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冬境演武試劍試人
演武場很是開闊,進深向北,順著目光過去一直延伸到山麓下。場地上錯落著各式各樣的地形與器械,不過此刻都僅僅只留下一些殘雪,想必是專門有下人清理過。靠近自己這邊的東南角是一排排機關木人;西南角是密密麻麻的梅花樁;而更遠處是一片沙地。在這些場地上都隱隱約約有幾個身影穿梭不息。正中心佇立著一座黝黑的,不知用什麼材質建造的圓形檯子,約莫有四五丈寬。而此刻南冉的目光聚焦在檯子周圍的一群孩子身上,從身形上判斷他們也不過和自己一般大,甚至比自己還要小上一些年歲。這群少男少女都穿著著一致的淺藍服飾,額頭上系著絹白的抹額迎風招展,洋溢著青春的氣息。此刻他們聚攏在一起,為首站著的赫然是一位英姿颯爽的中年男子。只見其一手叉腰,一手隨意地搭在腰間的佩劍炳上,彷彿是一位穿著鐵甲的大將軍審視著自己的下屬。
「俗話說師父領進門,修行靠個人,這也過去大半年了,馬上就要年關,也不知道你們修行的如何,趁這個機會給你們一個個把把關,指點指點。」中年男子楚榮昂著頭顱,中氣十足道。
話音剛落,幾個少年隨即竊竊私語起來。
「好了,就這樣,不要廢話浪費時間了,」楚榮將佩劍反握於手中,劍柄指著靠得自己最近的一名少年,「子孝,你先來。」頓時大家都安靜下來,似乎都屏住了呼吸。
「是,師父。」那少年在眾人的視線里從容不迫地走上了漆黑的高台。踏踏的腳步沉在眾人的心裡,氣若長河,勢比山嶽。
少年劍眉星目,高梁瘦骨,紅唇白齒,活脫脫的一位美少年。
「喝!」
只見他大哧一聲,不知何時置於手中的木劍隨著身形刺,穿,揮,挑,每一個動作都快如落箭,穿插著破空聲,揮動的衣擺宛如翩遷的燕雀。
「這……是怎麼回事?」南冉望著黑色石台上的青色身影越來越心驚,詫異的不是那身姿的矯健,而是那熟悉的劍影,雖然有些不同,但那分明就是一套劍法演變出來的,這太乙玄門劍自己不舍不棄練習多年,怎麼可能會認錯。當初劍門的葛青大哥也是一眼就認出了自己施展的劍法。想到這兒,「難道?」
「好!」忽然一陣暴喝地鼓掌打斷了南冉的思緒。原來石台上的人兒已經收官,少年淺淺地喘著粗氣,一躍而下。觀看的師兄弟們無不發出讚歎。
「不錯,沒想到子孝天賦異稟,這麼快就已經掌握了為師這門劍法,而且一套招式演練下來氣息穩定,修為上想必也是下了不少功夫,如此,假以時日必成大器。」楚榮面露喜色,不無得意之意,畢竟也算是自己教導有方。只可惜沒有蓄留山羊鬍子,不然肯定會撫上一把。
雖然離得遠,南冉還是勉強聽清了一些話,面露狐疑,不知不覺間就走近了一些。
「那麼,下一個誰來?」
「我來!」說話間,只見一位身材稍顯瘦弱的少年,身影一晃便躍上了石台。其穩住身形的同時不忘朝先前的美少年瞥了一眼。
「看來桐兒頗為自信,師父到要看看水雲訣在你手裡能有幾分威力!」楚榮不由深意一笑,瘦弱少年的舉動當然被其盡收眼底。
瘦弱少年也不答話,神色凜然。修長的五指快速做著各色各樣的手勢,像是在掐什麼法訣。
凝重的氣息僅僅持續了幾個呼吸。「水雲破!」
驀然間,一條水柱噴薄而出,飛射數米撞擊在漆黑的石台上,水花四濺。
「仙術!」
南冉倒吸一口涼氣,下意識得喊了出來。待到眾人直勾勾地注視到自己才反應過來。鬱悶的是眾人對這術法到沒有什麼大反應,反而是因為自己出聲,望著的神情都帶著些質疑。
「我。。。好厲害,好厲害!」南冉被盯得太囧訕訕的鼓起掌來。
「這誰啊?」
「好像沒見過,不會是老爺鄉下來的親戚吧?」
「你又知道些什麼了,不過長得還真有些眉清目秀,和子孝倒是各有千秋。」唯一的一位少女目不轉睛的說道。
「咳咳,好了,桐兒你先下來。」楚榮喝止眾人的七嘴八舌,剛才自顧著審視弟子,竟沒發現身後站著的少年。
忽然想起這不是那天在燕尾山附近撿回來的孩子嗎,那個天寒地凍的,當時撿到的時候差不多只有出氣沒有進氣,身上或多或少有很多輕微的划痕,估計半條命都不剩了,這才幾天就恢復過來下地行走了?
