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上位
雖然隆科多已經公布了康熙爺的遺詔,可是,四阿哥胤禛居然在眾阿哥中脫穎而出成為最大的一匹黑馬,確實讓許多人一時都無法接受。
其中比較有趣的說法有,隆科多向四阿哥胤禛彙報說,康熙爺駕崩那天,是我先回的紫禁城,結果在西直門大街碰到了當值的十七阿哥胤禮,我就向他說了您即位的事兒,他神情忽然就變了,慌裡慌張,像是發了瘋,都沒有迎接您的鑾駕,一個人撒丫子跑回了家,不知幹什麼去了。
還有比較費猜疑的說法,當然是事後四阿哥自己在回憶錄中寫的:「我正在那裡傷心痛哭呢,老九胤禟忽然坐在我面前,拿眼睛非常無禮地瞪著我,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鬼點子,要不是我一再退讓,非得當場干一架不可。」還有八阿哥胤禩的敵意,他描述說,「皇阿瑪剛剛駕鶴西遊,老八胤禩這個沒良心的兒子非但沒有傷心難受的表示,而且還跑到暢春園的院子里,倚在廊柱上做一副沉思狀,天曉得他心裡在打什麼小算盤,就連分派給他的工作,不落實也還就罷了,根本就不來答理人,由此可以看出,他心中的怨恨到了何等地步。」
估計除了十三阿哥是鐵了心保他的,其他阿哥們的反應不一而足,或驚訝或憤怒,人生百態,盡在此刻。
兄弟們的這種反常表現,直接讓四阿哥感到心驚肉跳,背心生寒。於是他決定戒嚴,實施緊急戒嚴。十一月十四日,隆科多奉旨下令關閉京城九門,實施全城戒嚴,而且隆科多本人親守朝闕,諸王沒有旨意,不得進宮。說白了就一句話,一個個都給我老老實實在家待著,別胡亂串聯,誰串聯誰沒好果子吃。
大清歷史上唯一一次權力交接班期間的戒嚴,就這樣發生了,這種封閉狀態一直要延續到二十日國喪。
戒嚴期間,胤禛並沒有閑著。十四日到十九日,他一邊悉心妥善安排康熙後事,一邊精心完善著人事調配。
十六日,四阿哥將「諭令胤禛繼位登極」的遺詔對文武百官大臣公布。當時,百官俱縞素,行三跪九叩禮后跪聽宣詔。宣詔完畢后百官先起立默哀,隨後再次對四阿哥(此時應該稱為雍正了)行三跪九叩的天子大禮。由此,禮部將康熙爺的遺詔通報全國,令天下人得知。
十九日,雍正命禮部官員前往天壇、太廟和社稷壇告祭后,京城城門提前解禁。
二十日,雍正前往太和殿行登基典禮,接受百官的朝賀,因為康熙爺剛死,免大臣上賀表。隨後,雍正又頒布即位詔書,宣布繼承康熙爺的遺志,並公布了恩旨三十條,改年號為「雍正」,按慣例自次年開始紀年。
雍正即位后,大臣們給康熙爺上謚號曰:「合天弘運文武睿哲恭儉寬裕孝敬誠信功德大成仁皇帝」,擬廟號為「聖祖」。雍正為表孝心,還刺破自己的中指,用血圈出「聖祖」二字。由此,康熙大帝即成清聖祖。
此時誠親王允祉上疏,援例陳請將諸皇子名中胤字改為允字。
十二月初三,康熙爺的梓宮被移到景山壽皇殿暫時安放,並繼續舉哀。在舉行奉移禮時,一共焚燒了兩萬紙錠、六萬紙錢、五萬五色錢錠。雍正一天三次祭奠父皇,整整堅持了一個月之久。為了表示自己的哀思,他「齋居素服,三年如一日」,可以說,破了歷朝歷代皇帝守孝的紀錄。
十二月初十,即康熙去世二十七天,雍正釋孝服,搬進養心殿,正式開始了他的皇帝生涯。他發布的第一條政令是,封皇八子允禩為廉親王,授理藩院尚書;皇十三子允祥為怡親王,領戶部,管理三庫事;皇十二子允祹為履郡王,已廢太子允礽之子弘皙為理郡王,以隆科多為吏部尚書。
至此,新舊兩代皇帝之間的交接班基本告一個段落,除了十四仍在回京奔喪的途中外,其餘皇子都已經各按其位,該幹嗎就幹嗎了。
我每天人雖然坐在家中,因為戒嚴,本來就是哪兒也不好去,既便我是親王福晉亦不能例外,但是每一天我直比雍正和十三更擔心,因為他們看得到形勢的發展,而我卻只能夠靠猜測,我非常害怕歷史會突然在這種關鍵的時候拐個彎,這下就不是搞笑而是搞大了,好在每天深夜(因為十三隻有到深夜才勉強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回家)十三告訴我的情形,基本和我學過的歷史重疊,我才算鬆了口氣。
十三這些日子以來,即勞心又勞力,眼睛都摳進去了,眼周一圈都是青的。因為實在是每天需要處理的事情太多,睡眠自然就很少,而且他比以前更謹言慎行,恪守敬明,既便是在家裡在我的面前,都不再用四哥這樣的稱呼,而是改用皇兄。我自然曉得他的用意,他是為了防止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說走了嘴,畢竟今時不同往日,四阿哥已經不復存在,現在是雍正帝了,再當面稱呼四哥,就算聽的人沒放在心上,若邊上的人非議起來,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
