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穀物飲料和蘇打餅乾

第九章 穀物飲料和蘇打餅乾

第九章

穀物飲料和蘇打餅乾

「那邊那個是什麼情況。」

梁總監,梁景春先生是一個相當高大的男人,我個子不算矮,卻也只能用頭頂勉強和他的肩膀平齊,再加上為了……用梁總監的原話來說,對品牌形象負責,所以一直堅持不懈努力健身,再加上他對戶外運動的熱愛,後果是身形不但高大而且還相當結實,最終以一己之力輕鬆遮擋掉我的全部光線……之後,問。

我正趴在展廳臨時搭建的簡易工作台上核對進度表和預算單,因為燈光還在調試,忽明忽暗的晃得我的眼睛都快瞎了。但這不是重點,重點在於梁總監伴隨著話音一同落下的那份修改得四仰八叉的活動流程和安保方案,還把「亟待確認」四個大字用加粗油性筆寫在了封面上。

這次周年展除了設計手稿和經典成衣展示外,還有一批價目不菲的珠寶首飾。雖然這些首飾在整個開幕活動結束后,會換成仿製品替代,但整個活動過程,包括之後的代言人簽約和媒體訪談,全程使用的是實打實的真品,而且大部分造價高昂還是私人定製,因此在安全方面不能有任何差錯。我完全明白各方所承受的壓力程度,所以基於這些前提,布展設計拉拉扯扯算得上是正常情況,人員名單和活動流程加加減減也是固定項目,時不時地就說安保方案要變更,甚至整個方案需要重做修改更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同時對我做出上述三件事之後還要以一己之力擋住我全部的光線……真的不行。

我連人帶進度表一起默默平移出梁總的陰影範圍,頭也沒抬地繼續趴著,回答他的問題,「因為觀眾區的結構變更,T台搭建正在趕落下的進度,活動結束后外面的品牌發展模塊會移到這個區域作為固定展出項目,所以空間上……」

「不是,我是問你們新來的那個總監是什麼情況。」他微微皺了眉,打斷我說。

我忍住放棄支撐乾脆以頭搶桌的衝動,在心裡深沉地嘆了口氣,才放下鉛筆直起身來,正打算開口,卻突然被一陣頭暈襲擊。幸好手還扶在工作台上,我盡量保持不動的姿勢對抗天旋地轉的失衡感,直到過了這一陣,才說:「邵宇哲,邵總,我們部門新上任的部門總監,三個星期前剛剛被唐總從英國的Worthington公司挖回來的,不但能力出眾,還有著相當豐富的工作經驗。」我挑著重點簡單複述了一遍,之所以說是「複述」,是因為我剛剛才為兩人做了介紹,所以我的複述可以說是一個毫無意義的回答。

……是的我知道梁總在問什麼,所以才能故意閃避的不是么。

「他們認識?他們兩個?」可惜梁總說話的特點就是簡單直接,能讓我閃避兩次,這個表現已經可以稱得上是忸怩了。所以就是這種額外的表現才給了我這種人開腦洞的機會啊梁總,要不是這件事完全失去了趣味性,這兩個問題我能補出來八百字的劇情來。

要不是……完全失去了意義的話。

我終於把那口深沉的氣嘆了出來。

雖然梁總言簡意賅的句子里並沒有指名道姓,不過這個「兩」字的另一方指的自然是杜晴雪。如果他真的如我預設的那個歡喜冤家的故事那樣,對杜雪晴有什麼念想的話,他現在和我的處境倒是微妙的相似。

星期六晚上邵宇哲與杜晴雪兩個人在畫廊久別重逢,經過短暫的重新認識之後,約了星期天另行敘舊。雖然我毫無疑問的沒有列席,但是也不難想象整個過程除了談及彼此的情況外,按照兩個人的性格一定會在敘舊之後走上討論工作的道路……所以在星期天快要結束的時候我接到邵宇哲的電話,告訴我他會在星期一下午,也就是今天,處理完其他事之後過來現場看一看。