「小子,你叫什麼,哪裡人氏?」楚榮突然有了點興緻。
南冉被眼前的男子盯了半天,可謂是坐如針氈,來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指了指自己的鼻樑,示意是不是在和自己說話。
楚榮見狀眯著眼招了招手,他倒是想看看這位少年郎有何本事,能夠從虎躍澗眾水匪手中虎口脫險的。先不說楚國亂臣賊子的追襲,就單單虎躍澗那二當家的岳陽天以自己練氣中期的水準也要忌憚三分。
「小子姓南,單名一個冉字。」南冉說話間楚榮便抓上了他的手腕。
「姓南?還真是少見姓氏。」
「咦,還真完全好了,這身體素質較常人還真強健不少。」輕輕嘀咕一聲,楚榮雖有驚疑,但很快就注意到了南冉掌中頗為厚實的繭子。這些老繭看似沒什麼特點,然而其中略微螺旋狀的線條,透露出日積月累持續不斷的摩擦。
「學過劍?」楚榮鬆開南冉被抓著的手腕,輕飄飄地提了一句。「那悍匪岳屠夫怎麼說也是個心狠手辣的人,如何讓你們逃脫的。我現在倒是很好奇你這小子有何能耐!」
南冉心裡一驚,欲言又止,實在弄不清這個中年漢子的立場,只能選擇緘口不言。
楚榮似乎早料到會如此,眯著眼笑笑也不說話。下一刻,竟拔劍刺向南冉,這一劍勢如猛虎,快如閃電。
眼見玄鐵劍直逼眉關,南冉不假思索間來了個後空翻,「噔噔噔」,直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形。順手想去摸背上寒玉,卻發現空空如也。既然寒玉不在,面對對方毫無理由的襲擊,雖然南冉甚是氣憤,但總不可能翻臉不認人,現在的情況主要是雙拳難敵四手。只好將怒氣壓在心底,畢竟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前輩,如此是何用意?」
「反應到是不錯,膽識也不差,到是個好苗子。」楚榮顯然沒有要回答的意思,見一劍不中,到也不驚訝,唯有玄鐵劍映著雪色有點寒芒,讓人不寒而慄。「子孝,給劍!」
話音剛落,一旁站立著的俊逸少年轉身便去取了一把兵器架上為數不多的短劍。劍身很短,光澤亮麗,和楚榮手中的玄鐵劍應該是出自一人之手,只不過稍稍短了些許。
「接劍!」
玄鐵劍在少年手裡挽了個劍花,便激射而出。
迎面疾馳的玄鐵劍,閃耀銀輝,南冉面不改色,深吸了一口氣。屈膝躍起,下半身一個側翻,一腳直擊飛劍。
一聲沉悶的聲響剎那間響起,只見那飛馳的飛劍被勾向天空,而這時南冉也穩穩地落到了地上,順勢一把接住了失去動力直落地面的玄鐵劍,一番動作乾淨利落。
「好!」沒想到是那個被稱之桐兒的少年郎搶先喊出口,剩下幾人也不無點頭附和。
如此一來,反倒是俊逸少年子孝眉頭一緊,握拳的雙臂不自覺地一抖。
南冉站穩身形,雙手抱劍一禮,「前輩,請!」
「身手倒是不凡,卻不知劍法幾何?」楚榮被激起一股昂揚的戰意,握著的玄鐵劍嗡翁嗡微鳴,竟浮現出一片片晶瑩冰花。
南冉並不想與誰為敵,但這個時候他也明白自己是免不了比斗一場,只希望自己能把手中的劍能夠握得緊些。
「鐺鐺鐺~~~」
玄鐵劍斷斷續續相擊碰撞出嘈雜刺耳的聲響。石台上人影幢幢,南冉依靠身法交替盡量格擋對方的鐵劍,但是一次次的短兵相接,卻只能一直處於被壓制的狀態,毫無喘息的機會,手心處已經浸出汗漬。這個時候南冉別無他法,或許使用太乙玄門劍還能多撐一會兒,但是他不敢。如此這樣下去恐怕用不了多久玄鐵劍就會脫離手心飛出去。
