通五族服飾,不過現在看上去髒兮兮的,有淡淡的乾涸血跡和少許油污。面容清秀可愛,如果不仔細看幾乎所有人都會覺得這是一個女孩子。

男孩吸了口氣,鼓了鼓嘴,又吐了出去。

吱呀!伸出白嫩的小手推開了木門。

「舅舅,我回來啦!」

屋子裡擺設大抵與中原人相同,只不過裝飾品大多是獸骨一類的南疆常見之物。一張桌子放在正中間。一個大約三十歲左右的男子正面沖門坐在桌子後面,正把玩著一塊模樣古怪的玉器。仔細看,還可以看到他指間戴著一個古樸的青色戒指。

男子聞言抬頭,微微一笑。如果此刻有女人在門外一定會把眼睛看直。

一身青袍,長發飄飄,面容俊逸,眼眸開闔,有七分英氣,卻帶三分滄桑,令人一見就頓生一種莫名好感。

男子把玉器收進懷裡,滿含慈愛地看著男孩,道:「小安,店裡的事都做完了嗎?」

「嗯」小安繞過桌子,在舅舅左手邊坐了下來。

又向右蹭了蹭,直到兩人相距不足一拳,抬起頭,一臉笑容地看著他的舅舅。

舅舅伸手摸了摸小安的頭,道:「今天比往日快了不少啊!」

小安揚起頭看著舅舅,雙眼中滿是期待,道:「那麼...一會兒...」小安聲音停了一下,生怕舅舅說出什麼打擊他的話。心裡不停忐忑,一會兒去和阿蕾和壯壯會合,已經約會了一起去龍大叔家的樹上偷...啊!不,摘果子吃。

舅舅眉頭一皺,道:「一會兒,當然是回屋好好看書。」

「哦」登時小安就像剛被雨淋過的花一樣,把腦袋耷拉了下來。小安從小與舅舅兩人相依為命,所以舅舅的話他是最為聽從的,從來都不會有絲毫違背,他心中失落已可想而知,可已經過半晌了,小安仍是那副垮著臉的樣子,既沒有動,也沒再說話。也不知是要用無言進行抗議,還是失落的已經呆了。

舅舅一怔,不禁莞爾,笑道:「那你就去玩一會兒吧。」

「啊?」小安抬起頭,眨了眨大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麼。

「去玩吧!」舅舅又笑著說了一遍。

小安這才相信平時一向嚴厲的舅舅竟會真的如此爽快的放自己去玩,趕緊應了一聲,開心的一笑,起身就快步走出了門。

看著小安離開了屋子,聽著小安下了台階,舅舅緩緩起身,走到門邊,手扶門框,向外遠望。

視野里小安的身影漸漸的走遠了,舅舅的笑容也緩緩的褪去。

手伸進懷裡慢慢的取出了一張黑色的信箋。

沒有打開,卻面色凝重地看了一眼,又望向了遠方,顯然是已經拆開看過了。

「她來找我幹什麼?」舅舅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在沒人注意的信箋的一角印著一個四足的青銅鼎,上面隱約還有花紋,可是因為太小並不能看清。

一陣風吹來,吹得台階旁的花一陣搖曳,花香也隨之飄來。青袍也在花香中揚起,他的眉頭皺的更重了。隨之皺起來的還有那張信箋。

※※※

傍晚,天色將晦,雲大片大片的壓的很低,卻依然可以看見雲的上層被已經躲進大山一半的太陽染成紅彤彤的。

小安摸著飽飽的肚子正在往家走,心裡還在一面慶幸,幸好自己跑得快,想想龍大叔當時的樣子,現在還有點兒不寒而慄。壯壯真是的,報信稍晚一點兒,三個人就誰也跑不了了。不過這次黑心果吃的好,誰讓龍大叔那麼貪心,賣果子的時候要個大高價,把幽州龍湖的商人直接嚇跑了,這次賣不出去了,要不是我們還不得爛在樹上?嗯。對,他還得感謝我們,哈哈。

想到這裡小安不禁笑了出來。

就這樣不覺之間就要到家了,天又暗了一分。

小安始覺昏暗,抬起頭,日近西山,殘雲泛紅,他才意識到天已經很晚了,撓了撓頭,暗忖道:自己是不是太貪玩了?舅舅會不會責怪自己?那回去就只能好好認錯了...就主動再多讀半個時辰的醫書,然後抓緊修鍊功法。小安打定主意暗暗點了點頭。

說到修鍊,小安比大門派的弟子也不遑多讓,從小開始舅舅就教了他兩大篇經文,一篇晦澀難懂,卻大氣滂沱,隱含萬物至理,而另一篇...似乎也是如此,畢竟這是對一個十多歲的孩子來說,現在想想:

「天地之始,一其紀也,物之所造,天之所生,包宏無形化氣,先天地而成,莫見其形,莫知其名......虛而不屈,動而愈出,綿綿若存,用之不勤。載營魄抱一,專氣致柔,滌除玄覽。」

這些東西確實是難了點。不過其中一篇經文修鍊起來有種溫煦純陽的氣息,每當他引靈氣入體,運行還不到兩周便可感覺到自己像置身於暖爐里一樣,身體異常的舒泰,舅舅說這功法對他的暗疾大有好處。

小安心裡還在做著盤算:然後明天早上再去店裡殺獸,剝皮,剔骨...即便是已經做了好幾年了也覺得血腥,記得第一次吐的那叫一個厲害,小安想到這裡不禁皺起了眉頭。

太陽已探入深山大半,那建築怪異的石屋已在眼前,小安已經可以清晰地看見石屋前台階旁的小花了,不禁加快了腳步。

可站在屋前,還未踏上台階,小安又頓住了腳步,怯生生地看了一眼那破舊的木門,鼓起勇氣,一咬牙,踏出上台階。

吱呀一聲,木門,被從裡面推開了!

