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7 豌豆黃和催化劑

Chapter17 豌豆黃和催化劑

Chapter17

豌豆黃和催化劑

好在唐律發現及時,畢羅吃了葯,又喝了朱大年親手熬的粥,到了下午,臉上和身上的紅點淡去很多。但她臉皮薄,怎麼都不肯出屋,也不搭理唐律。

唐律也有邪的,兩個人隔著一道門,畢羅在房間里的貴妃榻上抱著資料發獃,他在外面曬了會兒太陽,就開始念叨:「哎,看來我這錄像是白弄了。也是啊,鬧事的人都走了,事情也解決了,我們家大小姐這是卸磨殺驢啊!」

畢羅聽他越說越離譜,忍不住說了句:「亂說什麼呢,誰是驢?」

冷不防唐律的聲音突然離得特別近,彷彿就在耳旁:「我唄!大小姐從回來就沒給過我一個好臉,這是打算不跟我好了唄!」

畢羅被嚇了一跳,轉臉一看,這傢伙不知道什麼時候從門那挪到了紗窗,貴妃榻倚著窗,她又半靠在塌上,兩個人之間可不只隔了一面紗窗嘛!

唐律見她轉過臉來,仍有點紅暈的臉上含著薄怒,還有一點驚嚇,心裡又軟又有點酸,這種情緒對他而言實在陌生,來不及深想,話已經說出了口:「你說你這身體都這樣了,還跟我置什麼氣。我有什麼地方惹著你了,你說我就得了,犯的著跟小姐妹喝酒發泄嘛?」

畢羅狠狠瞪了他一眼:「誰說我喝酒是為了你的?」

唐律被瞪了一眼,心裡還美滋滋的,畢羅這姑娘心眼實,最不會說謊話,別人看不看得出來他不知道,但他一眼就看出來,她這是不好意思了。唐律將手在額頭搭了個涼棚:「哎,我這抱著兩袋面來回跑了一千米,到現在水都沒人給喝一口,太陽這麼大,哎呦,我這怎麼有點頭暈呢……」

「你說誰是兩袋面呢?」畢羅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容茵下午在家裡要接的貨是麵粉,唐律知道了這個事,從剛才起就總拿她和麵粉打比方。可那麵粉大的一袋要50斤,說她是兩袋面,這,這不是說她重嗎?

唐律一臉無奈:「我怎麼也得將近三袋麵粉了,這不丟人……」

畢羅看他眯著眼站在那,鬢角亮晶晶的,沾著汗水,又想起在診所里看到他汗濕的背心……她別過臉:「傻站著幹嘛,桌上有水,自己拿。」

唐律眯著眼一笑,放下手便往房門口走。只可惜畢羅心裡正彆扭著,沒看到他那志得意滿的一笑,要是看見了,准不讓他進。

唐律進了房間,也挺乖順,先到桌邊拎過水壺,連喝了三杯涼白開。四下打量了一圈,找到了畢羅放臉盆架的地方,自己動手倒了盆水,洗了把臉,拿毛巾狠狠擦了一把,這才長舒一口氣。毛巾是淡藍色的,一角綉著兩朵梅花,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這個香味唐律聞著很熟悉,一琢磨,記起彷彿畢羅身上就有這個味道,香氣很淡,只有離的很近時才能聞到。應該不是香水,而是她常年用的某種洗浴用品所攜帶的味道,淡淡的清甜,不膩人,和她給人的感覺很像。

畢羅:「……」這個人拿著她的毛巾不撒手是幾個意思?

唐律回過神,把毛巾掛回洗臉架,朝著畢羅一笑:「阿羅,這個毛巾好香,跟你身上的味道很像。」

畢羅發覺這人的賴皮勁兒又上來了,但她不想放任兩個人之間這種曖昧繼續下去,於是綳著小臉說:「你剛才洗手不是也用了嗎,就是香皂的味道。」

唐律抽了抽鼻子:「不一樣。」

畢羅瞪他:「你來是跟我討論香味的,還是討論錄像的。」

唐律有點委屈:「咱們不是好朋友嗎?這除了正事兒,還不能聊點別的了。」

「先說正事。」畢羅發現這個人就是不能慣著,越慣著越來勁。

唐律這回也沒多矯情,把自己的手機遞過去:「我拷在這裡頭了,你從頭看。」

畢羅接過手機,唐律打開的是相冊界面,畢羅一眼掃過去,就發現有好幾個。她不解地抬起頭,唐律朝她笑了笑:「慢慢看,看完你就明白了。」

畢羅將第一個視頻看完,已經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今天來四時春碰瓷兒的這個人,明顯是個老手,四十來歲的年紀,穿得普通,長相普通,但從他「發現」盤子里有一隻蟑螂的那一刻起,這個人就彷彿變了個樣,大嗓門,氣焰囂張,一邊叫嚷一邊還砸了兩隻碟子,幾乎一瞬間就將飯店裡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身上。

