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吃過晚飯，離離接到了趕製出來的校服，雖然不是很喜歡黑色的校服，但想到自己明天不用穿著那麼誇張的粉紅泡泡裙上學，離離總算鬆了一口氣。

她抱著校服，回到自己住的地方。

一進門，她就看見了令人震驚的一幕——嘉南正坐在窗台上，伸手捏著那條鬥魚的尾巴，倒拎起來看。

離離頓時大叫一聲，撲過去把自己的雙手捧在那條正在死命掙扎的魚身下：「會死的……尾巴斷了就糟了……」

「怎麼會斷掉？只是看看而已嘛……你看你看，它不是很活潑嗎？」

「這個叫活潑嗎？」離離看著那條掙扎得快要斷氣的魚，趕緊捧起那條魚，慌張地放回魚缸里去。

那條可憐的魚已經開始翻白肚皮了，尾巴也有點不聽使喚了。

離離正擔心地在看著，嘉南又伸手戳戳那條魚的肚皮，笑著說：「它好像跟你一樣，一肚子氣啊。」

離離氣恨地轉頭，狠狠地盯著他。

他若無其事地說：「要是死了，明天我買一條還給你就是了。」

「這條魚……可是這條魚……」離離打掉他還在戳魚肚子的手，說不出話來。

嘉南人小鬼大，笑眯眯地問：「不會是你喜歡的人送給你的吧？」他說到這裡，忽然回頭問剛剛進來的人：「蔚清寧，難道這是你送給她的？」

「誰會給別人送這種東西？」蔚清寧看看那條魚，說，「傷得不輕，連脊椎骨都斷了，以後下手別這麼沒輕沒重的。」

他伸手在鬥魚的頭上點了一下，一點金光瞬間透入它全身，藍色的魚身頓時被體內的金光照亮，變成了一個透明的淡藍色影子。

不過，也只是剎那而已，很快這條魚就恢復了深藍的顏色，它翻過身來，彷彿它自己也不敢置信一樣，甩了甩尾巴，然後興高采烈地拖著薄紗一樣的尾巴在魚缸中游來游去，恢復如常了。

離離這才露出笑容，她的手指在玻璃魚缸上輕輕地敲著，看著這條笨笨的魚撞在玻璃上親近她的指頭，開心地抬頭看蔚清寧：「你看你看，它活過來了！」

「嗯。」他淡淡地應著，看著她歡喜的樣子，忽然問，「是真的嗎？」

離離「啊？」了一聲，不知他指的是什麼。

「我是說……」他指指那條魚，問，「你以前，真的有喜歡的人嗎？這是你喜歡的人送的？」

以前，有喜歡的人嗎？

在大雨中，捧著那條艷藍色鬥魚的那一雙手，滴落粉紅色的水珠，他手上的鮮血溶化在雨水中，本來是殘酷的殺戮，那一剎那卻成了那麼溫柔的顏色……

如果她不是魔族，如果他不是神族，如果他們一直只是擦肩而過從此再也沒有關係的人，那該多好。

就像，她現在深深地羨慕起熒熒來，她多想自己也是那樣無知，跟著一群女生跑來跑去，只要看到那個人的面容，就覺得整個世界美好無比……

然而，她只能看著那條鬥魚，說不出話。

蔚清寧看見她這樣，微微皺眉，說：「忘掉他。」

離離低著頭，一動也不動。

「你和那些普通人，已經永遠沒有關係了，和以前的生活，也永遠沒有關係，你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以前的一切都忘掉。」

離離的眼淚忽然涌了上來。她抬起手肘，擋住自己的臉，讓衣服把自己的眼淚吸干，低聲說：「沒有，我沒有喜歡的人。」

他看了她良久，低聲問：「真的嗎？」

他冷淡的聲音，讓離離忽然覺得難過極了，她丟下衣服，轉身跑了出去。

蔚清寧微微皺眉，在她身後問她：「你去哪裡？」

離離已經奔了出去，穿過荷花開遍的小橋，衝出了櫻花和海棠的樹林，奪門而出。

蔚清寧明明是可以追上來的，但可能是他心情不好，他居然沒有阻止她。

離離走走停停，沿著人來人往的街道，一個人朝著家的方向，茫然地走著。

也不知走了多久，她終於無力了，坐在路邊的石頭上休息了一會兒，然後覺得自己的臉頰上冰冰的。

她抬手摸了一下，發現原來是眼淚。不知為什麼，摸著自己臉上濕漉漉的淚水，她忽然歇斯底里地哭了出來。

好像，要把她壓抑了這麼久的所有難過、所有她不敢面對的東西、所有恐懼與悲哀，都統統哭出來一樣。

一直哭到頭痛得不行，她才站起來，繼續往前走。

她沿著街道茫然地走著，一直到夕陽西沉的時候，一抬頭才發現，她正站在她家的樓下。

她看著自己家的陽台，爸爸媽媽可能還沒下班，被子正曬在上面，今晚收進來，睡在上面肯定有一股陽光暖暖的香；她的房間窗口，風鈴還掛在緊閉的窗外，隨著風輕輕搖動，那是她每天聽著入睡的聲音。