我看到他如此疲憊憔悴,心裡好生心疼,但是十三還有一個很明顯的變化,就是他的精神狀態越來越強大,哪怕人已經累到連眼睛都睜不開,眼底仍放射出異樣的光芒。這近十年來的銷聲匿跡,並沒有磨去他的卓越政治才幹,他的理事之才絕非常人能及,識人之明達,手段之老練,完全不像個從未與政的皇子,他積累埋藏了十多年的小宇宙,終於得到了一次大爆發的機會。
我在心中哀嘆,究竟是怎樣的道路才是最適合十三的呢?或者說,當他呱呱落地在這個第一家庭時,他已經失去了選擇的權利,他只有被選擇的權利。以前總是看到他光風霽月的一面,卻忽略了他高度的政治敏感度和政治手腕,現在的十三,連我看著都有一些陌生了。
然而,無論如何,只要他是快樂的,我就是快樂的,為了對他的身體負責,我只好每日想破腦袋給他進補,什麼膏方啦,老山參啦,葯膳啦,每天輪著上,好在那會子沒啥轉基因食品,又是供應皇家的,東西的質量那是大大的有保證。
這天,我又在廚房裡和廚師們討論食補的事情,玲瓏走了過來,輕聲說:「皇上跟前的高無庸來了,說是皇上召福晉您進宮呢。」
「高無庸?」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好一會後才回過神來,如今大清的皇帝不再是康熙爺了,而是雍正,高無庸正是雍正跟前最得力的大太監,而李德全聽說是因為年齡的緣故已經將他遣送回故里了。
雍正突然召我進宮,這是我不曾料到的,我心裡不由打了個突,我也算是當初四王爺藩邸的舊人,而且與聞了或者說是策劃了不少機密要事,雖然我現在的身份是和碩怡親王的嫡福晉,可是天威難測,誰都知道「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的故事,我不能不揣著十二萬分的小心行事。萬一有個行差踏錯,我一人光榮了倒無所謂,只怕連累到十三。
一念至此,我趕緊整理一下衣衫,往正廳去和高無庸打招呼。
高無庸是個瘦長個,風格一看就是老四手裡訓練出來的,內斂卻精幹。
「奴才給嫡福晉請安,嫡福晉吉祥。」高無庸見到我進來,上前行禮。
我忙用手虛抬,「高公公客氣了。」
我轉身喚玲瓏,玲瓏忙將一張二百兩的銀票送上,「公公,這是我家福晉的一點心意,公公切莫推辭。」
未料高無庸竟是直接跪了下來,低聲說:「嫡福晉這是折殺奴才呢。皇上說了,嫡福晉是這世上最聰慧身份最高貴的夫人,特別關照奴才一定不可造次,嫡福晉的賞賜奴才萬不敢受。」
玲瓏見他這樣,手伸出去只好停在那裡,只拿眼睛看我。
我略一沉吟,聽上去似乎目前我還是安全係數很高的么,便笑著說:「高公公即如此這般,那就這樣吧,以後總會有機會的。」我向玲瓏使了個眼色,玲瓏趕緊退了下去。
「還請公公帶路。」我上前扶起高無庸,他站起來,卻一直不敢正眼來看我,看來雍正做規矩的本事真的是很大。
我隨著高無庸來到養心殿的東暖閣,他在門口站定了,輕聲報了一下,「怡親王嫡福晉請見。」
「進來吧。」裡面的聲音熟悉里透著威嚴。
高無庸上前幫我撩起帘子,我抿一下頭髮,抬腿進了暖閣。
四阿哥,哦,不對,是雍正帝正坐在書案前看著摺子,冬日的陽光隱隱照進屋子,在他的身上鑲了一層淡淡的金邊,曾經如此熟悉親切的臉龐,由於身份位置的巨大差別,我看著竟是有些陌生了。
見雍正抬眼看我,我趕緊上前兩步,跪倒磕頭行禮,「婉兒恭請皇上聖安。」
「起吧,看座。」雍正見到我,眼中有了一絲溫柔。
「謝皇上。」我緩緩起身,禮儀功夫絕對是做到家了。
雍正略咳嗽一聲,宮女奉上茶后,屋子裡所有伺候的人瞬間走個清光。
雖說雍正讓我看座,我可沒膽子真坐下去,只是站在那裡低著頭,也不敢望他。
雍正放下手中的摺子,慢慢走到我面前,還是和以前一樣地喚我,「婉兒。」
只是喊了一聲后,他就頓住了。
我只好抬起頭來看著他,「皇上若有事吩咐,但說無妨,婉兒自當效力。」
他的臉上有了一絲苦笑,「婉兒,以前你既便不肯喊我的名字,好歹也喊我一聲四哥,如今,你除了喊我皇上外,就真的沒有別的稱呼了嗎?」
我突然注意到,他和我說話的時候,用的第一人稱居然是我,而不是朕,看來在他心中,我仍然是那個巧笑倩兮的婉兒,他也仍然是欣賞我愛護我的胤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