最先衝過來的是小楚和另一個服務生,隨著動靜越來越大,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很快,人群攢動,朱大年也從后廚趕了來。要說這個人運氣也不大好,他挑刺的這盤菜,平時都是其他廚師輪流來做,唯獨這一天是朱大年掌勺。做菜的主廚來了,後來朱時春又從畢羅這兒得到指示,讓楚經理給在場的所有客人免單,儘快疏散人群。雖然還有一些好事的客人和熟悉的鄰里街坊逗留著不肯走,但從後來的鏡頭來看,已經少了很多人。

工作日的中午來這用餐的,有好多都是上班族,飯店主動給免單,許多人不願意惹麻煩,更不想為他人的事耽誤自己時間,吃完飯也就很快離開了。

緊跟著唐律趕了來,畢羅從視頻里看到只有一個看著很臉熟的年輕小哥站在唐律身後,另外兩個人隔了一會兒才趕過來,還遞給了唐律一個東西。

緊接著,唐律和朱大年耳語幾句,畢羅清楚地看到朱大年面上露出幾分驚訝,好像還有點生氣,但他還是點了點頭。

那個聲稱從四時春的菜碟子里吃出蟑螂的中年人還在叫囂,唐律的兩個手下把桌面簡單收拾了下,隨即擺上一台筆記本電腦,雖然有人群擋著,但畢羅從人群和朱大年的反應來看,已經猜到筆記本電腦大致播放的內容是什麼。

情勢很快顛倒過來。那個中年人見勢不妙想溜走,可有唐律的人看著,又在眾目睽睽之下,主動找茬的人想溜走又哪是那麼容易的事兒呢?

看完這段視頻,畢羅看了唐律一眼,又點開最後一個視頻。

這個視頻其實就是唐律讓手下當眾播放的那個。鏡頭裡出現在大堂中用餐的賓客,那個中年人也在吃飯,他吃飯的動作很慢,像是專門在等待什麼,畢羅還注意到他看了兩次大堂牆壁上的鐘錶。時針指向十一點四十五的時候,他低下頭,從胸口前的衣服口袋摸出一個什麼東西,畢羅想看得更清楚點兒,但他的動作很快,拿出東西便在面前的菜碟上方一捻一抹,接著他喝了口水,重新拿起筷子,在盤子里攪和了幾下,接著就叫嚷了起來……

畢羅已經琢磨過味兒來,她看向唐律,神情有些複雜:「這就是當初裝修時,你跟我說過的驚喜?」

唐律對她搖了搖食指:「阿羅,別這麼看著我。有了今天這件事,你就應該知道,我這招不為別的,就是防著這些搗亂的人。」

畢羅口中的「驚喜」,也是當初重新裝修四時春時唐律親口對她講的,其實就是手機里這幾個視頻的來源。能在四時春拍攝到這麼多東西,可見唐律當時讓人安裝的攝像頭不少。

這大概也是視頻里朱大年面露不悅的原因,但今天見證了整件事的每一個四時春員工都知道,沒有唐律留的這一手,四時春和朱大年的清白不可能這麼快證實,任何時候,一件明明白白的物證遠比多少個人的辯白更有力量。

畢羅揉了揉額角:「我知道……我不是怨你的意思。」當初她既然肯給唐律這份自由,就是對他有著充分的信任。而唐律在安排這些人事的時候也沒有刻意避開她,畢羅或多或少也能猜到一些。可這一切都沒有像今天這樣直面醜陋的事實來的直接。通過今天的事,不僅印證了唐律留的這一手頗有先見之明,也說明在現今的大環境下,四時春光憑實力和光明磊落,是不足以自保的。做生意要真誠,但雷霆手段和狡猾的技巧也不可或缺。

畢羅突然想起那天和桑紫在四時春吃飯時的對話。桑紫當時問她:菜肴味道好是實力,人脈廣路子多也是實力,甚至能撇開臉面做一些上不得檯面的事,是不是也算實力?

她當時尚且未來得及回答,唐律已經先代她表了態。

唐律為什麼這樣做,現在想來,其實他早比其他人先發現了畢羅軟弱天真的一面。她知道世情險惡,但未曾料想到,為了競爭為了贏,有些人是能夠不擇手段機關算盡的。

偷菜譜、搶先召開發布會為中式古典才代言,僱人往四時春裡面安釘子,還有像今天這樣找人栽贓鬧場子……畢羅突然有點茫然,她此前只想著怎麼樣能將四時春的這份事業做好,怎麼能將外公交託的這份家業發揚光大,但現在似乎只知道做事是不足夠的。沒有唐律的先見之明,她甚至都沒有做好充分的防備,更別提反擊回去了。