不能不說原本想著布展期間基本上都是泡現場可以不用去公司,正在慶幸自己能逃避一時算一時的我,在掛斷電話的時候發出了足以驚動鄰居的悲鳴……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逃避什麼,是自己仍然還喜歡著那個人的事實;還是靈魂伴侶的故事果然按照套路眼看著就要延續下去,而我只得到一個旁白角色的失落;還是我不過是在重複著六年前連失落的資格都沒有,就擅自悲歡離合自我陶醉的可笑畫面;更或者逃避的其實是才說完什麼感情問題無關緊要的輕快話之後就立刻被車禍撞碎在現場的滿溢的羞恥感,無論哪一個,對我來說應該已經不是什麼新鮮的體驗了。

只是才自暴自棄地卸下防備,想要偷偷放縱一次感情,就迎來如此精準的打擊,這個世界豎flag的方式真是充滿了惡意。

我長嘆一口氣,決定把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唯有工作使人麻木,無論是挫敗感的轉移,還是面對眼前這位男士——對項目進展困難至少要負一半以上責任的梁景春梁總監本人時內心自動生成的那種無悲無喜,都是我現在迫切需要的。

我無悲無喜地拿過那份寫著「亟待確認」的修改方案,期望這一沓紙不要把我手頭上的工作時光倒流得太過嚴重。我能理解梁總監的意思,基於國家對自有品牌建設的扶持,這家公司作為本地一個重點項目,並且眼看就要走向國際了,二十周年活動自然是個很好的宣傳機會,身為品牌運營負責人,梁總監自然是邀請了幾位市裡的領導來參加。雖然幻想巴黎時裝周的場面是杜經理不切實際,但企業年度工作彙報的畫面恐怕連市領導都不想加這個班……以我的能力實在搞不懂該如何延續發展互補這兩種風格了。

所以直接造成了我「能力有限,需要頂頭上司親自來到現場指點工作」的場面。

所以「那邊那個是什麼情況」里的「那邊」,就是指點工作的現場。

我回頭看了看那個現場,那兩人都一臉嚴肅地在討論著場地設置,時不時地在設計圖複印件上寫寫畫畫……他們周邊彷彿散發著一種旁人無法介入的氣場,而我和梁總就是旁人的主要代表。

「聽說之前在英國時認識的。」我看完了,回過頭的時候回答了梁總的問題,「我也只知道這麼多。」

「……你剛剛那個漫長的沉默是怎麼回事。」梁總表示懷疑。

我冷靜地看著梁總。

「……算算數。」我用手指尖壓著鉛筆在預算單上滾了一個來回,暗示這個數算得特別煙波浩渺。

梁總給了我一個臨時想借口臨時得太明顯的表情。

就在我打算重新趴回預算單上自證清白的時候,梁總突然阻止了我,他皺了皺眉,說:「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

「可能是趴太久了,剛剛起身的時候有點暈。」我對梁總的關心表示了感謝,其實這只是一半的原因,另一半則是因為從昨天開始我就隱隱覺得有些不太舒服,大概是感冒的前期徵兆,畢竟從周六開始寄情於工作到現在,我唯一稱得上睡眠的時刻是發生在浴缸里的。

是的,就連我自己也沒想到會心煩意亂破綻百出到這種程度。雖然開始感覺到不舒服時立刻吃了感冒藥,但粗粗算來我已經有將近一年半的時間沒有感冒過了,免疫系統確實提交了想要升級病毒庫的意向。再加上今天為了不與工程部施工工作互相影響,我把工作台搬到了透風的門邊,雖然這種程度的小風對正常人影響不了什麼,但對睡眠不足過度疲倦徘徊在感冒邊緣的人來說,無知無覺地在雪上加個霜還是綽綽有餘的。

不過這種事不提也罷。

「你先休息一下吧,」梁景春放緩了語調,偏了偏頭,「走,去那邊,我給你弄點熱的東西。」

梁總說的那邊指的是展廳內側的一個區域,正式活動當天會擺上桌子提供飲料和餐點,但在現階段就只是個不怎麼需要被照顧的空間,大概三分之一用來堆放一些箱裝的零散材料,另外三分之二則被清掃乾淨,放上熱水、袋泡茶、速溶咖啡和一些獨立包裝的餅乾糕點,供所有工作人員休息時取用。據說這是眼前這位梁總特意安排的。平心而論,梁總這個人,雖然外形上相當具有壓迫感,但其實是個挺會照顧人的人,考慮問題各方面也都很周到,畢竟是憑著自身的努力在一家這種規模的公司一路拼到現在這個位置的人……所以那種過分嚴格毫不留情的態度也是杜經理專供的?