圍觀的少男少女們靜悄悄地,他們中大部分都被這電光石火的打鬥所吸引,甚至躍躍欲試,在他們眼中彷彿和師父對決的是自己,那飄逸靈活的身法也就是為自己量身定製的。
「他堅持不了多久。」姜維(字子孝,這裡說一下文中朋友親人之間稱呼可能多用字指代)搖了搖頭,暗自覺得如果是自己的話,雖然身法上無法匹及,但是在劍法對決上一定能再堅持得久一些。
「你又在說什麼胡話」,黑瘦少年秋桐本就有所不滿,乍一聽到如此言論落在其耳里傲意滿滿,也不客氣道:「倒是會說,只怕你是羨極成妒。」
「你——」姜維本欲爭辯,話到嘴邊無奈咽了下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呵,小人?」秋桐失去了觀看的興緻,上下打量了一番對方,「君子?這皮囊果然還是有點價值。」
姜維自持出身不願與其爭論,但自小便眾星捧月,心中難免會有些傲氣,這被當面嘲諷小白臉怎麼也無法忍受,當即抽出木劍,「秋桐,休要逞口舌之利,你可敢一戰!」
「有什麼不敢,姜維,我秋桐早就看你不爽了,怎麼,這麼著急想被我收拾。」秋桐嘴上說著,行動上完全沒有要比斗的樣子,反而身子是往後退了退。
「收拾,你們要收拾誰啊?」只見在場的唯一一個小姑娘湊了過來,疑惑的語氣中透著一股俏皮。
「噢~~~」小姑娘柳眉一翹,那略帶稚嫩的臉龐露出兩顆小虎牙。
「我知道了,你們兩個又搞窩裡斗。」說著兩隻小手在倆人面前胡亂比劃。「是不是你臭桐又欺負我們家維維了?」
……
「哼」,姜維原本鐵青的臉色,在一瞬間豐富多彩,腦海里印著兩個字「維維」,最後化為一聲鼻音憤憤然離去,連師父都忘了。
秋桐兩手一攤,「你看,就他這脾性」,只見他轉向另一個方向,背著身影揮揮手,「也罷,反正也尿不到一壺去。」說罷,也不墨跡徑直走了。
「你,你們兩個」,小姑娘恨恨地跺了跺腳,「哼!」
也就在這時,漆黑石台上的戰鬥也轟然結束了。映入眼帘的是癱在地上的南冉,一把閃著銀光的利刃,猶如懸在脖頸前的七尺毒蛇。
「哼,晚輩受教了。」也顧不得狼狽,南冉使勁往後挪了挪,讓自己離劍鋒遠點,一個軲轆翻了起來,雙眼死死盯著楚榮。
楚榮反倒不惱,挽了個劍花收回玄鐵劍,入鞘聲聽在南冉耳里卻是異常刺耳。
「大家都散了吧」,楚榮緩緩轉過身,聲勢不再強硬,卻有股道不出的的滋味:「都回去好好過個年。」
少年郎們自然無比高興,一來天寒地凍的,確實也不樂意再展示相比於剛才幾人自己那丁點微末技藝;二來畢竟都是些十五六歲的半大少年,多半還有點倦家心理,也好儘早回家團圓。沒有經歷過生離死別,這個年紀可不會一根筋扎死在修鍊上。
沒一會兒這偌大的演武場就只剩下了兩個人,連之前穿梭不息的身影也不見了蹤跡。
「……」沉寂的氛圍因為一聲不合時宜的咕嚕聲打破。南冉憤懣的臉色也添了幾分尷尬。
「楚煥,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樣躲在崎角疙瘩里,惶惶不可終日!」楚榮抬起頭,微微眯著的眼角里似乎藏著些許晶瑩。他的語氣里充滿了回憶,像是聚在一起的風輕易就會散去。「起來吧,打哪兒來回哪兒去,明日這個時辰帶上劍來這裡找我。」這一句他是對著南冉說的,說完也不等回復,一揮衣袖無風自起,竟然凌空踏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