可是她再也回不去了。

她再也不是以前那個普通的女孩子，每天睜開眼就煩惱今天會不會遲到，每天睡覺前煩惱老師的作業布置得太多。

她現在，已經成為魔怪，輕易就能傷人，即使逃到天涯海角，也無法擺脫。

她蹲在自己家樓下的草坪上，歇斯底里地抽泣，可是眼淚已經流不出來了，她想自己一定是脫水了。

她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有人在她面前蹲下，輕輕地握住她的手，輕聲說：「離離，回去吧……」

聲音柔和清涼，是蔚清寧。

她哭得頭痛欲裂，站都站不起來了。

眼淚讓眼前所見全都變成模糊，一片茫然。她被他牽著手，在他的身後走著，眼前什麼也看不見。

小區外面，是一條小河，春末的夕陽被頭頂的香樟樹擋住，而腳下的河水卻將陽光折射到她們身上，世界迷離，一片模糊。

「喂，蔚清寧……回去之後，我就是魔族的一員，我要……和神族的人為敵，我要去殺人，或者被殺，是嗎？」離離低低地問，她覺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被人活生生撕開了一樣，痛徹心扉，無法呼吸。

「你不會被人殺的，我說過。」蔚清寧看著她臉上的悲慟絕望，嘆了一口氣，伸指輕輕幫她拭去眼淚。

他凝視著她，低聲說：「離離，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如果無法逃避，那就只能接受。」

離離抬頭看著他，逆光中，她又是含著眼淚，他的臉看來模糊不清，只有一雙晶瑩璀璨的眼睛，清清楚楚地印進她的腦海中。

她本來已經止住的眼淚，差點又流出來。

「喂，蔚清寧，我真不想離開我的家……」

蔚清寧牽住她的手，輕聲說：「可是離離，你會給他們帶來災難，如果你真的想要保護他們，那就離開他們，把他們忘記掉。」

她的眼淚，一滴滴落在蔚清寧牽著她的手上。

但他沒有放開她的手，也沒有放緩腳步。

她被他牽著手，一步一步地離自己的家越來越遠。

離那風鈴聲，離那陽光味道的被子，越來越遠。

恍恍惚惚，四月的綠蔭之下，世界迷離。

她在這一剎那間，忽然明白，自己是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離離姐早。」

第二天一早，在花樹掩映的餐廳里，嘉南向她打招呼，無精打采：「我昨晚做了個噩夢。」

離離腫著眼睛，低頭喝著牛奶：「怎麼了，夢見考試不及格又上補習班了？」

「不是，我夢見你和柯以律戀愛了，然後你被全校女生分屍了。」嘉南一邊往麵包上塗果醬一邊說。

離離嘴裡的牛奶頓時噴了出來：「不……不會吧？」

「你要小心哦，雖然我是外校的小學生但我也聽說過，喜歡神族那個柯以律的女生很多，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要小心防備，不然可能有生命危險。」

「撲」的一聲，離離的第二口牛奶又噴了出來。

蔚清寧遞了一張餐巾給她，有點委屈地問嘉南：「那我呢？為什麼你會夢見柯以律和離離？」

「因為昨天我看見他們一起坐在樹上，似乎還挺愉快的……」

離離立即舉起右手發誓：「我和他沒關係！我只是因為跑步太慢所以被老師趕到操場上去……剛好就遇見他了！」

蔚清寧不置可否，抬頭看著窗外璀璨的春日花朵。

「還有啊，我還夢見了山鬼姐姐……」嘉南說著，聲音低下來了，「我還問她那張畫是怎麼回事呢？」

「她怎麼說？」離離趕緊問。

「她什麼也沒說，只是對我笑笑，轉身就走了……我想追上去拉住她的手，結果……手裡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蔚清寧摸摸他的頭，說：「別難過了……對了，昨天嘉希給我傳了幾張照片，你要看嗎？在那邊書房的電腦里。」