……事到如今我居然還有餘力想這個看來真是病得不輕。

我抬手看了看時間,現在也才下午三點多,距離今天的工作告一段落還是有那麼段不長不短的時間,我決定還是聽從梁總的建議,一杯熱飲的休息時間耽誤不了什麼事,但是強撐下去不僅顯得矯情而且對工作效率也沒有任何積極的意義。

跟隨梁總離開時眼角掃過那邊的現場,隱約看到邵宇哲投過來一個疑惑的目光,又似乎只是我的意識過剩,但是無論怎樣都不想確認了,我只是快速地略過了這個念頭,在小吧台旁邊的空桌子前坐下……雖然只是臨時的休息場所,擺放的也都是簡易的塑料桌椅,但畢竟有桌又有椅,還真是一點也不馬虎。

「你不舒服就不要喝咖啡或茶這類刺激性飲料了,」梁景春遞給我兩個套在一起的紙杯,裡面盛放著滿滿一杯色澤詭異的液體,還有些更詭異的固態物質懸浮其上。

我抬頭看他。

「沖泡的穀物飲料,」他說著皺了皺眉,「行政部採購的這些東西,你們小姑娘吃點兒零食怎麼都這麼稀奇古怪的。不過這幾個的口味兒還成。」

「了解的可真清楚啊,梁總。」我道了謝,一邊構建著他偷零食還一個一個嘗過來的畫面,一邊用雙手捧著杯身喝了一口,因為不舒服,中午沒吃下多少東西,此時感覺一陣暖意從胃底向全身擴散開來,立刻放鬆了不少,飲料帶著穀物自身的甜味,味道確實不錯。

「這些都是從茶歇間里搬過來的,」他沒理我,只是轉身給自己沖了杯速溶咖啡,說道,「以前公司小,人手不足的時候經常加班,那時候也不像現在叫外賣那麼方便,公司里存了整箱整箱的泡麵、餅乾,我還看見過有人為了節省時間干吃速溶咖啡的,這個記憶大概要伴隨我一生了。」他在我對面坐下,順手扔了兩小包蘇打餅乾給我,「後來公司發展上了正軌,對茶歇這件事就有點放縱,與其說是茶歇間,不如說已經擴張成了小型超市,加班這方面倒是沒什麼變化。所以不要客氣,也不要被這個零食規模嚇到了。」

「我倒是被這個明明做著時尚產業卻卡路里過高的企業文化嚇到了。」我半開玩笑地說,和加班有關的故事倒是讓我有了種感同身受的親切。

「好好吃飯是健康管理的一部分,我們的品牌理念就是healthy&Power,」他含著笑有點得意洋洋的說,「沒有精神的身體可撐不起來我們的設計。」

這倒是事實,我喜歡的也正是他們家這一點,我還記得我在他家買第一套衣服時候的事。

我是個對穿衣打扮比較慢熱的人,念書時不是校服就是永恆的牛仔褲、衛衣,仗著年輕無所畏懼,直到臨找工作面試,看了無數攻略,才想起場合的問題,哭著喊著求大戶人家的阿墨幫忙,從此打開阿墨的時尚女魔頭開關……那時她把我直接塞進的就是這個品牌下的Step1.,面向的就是初入職場的畢業生,價格不算貴,但簡單利落的樣子非常耐看,而且不知道是設計還是版型的關係,明明只是職業裝,卻讓我這樣長相普通、身材普通的人產生了一種閃著光的精神力,一眼看過去彷彿十分熱愛自己的工作……