唐律說:「阿羅,你用不著為了這些事心煩。」他見畢羅愁眉鎖眼,幾乎不用思考就知道她想到哪裡去了,他突然傾身,捏了捏畢羅的臉頰:「這不是有我在呢么,你只管專心按照計劃去做你想做的事兒就行了。」

畢羅被他突如其來的親昵動作嚇了一跳,她不自在地拍掉他的手指,撇開臉看向窗外:「說話就說話,少動手動腳的……」

唐律笑了一聲,也不生氣,他湊得更近了些,仔細看了看畢羅的臉頰和脖頸:「看起來消了不少。」說著又摸摸她的額頭:「體溫也下來了,好在沒發燒。」

他這些關懷的話說的信手拈來,再自然不過,畢羅突然發現,自己連發脾氣的立場都沒有……這傢伙就是個情場老手!想到這一點,畢羅心裡那點彆扭勁兒又浮上來,可剛才已經把腦袋轉到窗子這邊了,現在難道還能轉回去?轉回去……不就跟這傢伙面對面了嗎?

畢羅實在苦惱,乾脆將蜷起雙腿,將小腦袋往膝上一埋:「我累了……」

唐律覺得她這個樣子挺好玩,跟個小鴕鳥似的:「這就累了?那我的槐花餃子怎麼辦?」

「四時春這麼多人,少不了你一口餃子!」雖然埋著頭,聽起來聲音發悶,但不難聽出來畢羅這句話說得惡狠狠的。

唐律一下子就笑噴了:「行,行。你先歇著。」走到門口時,他想起什麼,轉過身說:「對了。咱們的美食沙龍定在下個月6號開業,我找人算過了,那天日子最好。」

畢羅一聽這個倒是來了精神,但她也不好意思就這麼抬起頭說話,只好保持著之前那個姿勢說:「嗯……挺好的。桑紫和老周知道了肯定高興。」

唐律「嗯」了一聲,心裡卻說,這事兒哪輪的著先跟他們說?要通知,畢羅肯定是第一個知情人。

唐律這天又在四時春打混到很晚。

晚飯是唐律和畢羅兩個人一起吃的。四時春離不開人,朱大年父子倆在後廚把關,前頭有新官上任的小楚張羅著,海棠小苑這兩天不用開張,因此格外靜謐。

晚餐是朱時春讓人做好了給送過來的,怕唐律又出幺蛾子,送飯的人經過朱時春的耳提面命,特意說:「這餃子是我們大小姐親手包的,小朱哥煮的,小朱哥說唐少准一吃就能吃出來。」

唐律笑得見牙不見眼,也虧他長得好看,這麼笑也不讓人覺得犯傻,還顯得比平時多了點親和力:「回去跟小朱哥說,他這份情我領了。」這朱時春一開始的時候總跟他對著干,經過幾次事兒之後,倒比朱大年先看出路數來,基本畢羅這邊遇著什麼事,他們兩個都會先通個氣。

唐律自詡挺坦蕩,要說朱時春這樣的人,性格跟他老子肖似,是最不好收買的。但這樣的人都能買他的賬,說明什麼?說明人家已經看出來了,他對畢羅是真的關心。但凡四時春或者畢羅有點什麼事,先跟唐律打聲招呼,肯定不會有虧吃。唐律覺得朱時春這小子挺上道,心裡打定主意接下來得多照應著點這小子,畢竟他想在四時春扭轉自己的口碑,朱時春算是很關鍵的一個突破口了。

有人聽得高興,自然也有人聽得不高興。傳話的這個小服務生受了唐律一聲誇獎,就挨了自家大小姐一個白眼,直到走的時候都挺懵的,他這差事……到底是辦好,還是沒辦好啊?

回去到后廚給小朱哥傳話時小夥子還挺委屈的:「小朱哥,你這可不能坑我啊。我是給咱們四時春打工,光把那唐少爺哄高興了有啥用啊?我看咱們大小姐就挺不樂意的,給了我好大一個白眼……」

朱時春拿漏勺把兒敲了一下他的腦袋:「你懂個啥!咱們肯定是向著大小姐的!你就聽我的,准沒錯兒!」

到啥時候他肯定都要向著畢羅,不過眼下,就是瞎子都能看出來唐律對他們大小姐黏糊得緊,好幾件事兒也都是他及時出面,四時春和畢羅才挺過了難關。可現在的四時春,畢老先生身體不好,對唐律的態度也挺模糊的,至少他們手底下這些人都摸不清;朱大年還有另外兩位大廚,可以說對唐律成見頗深,不過想想也是,這幾位都是業內的扛把子,一有本事二有資歷,看不順眼的人,且改不過來呢!剩下這些人,自然也都看著朱大年還有自己師傅的眼色行事。朱時春看得明白,覺得這麼下去也不是個事兒。唐律如今是剃頭擔子一頭熱,但他畢竟是個大少爺啊,這坐冷板凳坐久了,難免對著四時春就沒有從前盡心了。哪怕是為了大局著想,朱時春覺得自己這個友好的表態也是很有必要的。

但只要這小子表現出來一丁點對畢羅不好的地方,他肯定是第一個站出來跟他扛的。

兩邊的算盤打得都挺精明,被夾在中間的畢羅就有點鬱悶了。她一邊琢磨著什麼時候得找朱時春這小子談談話,一邊對唐律說:「趁熱吃,再傻笑餃子都黏住了。」

唐律夾了個餃子送進嘴巴,過了一會兒嘀咕:「好像不如上回的好吃……」

畢羅白了他一眼:「餃子是我前天包的,就在冰箱里凍了兩天。」他舌頭還真是刁鑽,這都能吃出不同來!

