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血祭
驢車一路駛出樹林,沿著一條岔道向西走。
此路彎彎曲曲,凹凸不平,直通往遠處一座小山。
車子顛簸了一路,顛得莫衣衣渾身難受,想著不能讓師父幾人小瞧自己,於是忍耐下來,偷偷掀開帳篷,觀察車外動靜。
萬一真是去往妖魔的巢穴,她得小心些。
師父說的對,小心駛得萬年船嘛!
此刻,李元照三人也在悄悄跟隨,離驢車有幾十丈遠。
因為怕打草驚蛇,不敢太近。
不知不覺,日薄西山。
血紅的夕陽散射著幾道餘暉,在大地上勾勒出長長的影子。
驢車軋著影子,一路趕到山腳下。
此地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村莊,約摸住著兩三百戶人家。
村內石屋林立,院落棋布。
村外是大片大片的農田,田裡長滿野草,偶爾見到幾顆莊稼,業已半死不活。
奇怪,又不是災年,風調雨順的,怎麼收成如此悲慘?
村北是山,東西南各有一條小徑通往外處。
除了李元照走的這條,另外兩條也跑著幾輛車子,十分顯眼。
有的是牛車,有的是驢車,有的是馬車。
車上拉的非是糧食,而是一個個活人。
「嗚嗚!」
隨車子來的,還有半空中三兩成群的赤鴉鳥,口中不住啼叫,尖銳刺耳。
它們盤旋在村子上空,如同監護者,久久不曾離去。
「大黑,今天收穫不錯嘛,拉了幾個?」
「三個,你們哩?」
「六個!」
光頭和矮子住腳在村口,和另一輛拉車的年輕漢子攀談起來。
「六個?那你們倆肯定發大財了!」
「哈哈,都是大仙賞賜,俺們得拜謝大仙!」
……
除了他們,還有幾輛車子陸續回村。
無一例外,車上裝的都是被赤鴉迷昏的過路人。
村民們趁火打劫,扒掉他們身上的財物,再將其拉到村中,儼然另有目的。
遠處,李元照三人也跟隨至此,他們沒有貿然進村,而是在村外找到一個高坡,躲在上面正好窺視村內一切。
巧的是,高坡上扔著幾塊廢棄不用的石碑。
從碑上模模糊糊的刻文可知,這村子叫「石村」,有幾百年歷史了,其祖先是一個沒落家族,因為戰爭流落此處,建村墾地,自給自足,雖然窮困,倒也太平。
近來,石村找到一條發財營生,便是洗劫過路人的財物,據為己有。
不難發現,村民個個都穿金戴銀,渾身寶物,有的脖子上甚至帶著價值連城的珍珠。
憑他們種地的收成,百年也買不起其一。
怪不得村外那些田地全荒廢了,有此發財之計,誰還下田?
「快看,這群村民在幹什麼?」
「好像在拜什麼東西!」
高寒和劉長平瞪大眼睛,往村裡觀望。
但見村中有個不大不小的場院,陸陸續續有村民趕來,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沒一會就擠得滿滿當當。
場院最中設立了一個紅石台,台上擺著有模有樣的供桌和瓦罐。
供桌后,是一座一人多高的石像。
石像魁梧如松,橫眉瞪目,手持仙兵,威風凜凜,卻是雕刻得栩栩如生,渾然一神仙模樣,令人生畏生敬。
供桌前,站著一個滿頭白髮,弓腰駝背的老者,估摸是石村的村長,輩分極高。
村長緩緩跪地,大拜而拜,口中呼道:「吾石村男女老少共二百八十口,敬拜血鬼大仙,望大仙繼續保佑石村!」
「求大仙保佑啊!」
「保佑俺們繼續發財,俺們一定聽大仙的話!」
村民們也緊跟一一跪拜,向石像叩首。
原來,這威風凜凜的石像,刻的便是血鬼大仙。
料他們不知妖魔真面目,以為神仙下凡,所以造了一座神像來供拜。
參拜完畢,村長起身,撿起拐杖走了幾步,大聲道:「把那些惡徒帶上,交給大仙處置!」
話音落,一輛輛車子駛停在場院外。
幾十個身強力壯的年輕人趕緊上前,或抬或背,將車上的人弄進場院,再用繩子五花大綁,以防萬一。
這些人中了赤鴉的迷境,兀自昏迷不醒,否則早就大喊「救命」了。
「快來人幫忙!」
光頭和矮子喚了三四個壯漢,將驢車上的倒霉蛋一一抬下,捆綁后扔在場院中間。
莫衣衣也未逃過,被麻繩綁得結結實實,斜躺在地,兩眼微眯。
不對!
這好像不是妖魔的巢穴!
難道這村子會和妖魔有關聯?
莫衣衣不解,便暗暗警惕,靜觀其變。
很快,抓來的十幾人都被扔在場院,用粗麻繩捆個結結實實,如此,醒了也休想逃脫。
「請神劍!」
老村長忽喝一聲。
隨後,一年輕男子走出人群,手中端持一柄赤紅匕劍,有一尺多長。
「神劍請來!」
男子半跪在地,將匕劍舉過頭頂,模樣十分恭敬。
細看,所謂「神劍」非是以鐵金鑄造,而是由赤石打磨,十分精巧鋒利。
村長伸手將匕劍捏起,而後一步步走下石台。
見狀,莫衣衣不由緊張,心想莫非要殺人?
若如此,她不能眼睜睜瞧著無辜者丟命!
引出妖魔固然重要,保護這些人的性命更是首要之事。
想著,莫衣衣暗運內力,準備發作。
不料村長持著匕劍,走到一個跪拜的村民身前,那村民早有準備,立即伸出自己的右臂,村長用匕劍一劃,劃出兩寸傷口。
身後的年輕男子立即端著瓮罐,接取流出的鮮血。
村民同時大呼:「以血祭大仙,求大仙保佑!」
如此接二連三,村長一一用匕劍劃破村民的手臂,再以瓮罐接血,無論男女老幼,皆行此法。
看他們手臂上橫七豎八的傷口,儼然不是第一次了。
對村民而言,這是一種高尚而榮耀的儀式!
若缺了席,反而悔恨!
不一會,所有村民都將血滴入瓮罐,裝了小半罐子,散發出濃濃的怪味。
村長如獲至寶,小心翼翼捧著瓦罐登上石台,將其擺放在供桌上,畢恭畢敬磕頭。
村民們紛紛跪拜,口中齊喝齊唱,聲浪如雷滾滾,悠長不絕,似一種古老歌謠。
伴隨著赤鴉的叫聲,更顯得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