我想起那個時候的自己,又想起在開項目會的時候梁景春總監對品牌傳統路線的堅持……這個人大概真的是非常喜歡這家公司吧。

於是我給他講了這個故事,我猜對他來說,大概比直接恭維本人還要來得有用。

「Step1.是我們的經典系列,」這個故事果然取悅了他,梁景春帶著有點得意地笑說,「也是最成功的系列,可以說是我們品牌的起點,之後所有的系列都是Step1.理念的延續,你也知道,我們公司發展到現在也經歷了很多事,有過幾次起落,」他提及得非常含蓄,但只要稍微關注一點這方面就不難了解,除了市場環境,高層之間的分歧和鬥爭也是行業里津津樂道的事故——貨真價實的事故,我給了他一個明白的眼神,聽他繼續說,「但是不管外人怎麼說,這部分的理念從來也沒有改變過,在之後每一個階段的發展,都可以找得到這些最初的元素。」

「每一個階段都能找到這些元素?」我感到腦子裡模模糊糊地冒出來個想法,雖然對於服裝行業,我是純粹的外行,但標誌性這種概念倒也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東西。

我望向展示廳的方向,各個區域還在搭建,燈光也在調試,展品還沒有放入,但整體的輪廓已經顯現出來。我在腦中填補上未完成的部分,想象著最終呈現的效果。以時間為沿線的整個發展歷程,步調穩定,中規中矩,但是也僅此而已,沒有更多可供延伸的部分。

就算是我,也能理解杜晴雪不滿意的地方在哪裡。

「抓住過去不放很容易,」梁景春也跟隨著我看向同一個地方,但他的目光卻落在位於中心的兩個人身上,「問題是守著過去的同時如何放眼於未來,其實她考慮的部分要比我難多了。」

我也把目光移了過去,位於中心的兩個人像是在討論什麼複雜的問題,邵宇哲抱了手臂,皺著眉又有點無可奈何的樣子,杜晴雪則傾身靠了過去,自而然地把手放在他的手臂上,像是極力在說服他什麼。而邵宇哲就在我看過去的時候,彷彿感受到來自這邊的視線,突然也偏頭看了過來。

我看過很多關於這樣場景的描寫。

兩個人隔著人群看向對方,於是世界突然變得緩慢而沉溺,就像是屏息沉入水中,所有嘈雜的聲響都變成了耳膜上有些銳痛的負壓,散發出模糊而連續的氣泡,而那些在視線之餘來來往往的人不過是一團又一團遊動著的陰影,沒有樣貌,也看不清輪廓。

芸芸眾生啊……

我在自己泄露太多之前堪堪滑開了視線,回想了一下樑景春說的話,才有些疑惑。

「我以為她最難的部分是來自於你。」我疑惑地說。大概是這番交流讓我產生了些許同盟情誼,不自覺問了出來,才覺得後悔,無論是兩人的私人關係還是對方公司的內部鬥爭,都不是我應該提到明面上的部分。

我以為梁總監會給我一個敷衍的回答,或者裝做沒聽到的樣子,然而他只是沉默了片刻,我隱隱有一種更加不好的感覺,就聽他說,

「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才十二歲,從天而降,我就這樣伸手接住了她,再之後無數次地接住她,我想最難的大概是,無論她變成什麼樣,在我眼裡她始終是那個想爬到樹頂看風景的十二歲小姑娘。」

他像是在自言自語一件完全無關的往事,又像是和現在有著某種千絲萬縷的聯繫,我內心複雜地看向梁總,感覺自己才剛剛反省了工作場合不專業的同盟情緒,就發現對方的情緒值要比我高出很多。

「所以你其實是站在杜經理那一邊的?」我疑惑地問,越發欽佩自己就這樣直接說了出來。

他果然用一種不贊同的目光看向我,我立刻把臉埋在杯子里喝我的穀物飲料,逃避目光接觸。

「我是站在公司這邊的,」他最終帶著點官方的輕描淡寫,說,「而我相信她是接手公司的最佳人選,她缺乏的也不過就是時間和展示的機會而已,所以我同意董事長的想法,與其對她百般維護引發更多的質疑和不滿,不如把她逼到極限,讓她以最快的速度成長。」