唐律委委屈屈地又夾了一個:「我就說嘛……槐花吃著不如上次清甜。」

「那怎麼著,我這就去廚房給你現包去?」畢羅賭氣,惡狠狠咬了一口餃子,吃這口她向來喜歡蘸自家調的姜醋,比市面上賣的醋味道清淡許多,還有一絲清潤的甜,配槐花餡兒餃子吃最好。

「那哪行啊!你現在還病著呢!」唐律連忙放下碗攔著,哪怕畢羅只是口頭說說,壓根沒有要挪窩的意思:「再說了,我也不是這個意思啊。」

畢羅橫他一眼:「那你是幾個意思?」

唐律覺得真不是自己的錯覺,自從畢羅去了一趟郊區,回來之後對待自己可比最早兩個人剛認識那陣還凶了。可又有點不一樣,那個時候畢羅對他沒有好臉色,向來冷冰冰地端著,也難為她長相這麼清秀一個小妞兒,還真端得住那個架勢,真遇上事了,氣勢還挺足。現在……唐律覺得自己大概也有點不正常,現在畢羅比當初還凶,話沒說兩句,就要瞪他一眼,說話的口吻也總沖著他,可他心裡怎麼那麼甜呢……

「我那意思就是,這槐花餃子,我還是喜歡吃你親手包的……」唐律話說完,見畢羅又要瞪自己,連忙說:「包好了就趕緊下鍋,就吃個新鮮勁兒。哪怕讓我跟你一塊包呢,我覺得也比這麼的好。」

畢羅見他看著自己,伴著窗外落日的餘暉,他的眼瞳里也染上某種暖而艷的色彩,唐律的五官稜角分明,長得是好看,但不笑的時候總讓人覺得有那麼幾分不好惹的陰沉。可他在自己面前,總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難得有像此刻這樣,既沒有插科打諢,卻也不讓人覺得冷冰冰……畢羅突然錯開視線,拿起桌上的小醋壺給他碗里倒了點醋:「知道了,下次再做這個提前喊你。」

在她和唐律心裡,槐花餃子這道吃食與別的食物相比,總是不同的。他鬧著想跟她一塊包餃子,想吃新鮮的,也在情理之中。這麼想著,畢羅覺得臉上那陣熱湯終於有消退的趨勢,但終究怕被身旁的人看出什麼來,乾脆端起一碗白粥埋頭喝了起來。

「阿羅……」

「幹嘛?」畢羅惱火這傢伙吃個飯都不消停,左一聲「大小姐」右一聲「阿羅」,不肯消停。

唐律看著她,神情有點怪,唇角卻高高翹起:「你吃的,是我那碗。」

畢羅:「……」她剛才走神得厲害,也沒留意唐律之前是不是吃過這碗粥。

粥碗放的倉促,險些灑落,還是唐律手快,幫忙扶了一把。

唐律卻因為這個姿勢,跟畢羅離得更近,兩個人一錯眼間,都有點怔住。

為了方便畢羅休養,吃飯的桌子專門挪到她休息的貴妃榻旁,因此她仍然靠在塌上,而唐律則搬了張凳子挪過來坐。他低頭看著眼前白凈的小小的臉孔,畢羅的皮膚近看是一種清透的白,似絹紗若水花,而她的臉正如一朵開得正好的梔子花,白白的,嫩嫩的,還有一股不知源自何處的香。她的眉眼細細弱弱,單眼皮的眼線清晰婉約,近看別有一份綿延在眉眼間的柔美,鼻子小小的,唇卻紅潤潤的……

唐律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的時候,畢羅已經反應過來,她推了唐律一把,卻頭一次發現眼前的這個人胸膛厚實,用力狠推了一把,他也紋絲不動。

畢羅有點慌,身體向後傾倒,用起雙手推著他:「唐律,再不吃你的餃子就涼了!」

誰這個時候還想著餃子啊?