小安抬頭望去,直直地愣在了原地,推開門的居然不是舅舅,而是一個女人!

一個穿著鵝黃衣服的艷絕人寰的女人!

「咦?」女人輕咦了一聲,小安的身子卻突然一震,這隨意的吐音,如風似雨,嬌媚之中竟帶著幾分清純,恍惚之間小安如墜夢中,飄飄若在白雲間,便是這個聲音讓他去死他也不會有所遲疑。

這女果是極美,看去卻僅二十左右,身材曼妙,幾不似凡間應有之人,便是站在那裡流露出的絲絲媚意也把周圍的空氣化成了春風。

女人眼波流轉,落在不遠處那個清秀可愛此刻卻獃獃若木的孩子身上。掩嘴輕輕笑了笑,道:「這是誰家的孩子,這麼可愛?呵呵,他,就是你說的那個人嗎?」說著撩了一下頭髮,柔媚的聲音,最後的夕陽灑在她的身上就彷彿是她在發著淡淡的光。

「小安!」屋內傳來一聲輕喝,小安只覺有如一陣寒風吹過,「啊!」叫了一聲,猛然驚醒,身上冷汗淋淋,入墜冰窖,再艱難抬起頭望去,舅舅已從屋裡一掠而出。

舅舅的目光在小安身上看了一眼,隨即落在那嬌媚的女人身上,道:

「妙公子,再會。」

「哼」這妙公子輕哼一聲,既不答話也未回頭,卻再看了小安一眼,嘴角抹過一縷笑意,周身紫芒一閃,化成一道遁光奔北方飛走了。

她走的剎那,天,突然黑了。

小安眼前的一切都暗了下去。

彷彿她的走,帶走了這裡僅存的一絲光亮。

夜幕降臨。四野的山峰樓閣,如同野獸匍匐,初上的燈火就像是猩紅的眼睛。

小安的身影落在舅舅的眼裡,是那麼的渺小。

屋內。如同外面一樣漆黑。卻透著淡淡的溫馨,和安全。

舅舅點亮了一支蠟燭,豎在了桌子中間。

舅舅和小安都在桌子旁坐了下來。誰也沒有說話。屋子裡一片寂靜。

一支燭火,微弱而搖曳,照不亮整間屋子的黑暗。在小安的眼中,只看見燭光如潮水般在舅舅臉上來回漲落,眼眸中似有光芒閃爍。

也不知過了多久,舅舅先出言打破了平靜,聲音略顯得沙啞深沉「小安,你可知我為何弄一家店讓你天天做一些血腥的事嗎?」竟不是關於那個嬌媚女人的事。

小安聞言坐直了身子,絲毫不敢怠慢,認認真真地回答道「舅舅,我更像一個女孩子,想讓我變得更堅強一些,而且方今天下並不安穩,人心叵測以後要殺伐果斷,以此鍛煉我的心性。」

「嗯」舅舅點點頭,嘆了口氣,悄然間向自己的房間看去,好像要望穿牆壁,透過束縛。「你想知道你父母去了哪裡嗎?」

小安身子一震,心中大驚,他從小到大都沒見過自己的父母,只有他的舅舅和他一起生活,每每看見其他孩子和父母一起歡聲笑語,雖然他有舅舅的精心照顧,但心裡又如何能不羨慕?小時候也不是沒問過舅舅父母的事情,只是每次舅舅都是一臉痛心的搖搖頭,小安害怕的也不敢再多問。難道?今天舅舅要告訴我父母的去向了嗎?小安心裡怦怦直跳,雖然十分期待,但好像還有那麼一絲忐忑與不安。

小安定了定心神,堅定地道:「想!」

舅舅注視著小安,語氣平緩,道:「我先不告訴你。」

小安一愣,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但還沒等小安再想些什麼。舅舅又道出一句讓小安神情一凜的話來

「弱者是沒有資格知道真相的!」

舅舅頓了頓,繼續道:「你的病症前幾天剛剛發作過,這幾天還算比較安全,我明天給你個任務,你準備一天,後天去完成,回來之後我會告訴你一些關於你父母的事。」

小安怔了半晌,隨後重重的點了點頭,沒再問些什麼。

「那你先回去修鍊吧,記得早些休息。」

小安聞言聽話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間。在即將關上門門的剎那,還是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舅舅。這時舅舅早已收回了目光,燭光中舅舅的側臉是那樣的堅毅和孤寂。

小安的卧室十分簡單,一個丈許高的書架,一張靠邊放著的木床。小安心思重重,並未看書架一眼,直接脫鞋上了床,盤坐下來。

閉上眼睛,默運功法,一道溫煦的氣息慢慢行遍周身,強行平定了心神。

兩個時辰過去了,小安睜開了眼睛,扯過身旁的薄被子躺了下來。雙眼注視著屋頂,一絲困意也沒有。

小安是個聰穎的孩子,他知道舅舅不和他說,一定是有原因的。可自己依然會想,自己的父母究竟是誰?又去了哪裡?會不會早就已經...啊!希望不會吧。可自己為什麼隨了舅舅的姓?

舅舅姓燕,自己叫燕小安,

而舅舅,叫燕回!

終究是天色太晚了,小安還是個孩子,不知不覺中就已經睡了過去。

夜已深,燕回仍未入睡,離開自己的房間,望了一眼小安的房間,燈火早熄,聽得呼吸均勻,而後推開門,化為一道青光,向南而去。

那個方向,是妖獸橫行的,十萬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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誅仙二天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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