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雲霽沿途找著駱三留的標記,駱三還存著她帶著可人一路追來的希望,所以沿途留著事先約定的記號。這樣找起來,倒也還好早。
「你和何立德,當初在北苑,可謂是一時雙璧啊。」羅懷秋感慨的說。當時北苑策論的前三,他是事先得了皇帝漏題,這兩人可是實打實的。
雲霽笑,「你師兄聽到你這麼說,會恨不得掐死你的。再說當初的策論雖然我是第一,但武技卻只是十二。這些都是附會的。如果沒有今日的蘭陵將軍,誰記得當年那個瞞報年紀的方雲際啊。」
羅懷秋一想,這倒是真的。
「按你說的,是他突然對你好得不得了所以讓你受不了?」羅懷秋已經知道,雲霽給杜生生求了情,免了他繼續受苦,一時看雲霽順眼的不得了。他自己自告奮勇而來,也是想將自己的功折杜生生的罪。
「開始是有點,我還在想人家都紆尊降貴的來費心討好了,我還端著是不是太做作了。畢竟你知道我從小就喜歡他,而且他又是早早晚晚的爹。我差點就繳械投降了。結果後來出了蔣婕妤懷孕的事,我心頭湧上一股果然又是如此的感慨。能躲一時是一時吧。」於公於私,她的確都不想和李謫走這一趟。
「你跟何立德,後來交過手么?」
「沒有,我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推豆漿。而我,已經有四個多月的身孕了,還怎麼打。」
「推豆漿?太浪費了吧。」
「這才是他想過的日子。他當日還是何三公子的時候,就和那些引車賣漿的人交好。今時今日,求什麼得什麼。和母親、妻女住在一起。」
羅懷秋繼續問:「他看到你大著肚子去找他,沒讓嚇著?」
「他早看出我是女的了。不過,大肚子倒真嚇了他一跳。我那個時候在這裡,也沒有別的信得過人可以去投奔,所以只好奔他去了。」
一路快馬加鞭的追去,雲霽尋覓著事先約定好的記號。
在第七日上,發現了駱三告急的信號。
雲霽一驚,出什麼事了?
要知道,以駱三的才具,得是什麼才能讓他給自己留下這樣求救的信號。雲霽等人本已趕了一日的路,此時也顧不得休息,翻身重又上馬。
還好這一路補給還能跟上,幸虧是有國家力量,不然光靠自己一個人前來會麻煩很多。
當夜就找到被藏在綠洲部落里的駱三母親了。可是,只見到老太太一個人。
雲霽忙問照看她的牧民,駱三哪去了。問他母親是白搭,老太太看到雲霽,也只不過多看了一眼,然後繼續望著門口。還是當年在別苑等何懼的樣子,一直望著門口。
沒見到駱三,也沒見到駱三媳婦,更沒見到早早晚晚,雲霽的心早就慌了。再聽牧民用結結巴巴的炎夏話說駱三媳婦跟兩個孩子被抓了,駱三救去了,這心就直接提上來了。
這個牧民是駱三特意雇來的懂炎夏話的,而且這人受了他的恩情才保住了全部的牛羊,所以答應替他好好照顧母親。不然,等閑是不會有人敢管他們的閑事的。
因為抓走駱三媳婦孩子的是西陵的聖教護法。
「聖教?」雲霽疑惑的說。她來此之前也看了大量的諜報處收集來的西陵的資料,其中就有關於西陵這個聖教的。西陵人重巫蠱、祭鬼神,所以這個聖教很有地位,而且歷代教主和西陵王室關係也非常的好。說白了,頗有幾分政教合一、狼狽為奸的味道。
駱三怎麼會一到西陵就跟這樣有勢力的教派犯沖了?難道是知道了早早晚晚身世,沖自己這個蘭陵將軍來的。
「他走多久了?」
「昨日去的,他說先去探探,一定會回來。」
雲霽看看駱三母親,點點頭,他母親這樣,不管探路結果如何,他肯定會回來。如今也只有等一等了。
牧民給他們弄來了吃喝,然後把駱三母親交給自稱駱三朋友的人。駱三走前給他說起過雲霽,年貌相符,而且是炎夏人,還知道特殊的切口。他覺得自己仁至義盡了,給他們留下個帳篷,留下吃食,然後才趕著牲口連夜離開。
天將明的時候,等了一晚的雲霽總算等到駱三回來。她一貫是每逢大戰前,就很沉得下的人。但是,事關親生骨肉,還是有幾分放不下。
羅懷秋把帶來的人分作幾班輪值,然後就和雲霽一起守著駱三母親打坐養神。
駱三的路線基本是繞著炎夏和西陵的邊界線在走,所以並沒有進西陵的腹地。也因此,那個牧民才肯相助。不然,你跑到人家腹地去了,再是兩國邊地民眾私下有些往來,也是不會放任你在國土上轉悠的。