不過這一聲好歹將唐律喊回了神。他一手撐著貴妃榻的邊沿,眉目沉沉,浸在傍晚朦朧的光線里,顯出某種平日少有的沉靜斂然。他看著畢羅,低聲喚了一聲:「阿羅。」

畢羅這下不僅覺得臉頰發燙,連耳朵脖子都有一同發燒的趨勢,心裡暗罵自己沒出息,將那碗惹禍的白粥往唐律那邊推了推,端起另一隻碗埋頭吃起了餃子。

涼了的餃子吃起來甜津津的,有一點膩,畢羅覺得自己說的一點都沒錯,槐花餃子,涼了就不好吃了。

一樣的味道,吃在另一個人口中,卻是另一番滋味。直到很久很久以後,唐律還記得那碗涼了的槐花餃子,細潤的甜,微微涼,那股甜味一直浸到人的心裡。

好在如今天氣暖和,吃點涼餃子也不算什麼,況且還有畢羅的私房雪梅釀,搭配著餃子間或飲兩口,只覺得唇齒清醇,回味無窮。不一會兒,兩人面前的那盤餃子就見了底,且一多半是進了唐律的肚子。

「這是什麼?」

畢羅斜了一眼他挾在筷尖的食物,不禁淺淺一笑:「你吃吃看不就知道了。」

這話大抵也只有畢羅敢這樣對他講,換了唐氏酒店的大廚,敢不說清楚是什麼食材就硬讓唐小少爺吃下肚,除非是嫌自己的日子太順遂。唐律聽了卻沒一點脾氣,放進口中咀嚼片刻,說:「這東西和竹筍在一起炒倒是不錯。不過這個時節,放眼整個平城,也就在你這兒能吃到這麼嫩的竹筍了。」

畢羅答:「是梔子花。」上一次她專門打電話喊唐律過來吃餃子,就是在揀這種花,梔子花清炒竹筍,少油少鹽,卻別有一份雅味。她見唐律連著挾了幾口,應當是真喜歡,心裡不爭氣地湧起幾分甜蜜,一邊又怨自己實在沒出息,這個人那麼花心,喜不喜歡吃什麼,吃不吃得香甜,又跟自己有什麼關係呢……

她哪裡知道唐律一聽到她說「梔子花」三個字,想到的便是剛剛的情形……不埋頭吃菜,恐怕臉上都要顯出幾分來,唐公子自詡從未在哪個小妞兒面前丟過面子服過軟,就這麼當著畢羅這麼個軟妹的面臉紅,也實在太跌份兒了。

兩個人各懷心事,後半頓飯倒吃得分外沉默起來。

吃過晚飯,畢羅又吃了兩顆治過敏的葯,這種藥物別的副作用沒用,單讓人嗜睡。不一會兒,畢羅就伏在貴妃榻的靠枕上睡著了。

唐律難得沒有毛躁地吵人,見她睡得沉,臉上泛著淡淡紅暈,伸出手探了探溫度,覺得並沒有高熱,將她身旁的薄被覆上,就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間。

走出海棠小苑,遠遠就看見一輛並不陌生的車子,他先是一愣,隨即扯出一縷笑,主動迎了上去。

那輛車停在道邊,天已經黑了,因為是老街,附近的路燈有些昏暗,離得這麼遠幾乎看不清車裡的情形,唐律卻毫不遲疑地走到近前,看都未往裡看,篤定地敲了敲車窗。

臨街的車窗徐徐搖下,裡面坐的不是沈臨風又是誰?他大概一直在抽煙,自己那邊的窗子是搖下來的,指間還掐著半根燃著的香煙,一點幽微的紅光,迎著遠方行駛經過的車燈,在忽明忽暗的車廂內微微閃爍著。這人在人前向來斯文儒雅,也不知是近來心情浮躁,還是忖著天黑燈暗沒人會注意,襯衫破天荒地解開三顆扣子,原本應該端端正正系著的領帶也揉成一團扔在手旁,頭髮被他撥弄得有幾分凌亂,眉宇間倒顯出幾分從前少見的凌厲來。

他似乎早就瞧見了唐律,見到是他,神情也未有半分收斂,挑著眉,伸手遞過去一隻盒子:「是唐少啊,來一根?」

唐律定定看著他,壓根沒有伸手去接的意思:「我不抽別人的煙。」

沈臨風皮笑肉不笑地抬眼打量他一眼:「看唐少春風滿面的樣子,確實也用不著抽煙。」

唐律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在這守著,有意思?」

儘管沈氏的家業遠不比唐氏雄厚,沈臨風的少爺架子卻從不比唐律稀鬆,無論在家還是公司,眾人都當他是喝了洋墨水衣錦歸國的青年才俊,從四時春挖走菜譜和人脈這件功勞算在他頭上,沈氏內部和家族上下近來更對他恭謹有佳,就連他那兩個同父異母的兄弟見著他也老實許多。連潘珏那樣欠兒登的性子,在他面前向來都順著他講話,對唐律這樣不正眼看人的樣子,他哪裡忍得下去?