……剛剛還說把人家當十二歲的小姑娘來著。

我突然心生出來一絲同情,一半是對面前這個男人,一半是對我自己,如果早兩天聽到這番話,我大概會有官方發糖的驚喜,但現在,果然只剩下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悲憫。

唯有工作解百憂。

「我覺得好多了,休息了這麼長時間,也差不多該回去繼續工作了。」我把杯子里液體一飲而盡,剛剛還撫慰過我的飲品因為溫度的流失這次給了我一個冷顫,我無視了身體的抗議,接著說,「我想了一下,關於你說的,每一個階段都能找到的元素,我覺得我們可以換一個思路,你聽一下是否有可行性,我們再和其他人商量一下。」

梁總點了點頭,從我手上拿過空了的紙杯,連同自己的一起丟入垃圾桶,才跟上我,我們一起往另外兩位負責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剛剛我在想,我們現在整個展廳的設計,都是以時間線為基礎的,發展史的部分很好的體現出來了,但關於未來的部分看起來實在過於套話,」我在路過工作台的時候順手拿了一份設計圖,繼續說,「我考慮換一個方式理解,如果我們能將你所說的這些代表性元素解構出來,以此作為核心,連接起不同階段、不同方向發展的共同之處,時間線向外展示品牌從未變過的創作核心,向內則將一路走來的發展歷程最終回歸於這件工作室,」我斟酌著用詞,總結自己的想法,「表達出這樣一種態度,就算是分歧也好,不同方向的嘗試也好,成功或者失敗,這二十年來的風雨周折,都不過是這種最初理念的延伸,不忘初心,而又充滿了無限的可能。」

「確實,」梁景春微微皺了眉,認真思考著我的話,「是比現在要好得多的想法,元素的解構對我們來說不是問題,但最終是否真的能達到你說的效果?」

「這個需要和設計部商量一下了,」我抬頭看了看目前布展的進度,「我們原本的設計就比較偏向藝術性,也有分解的行為,強調的是各個階段的不同特點,現在只需要略微做一點扭轉,加入核心元素的部分,需要改動的地方應該沒有聽起來來那麼多,還有就是一部分燈光和展架位置的調整……只是不知道最終能不能做到我想象中的那種效果。」

「姑且試試看。」梁景春點了點頭,招呼杜晴雪和邵宇哲,兩人看著我們走過來,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裡有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我想大概是睡眠不足和感冒帶來的虛浮感,或者是把已經失去溫度的飲料喝完的錯誤決定,或者就只是那兩個人看向彼此的樣子。

我忍耐著不適,簡單和兩人重複了自己的想法,梁總在旁邊聽著,時不時對他們負責的那一部分提出些補充。

我不知為什麼,突然有種不好的感覺,好像有什麼重要的事被分散了。

「我去把郭茗和邱海洋叫來。」這種事當然需要設計組和工程部的項目負責人參與,我需要在現場組織一個小會,我需要更多的人一起討論一下具體實施的問題。

可這更像是一個逃離的借口,從胃底湧上的酸澀讓我幾乎有些控制不住地慌張。

「在那之前先等一下。」杜晴雪出聲叫住了我,我腳下不知踩到什麼,踉蹌了一步,那種不好的感覺變得更加強烈起來。

我看著她,她看了看邵宇哲,後者頓了頓,最終說:「修改的部分我們正常討論,你的提議很好,就按照這個方向改動,問題應該不大。布展方面也進行得很順利,在此之後就是發布會、晚宴及各項活動,基於一些方面的考慮,接下來的事就由我來負責了。」

我用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說了什麼,似乎杜晴雪在一旁補充著對我工作的肯定和別的什麼套話。我退了一步,想等到疼痛過去,但輕微的移動卻將疼痛無休止地延續了下去。

對面的人只是默然地看著我,等著我所有的反應。

「……我好像扭到腳了。」我冷靜地說。

我心裡甚至覺得有一絲慶幸,至少這讓事情變得簡單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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