羅懷秋一瞧見滿臉大鬍子的駱三,立時瞪大眼,「何...駱三啊,你先別進去。」
駱三警覺的把他看著,羅懷秋壓低聲音,「小方在給伯母擦身子呢。」
駱三看看羅懷秋,畢竟他是李謫心腹,可是如果是奉命來捉他,應該也走不到這麼快,除非有人給指路。而且,如果是來捉他的,那還會就這麼站著不動手。所以,他戒備的等著,揚聲問:「小方,是你在裡面么?」
「是我,就好,等會兒。」
雲霽給駱三母親擦了身體,然後把駱三和羅懷秋叫進去。
看駱三一身風塵,滿面疲倦,雲霽說:「你先歇口氣。」
駱三坐下,「不用了,我還是趕緊告訴你。對不住,我沒把早早晚晚看好,她們被西陵聖教的人抓去了。我一路追過去兩三百里,可是沒機會下手。我娘這樣,我實在不敢再往前追了。」
雲霽搖頭,「你媳婦兒不是也被抓了么,再說就算你娘跟媳婦都沒事,我也相信你。但凡有一絲半點可能,你也不會讓我女兒陷於敵手。對了,可人,在太后那裡。皇上也答應了絕不為難她的。」
駱三點頭,「在姑姑那裡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他看眼羅懷秋,羅懷秋說:「你不要看我,我不能迴避。不然皇上問起來我怎麼說。」
駱三看看雲霽,雲霽點頭,她信得過駱三,同樣也信得過羅懷秋。
「這事,恐怕是沖你來的。」
「我也料到了,他們是想拿早早晚晚威脅我么?」
「不是,就我偷聽到隻言片語判斷,可能跟你的身世有關。」
「嗯?」雲霽挑眉。
羅懷秋道:「身世?她不就是雲相的女兒么。」
駱三繼續說:「那些人對早早晚晚倒是一路照顧得很周到,連我媳婦也跟著受優待。到了營地,一堆人圍著兩個小丫頭又唱又跳的。我聽他們說什麼血脈終於又續上了的話。」
「兩個小丫頭嚇著了么?」被一群人圍著,還唱呀跳呀的。
駱三臉上露出笑意,「沒有。我看我媳婦的口型,告訴她們這是人家在跳大戲對她們表示歡迎。兩丫頭過生辰的時候咱們不是找由頭請戲班人來家裡唱過堂會么,她們多半以為就那麼回事。笑眯眯的看熱鬧呢。我是聽明白了西陵人的話,所以知道。可我媳婦居然歪打正著。」
「血脈?他們沒搞錯吧?」雲霽問。
駱三搖頭,「應該沒有,我偷聽到他們說了你是蘭陵將軍,還說了你其實是女兒身,是他們教中什麼人的後代。」
「什麼人?」雲霽急問。聽到兩個女兒無事,她心放下來了。
「我懂西陵話,可是一些方言、古語就聽不明白了。看他們說的時候的神情,應該還是地位比較尊崇的人。他們還說炎夏皇帝大大的壞,居然利用你去殺西陵人。還說幸好還有兩個手上沒沾半點血腥的孩子。」
厄,居然是這麼回事。還以為那些人是用來威脅蘭陵將軍的呢。
「那麼,他們是要帶早早晚晚去哪裡?這回連累你媳婦了。」
「好像是要回他們的聖教總壇,在靠近西陵王庭之處。」
雲霽看看駱三母親,「你照顧伯母...」
駱三搖頭,「人在我手上丟的,再說還有我媳婦呢。羅兄手上不是有人么,就請你派人照顧一下家母吧。」
雲霽想說那你豈不是把人交到皇帝手上,轉念一想可人還在行宮呢。一個人質和兩個人質是一樣的。又有太后照看著,這個安排不錯。
羅懷秋點頭,「好說,只是我們是炎夏人,要深入西陵王庭,沒兩把刷子肯定去不了。他們留在這裡也沒有必要。我們三人去吧,他們就先護送伯母回炎夏。」駱三道:「這就么安排吧。我們準備一下,養精蓄銳后傍晚出發。」
「好。」
駱三三人訂好線路,分頭準備要用的東西,然後各自打坐養神。而跟隨羅懷秋和雲霽來的人便先行返回炎夏。雲霽抬頭看到羅懷秋放的信鴿,知道是把消息先送回去給李謫的。
這一路的補給倒無需太過擔心,三人都是經過北苑艱苦訓練的,雲霽與羅懷秋也都有幾年的野外作戰經歷。駱三雖未上戰場,但他這些年拖家帶口求存,也不是全過的安逸日子。而且,還有炎夏偷偷安插進來的一些棋子可以用。李謫這回是不惜代價也要把兩個女兒救回去的。
「想不到我們三個終有並肩作戰的一日。」羅懷秋感嘆道。
那兩人也想起了北苑歲月,當日莫輕崖曾經無限感慨的說過,若這三人同上戰場,那才是打出炎夏的威風來。這幾年,他念念不忘這話,也常在雲霽、羅懷秋面前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