他將香煙的過濾嘴含在齒間,推開車門站在路旁行人道上,關車門的動作帶起「嘭」的一聲,將他心頭燃了一天的火也帶了起來:「沒聽說這路是唐家修的,怎麼你能來,我就不能待?」

唐律早在下午陪畢羅看錄像時就收到了消息,他隨身帶著兩支手機,給畢羅看那支手機上的視頻,並不妨礙他用另一支及時接收一些實時消息。沈臨風去而復返,幾乎他的車子剛在這條街上冒頭,他就接到了手下人的彙報。但他忖著這人沒膽子更沒本事硬闖海棠小苑,也就沒當一回事,更沒在畢羅面前露出一星半天的異常,可陪著畢羅吃過晚飯,收到消息說這人的車子還停在小院外面,這就讓他覺得有點意思了。

過去他覺得沈臨風就是個繡花枕頭,有那麼句書本上的話怎麼說來著,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他覺得形容的就挺恰切。想不到幾天沒見,這人倒是長進了?唐律微微眯起眼,看這樣子,這小子還真打算粘上畢羅了?

想到這,唐律微微一笑,慢條斯理地說:「上午謝謝你送阿羅回來。不過不知道你這麼閑,車子在這停一下午,你自己有空也得考慮一下鄰里街坊的感受,這停車位也不是免費來的。」

這條老街的停車位其實到現在也沒收費,但都是鄰里街坊自家的車居多,像沈臨風這樣的外來車輛,一停一下午,旁人也就是看著車裡一直有人,才沒上前趕人了。

沈臨風聽了冷笑一聲:「說閑,還真比不過唐少。聽說您一下午都泡在海棠小苑,怎麼有空不多陪陪你的大明星女朋友,反倒纏著阿羅沒完沒了?」大約是想到了此前聽到的種種傳聞,沈臨風目光微閃:「聽聞唐少身邊從來不缺女伴,但阿羅似乎不是你喜歡的類型吧?唐少何必為了一時置氣,把時間浪費在不必要的人身上呢?」

唐律向來最反感的就是別人干涉或打聽自己的私事,尤其是感情的事,這一方面,就是唐父或者唐清辰都不行,更何況是沈臨風?幾乎剛聽到「聽說」那兩個字,唐律的臉色就冷了下來:「我跟什麼人處對象,還輪不到你來管。」想到這兩天畢羅對待他陰陽怪氣的態度,這股氣他不能往畢羅身上撒,眼前倒總算找到個合適的人撒氣了:「我和畢羅怎麼樣,是我們兩個之間的事,下次再亂嚼舌頭之前,先掂掂你的斤兩。」

沈臨風聲音卻不見低,且隱含笑意:「腳踩兩隻船的事,唐少做都做了,還不讓人說?」他低頭看了眼腕錶:「我聽說阿羅病了,本來下午就打算進去瞧瞧她,可公司的事脫不開,開視頻會議開到剛剛才結束。正好,我這就進去瞧瞧她——」

幾乎話音剛落,沈臨風就覺得眼前一道身影閃過,他第一反應就是向後閃躲,卻還是慢了。那一拳正打在他的臉頰,口腔里瞬間蔓開一股鐵鏽味的苦澀,顴骨火辣的疼倒來得慢了。他不是沒打過架的慫包,但到底平時動嘴比動手多,印象里幾乎上了高中,就沒再動過用拳頭解決問題的念頭。更讓他想不到的是,唐律這小子是真的混,一句話戳到他的痛處,就直接朝人揮拳頭。

「唐律。」身後有春末的晚風襲過,那聲呼喚被風碾過,顯得有些細弱,唐律卻聽得一個激靈,第一反應就是轉身,還將打人的那隻手藏在身後。

不遠處的海棠小苑門口,畢羅穿著白色的棉質短袖,月白色的半裙,披散著頭髮站在那兒。兩個多月的時間,她的頭髮長了一些,大概是才睡醒,臉頰還有一絲紅,眼角眉梢帶著一縷嬌憨,皺著眉看著他。不用她張口,唐律知道,她又要埋怨自己了,怎麼能在家門口打人呢?想想也是,真是給沈臨風臉了……

身旁還跟著一個女服務生,這一撥的服務生都是他直接讓手底下人聘來的,能力強、口語好、有服務意識,最重要的是,雖然在畢羅身邊幹活兒,心裡卻是向著他這邊的。唐律對這個女服務生有點印象,畢羅平時還挺喜歡用她的,總小橙、小橙的喊,這個小橙不是別人,正好是他手下的一個妹妹,如今是本科大三在讀,平時很有幾分機靈勁兒。這不,畢羅朝他們這邊走過來,小橙就在一邊扶著,還小聲說:「阿羅小姐,慢一點,當心車。」

唐律耳朵靈,從看到畢羅的第一時間,那一雙耳朵就豎起來聽著她那邊的聲音,因此隔著一段距離,就聽得很清楚,畢羅聲音比往常顯得虛弱一些:「他都在這邊跟人打起來了,我要出來你還不讓……」

小橙往這邊看了一眼,小聲說:「唐少總不會吃虧的。」

畢羅:「……」

緊接著唐律就收到了畢羅一個瞪視,還有小橙那隱藏在唇邊揶揄的笑。

唐律心裡想,怎麼不會吃虧,真以為演電視劇,拿拳頭往人臉上招呼不會疼啊?他這手關節現在肯定是腫了,不過他還在猶豫,到底要不要讓畢羅看到就是了……

走到近前,畢羅也看得清楚了,她視力不比唐律,尤其在晚上光線較差的地方,看東西還是有點吃力。走得近了,唐律一隻手倒背在身後的動作就顯得有點刻意了,沈臨風臉頰那一塊紅腫看著也觸目驚心。畢羅皺眉:「你們兩個都多大人了,說著話還能打起來?也是長進了。」

放在兩個多月前,畢羅要是敢當著沈臨風的面用這種語氣說他,畢羅肯定要覺得自己才是「長進」了,沈臨風估計要瘋。可放在今天,這話她幾乎沒任何遲疑地脫口而出,沈臨風也真被她說出了一絲羞愧。他想說話,發現嘴角輕輕一動都疼——上學時也跟哥們兒一起打過架,可向來都是他打別人,從小到大何曾吃過這麼大的虧,打的還是臉——他默默嚼碎這口氣,低聲說話的時候,語氣溫軟莫名:「阿羅,我聽說你才回家就病了,想來看看你。」

畢羅看向唐律,那意思是給他一個辯白的機會。

唐律當機立斷從善如流:「他占著車位一下午不挪窩,隔壁張大伯跟我抱怨他兒子下班了車子都沒地方停,我就過來看看。」

要不是旁邊還站著沈臨風,畢羅真想當面吐槽他:隔壁張大伯和他兒子他都能認識……她從前怎麼沒發現唐律走的是群眾路線?

沈臨風也氣得不輕,這人真是睜著眼說瞎話,從他過來到現在,哪提過一個「劉」字?

唐律耍無賴,沈臨風卻自覺不能再像上午在車子里那樣自降身價:「家裡臨時出了些事,我在車子里開的視頻會議,影響了隔壁——」沈臨風掃了唐律一眼,覺得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真他媽掉價:「張大伯和他兒子,不好意思。」離得近了,他也看出來,畢羅看起來懨懨的,臉頰泛著不自然的紅,細看好像還有一些小紅點……他走上前兩步,探出手:「阿羅,你怎麼了?」

唐律就站在一旁,真讓沈臨風伸手摸著畢羅,他覺得除非是自己手腳都廢了。

沈臨風的手臂被打落,臉上還掛了彩,又是當著畢羅的面,他覺得自己再忍就真是孫子。他抬手搡了唐律一把:「唐律你別他媽沒事找事!」

唐律沒提防,還真讓他推了個趔趄,他也不生氣,目光似笑非笑地睨了沈臨風一眼:「你別纏著畢羅,就是我的事。」

沈臨風想起自己一下午打聽到的那些事,不禁哂笑:「說的倒是冠冕堂皇,不如你當著阿羅的面來交待交待,你跟那個姚心悠是怎麼回事?」

一聽到這個名字,唐律和沈臨風同時發現,畢羅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沈臨風冷笑一聲,唐律心裡則是一個打突,伸手就要去拽畢羅的手臂,卻被畢羅一個瑟縮躲了過去。

沈臨風看得過癮,哼笑一聲就說:「阿羅,我也是為了你好,你早點看清他這種貨色的真面目,對你也好。你知道他跟姚——」

「我又沒跟姚心悠好過,交待個屁!」唐律眼見著畢羅看都不看自己,低垂著頭,眼睛周圍一圈都泛著紅,心頭一揪,手上的動作比腦子反應還快,一把將畢羅拽到自己懷裡:「畢羅!」

畢羅另一條手臂還挽著小橙,這個時候小橙反應卻慢了,攥著畢羅的手不肯撒開:「唐少,您……」

兩個女孩子的勁兒也比不過唐律,他瞪了小橙一眼:「還不鬆開!」

小橙來海棠小苑上班之前,是經過自家老哥千叮嚀萬囑咐的,對唐律的脾氣和行事也有七分的了解,一見唐律冷臉,下意識就嚇得鬆了手,可這段時間的相處,她也挺喜歡畢羅的為人和品性,鬆手之後又放心不下畢羅:「阿羅小姐還發著燒,您別嚇著她!」

唐律一聽,腰一打彎就把畢羅抱了起來,這個時候他也顧不上跟沈臨風這個攪屎棍算賬了:「發燒了你還讓她出來!」

唐律平時極少拿架子訓斥人,這麼一冷臉,把小橙嚇得不輕,都快哭了:「阿羅小姐說要找您……」

唐律心裡有氣,聽了這話又覺得心裡一甜,這段時間以來,這種心裡乍冷乍暖一會兒甜一會兒泛酸的感覺把他折騰得都快吐了。從小到大他極少有過不順意的時候,即便真有,也向來知道如何排遣。可這些因為畢羅而起的情緒,往往來得突然,散的也快,他有氣不能對畢羅撒,心裡泛甜不可對人言,此中滋味,複雜難辨,可當他低頭看向畢羅緊閉著眼臉頰泛紅的模樣時,腦子裡卻如同一個驚雷劈開,陡然想起唐清辰曾經說過的一句話:「看來你也喜歡她了。」

這回他大概是真栽了。

唐律腦子暈陶陶地想,心裡卻因為這個認知,不知怎的更甜。

直到將畢羅抱回屋裡,他看到貴妃榻旁的高几上放著藥箱,溫度計是打開的,放在一旁,看來小橙說的確實不假,出來前應該剛給畢羅量過體溫。

他將畢羅放在塌上,一邊甩溫度計,正要說話,就見畢羅掙扎著就要翻身,他心裡憋著一股不得抒發的勁頭兒,一把就將她扳了過來:「瞎折騰什麼!忘記今天上午那個劉大夫說的了,熬過今天不發燒,你這過敏就好了!非不聽話!」

畢羅聽了這話,整個人如同一隻被人乍然從池塘撈起的魚,直接彈了起來:「我聽不聽話也用不著你管!」

她彈坐起來的動作來得突然,唐律也被她嚇了一跳,要不是反應快,畢羅的額頭險些磕在他的下巴上,那才真要疼死這個丫頭……唐律越看她越覺得可恨,可愛又可恨,伸手就去捏她的臉頰:「你都發燒了,就不能老實點兒——」

話沒說完,他的手就被畢羅狠狠拍掉,那聲音,比他之前打掉沈臨風的手臂還清脆。

畢羅自己也沒想到打得這麼狠,眼珠一轉,看到唐律手背一片紅……她臉頰發燙,覺得自己吐出的呼吸都是燙的,心裡發虛,卻硬著頭皮不好意思說道歉的話。

頭頂上方,她聽到唐律有點模糊的呼吸聲,卻不敢去想他接下來會說什麼話,大概是發燒,腦子有點糊塗,人也比平時膽子大了,她乾脆將心一橫,把面前的手推得更遠:「死了也不要你管!」

她沒等到唐律發火,也沒聽到唐律罵人,卻感覺頭頂上方的人不再站著,而且手臂漸漸圈過來,好像將她整個人畫地為牢,圈在了他的懷裡:「就這麼討厭我?」

畢羅不想看他,她雙膝曲起,把頭埋進去,迷迷糊糊的,就聽到他嘆了一口氣:「還沒怎麼樣,就這麼能吃醋?」

畢羅想辯駁,抬起頭,卻覺得迎面而來的好像是什麼人模糊的面龐,緊接著是什麼東西堵了上來,嘴唇上,很軟很Q,還有點涼,好像從小時候起就很喜歡吃的豌豆黃……

唐律本想淺嘗輒止,卻沒想到畢羅這丫頭看著青澀,膽子倒挺大,居然探出舌尖舔了舔他的唇。

「嘶……」唐律覺得自己也算久經沙場,到底還是被個長得不怎麼樣身材不怎麼樣脾氣還挺大的小妞兒給撩撥到了。他扣住畢羅的脖頸,另一手撐著她身後的靠枕,將她整個人往懷裡攬,儘可能溫柔地加深這個吻,儘管他自己也有點收不住就是了……

「啊!」憑藉一身功夫和胡攪蠻纏攔了沈臨風半天的小橙一進門就看到這景象,叫了一聲之後她發覺不對,趕緊捂住嘴。

身後一路攆進來的沈臨風也看到了,臉色在一瞬間鐵青。上午送畢羅回來的路上,他還真被這兩個人一唱一和的給糊弄過去了,可後來回家換了一趟衣服,在公司開了個簡會,他突然覺得事情不太對頭,問了潘珏又透過他們自己的渠道打聽了一下午,才發現是著了唐律這小子的道,他們兩個壓根就還沒在一起!

一旁小橙幸災樂禍地看著他:之前是沒在一起,但有了您這味催化劑,沒在一起的也在一起嘍!

沈周詩云:「雪魄冰花涼氣清,曲欄深處艷精神。一鉤新月風牽影,暗送嬌香入畫庭。注《梔子花詩》,明沈周著。全詩如下:雪魄冰花涼氣清,曲欄深處艷精神。一鉤新月風牽影,暗送嬌香入畫庭。」,今將梔子花並竹筍清炒,取其清熱解表之效,青嫩潤口,暗香襲人。——《四時春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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