「要！」他咬著麵包就跑過去了。

蔚清寧幫離離把麵包上塗滿果醬，遞給她，說：「小孩子真麻煩啊……」

話音未落，走廊里已經傳來嘉南的吼聲：「我要去燒烤！」

被他的聲音一震，離離手中的麵包頓時掉落在桌上。

「我要去瀑布！」他衝進來，繼續大叫。

「為什麼要去燒烤？」離離問。

蔚清寧則問：「你沒見過瀑布嗎？」

「嘉希居然在尼加拉瓜瀑布旁邊燒烤！我……的人生就這麼悲慘！我也要去瀑布下燒烤！」

蔚清寧自言自語：「尼加拉瓜瀑布旁邊可以燒烤嗎？」

離離終於想到一個重要問題：「嘉希是誰？」

「是我表哥。」嘉南鬱悶地說，「也是我最大的敵人！」

蔚清寧在旁邊慢悠悠地說：「嘉希是楊戩，他比嘉南可愛比嘉南乖巧比嘉南成績好，所以……」

離離頓時恍然大悟——楊戩和哪吒，這一對簡直不是冤家都不行嘛！

「才沒有！」嘉南一口咬定，「我只是看不慣他那種趾高氣揚的炫耀勁兒！我明天就要去瀑布下燒烤！」

「好吧好吧。」蔚清寧無奈地說：「你先好好吃完早飯，周末我帶你去七溪燒烤，好不好？」

「好！」他這才興高采烈起來。

上學的時候，離離托著下巴看著車窗外流逝的風景，一直沉默。

蔚清寧轉頭看她，問：「在想什麼？」

「我在想那張畫。」她茫然地轉頭看他，「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他點點頭，說：「但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了，你先別擔心，我幫你查一下。」

她應了一聲，然後沉默了良久，又轉頭看他。

在車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面前，他少年華美沉靜的面容，奢侈地在她面前綻放。好像，世間萬物都在變化，而只有他，永遠安安靜靜地在她身邊一樣。

不知道是什麼心情驅使著，她忽然問：「蔚清寧……我可以相信你嗎？」

他詫異地轉頭看她，問：「什麼？」

「你……是軒轅派來，監視……監護我的嗎？」

蔚清寧笑了，說：「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我想和你在一起，不是軒轅的意見，他的意見也和我無關。」

離離低聲說：「但是……但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似乎，很不喜歡我。」

他怔了一下，然後又慢慢地笑起來。他伸出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髮，低聲說：「對啊，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我確實很驚訝，又很緊張……因為我，當時正在遭受攻擊，所以一瞬間分不清你是神族還是魔族。」

「是……是嗎？」她低聲應著。

不相信。

那個時候，他臉上那種複雜的神情，絕對不是那樣的原因。

而且，他看見柯以律的時候，那麼輕鬆自在，怎麼可能是因為她這樣微不足道的對手而緊張。

但，她知道自己接下去也問不出什麼了，所以也就不再追問。

反正，她現在的人生已經一片混亂，所有的狀況，都不是她自己能把握的，那就只能，一直走下去。

吸取了昨天上課的慘痛教訓的離離，在上課之前，把手機拿出來關掉。

就在關機之前，她手機一震，熒熒剛好來電了。

她對著關掉的機子愣了三秒鐘，又趕緊手忙腳亂地開機，給她撥回去。

「熒熒，我們……快要上課了……」她蹲在角落裡悄悄地說。

熒熒的怒吼聲從那邊傳來：「你先說清楚，你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會突然轉學去了A學園？昨天早上我看你沒來上課，打電話問了你爸爸媽媽才知道！結果打過去你就掐掉了一直都不回電！」

「這個……我知道我錯了，我以後再跟你解釋……」最近疲於奔命、根本就完全和現實脫節的她，握自己的手機，弱弱地對熒熒賠罪。

可是，她的人生充滿了無法解釋的東西，她真不知道怎麼對熒熒解釋。

「別跟我解釋了，」熒熒氣急敗壞：「今天四點之前，你趕緊跑掉！」

「什麼事這麼嚴重？我們四點半才下課呢。」離離小心翼翼地問。

「柯以律粉絲團和蔚清寧粉絲團，下午下課後要在校門口埋伏呢，你還是早點跑吧！」

「埋伏？」離離頓時精神一振，打聽起這個八卦來，「難道說，是今天你們花痴會有特別活動？」

「活動你個頭！」熒熒恨鐵不成鋼，「是在埋伏你呀！」

「啊？為什麼啊？」

「還問為什麼……早上你和蔚清寧親密地走進校門的時候，已經被人用手機拍到，現在大家都知道了！」

「可是……我是沒辦法所以才迫於無奈到他家的呀……」

「你下次好好給我解釋你為什麼會住到他家吧！現在的問題是，他們拍到的是，蔚清寧在車上撫摸你臉頰的照片……離離你實在太厲害了，你居然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和蔚清寧親密同居，以後一定要教教我！」

「拜託……他哪有摸我的臉頰啊？」離離都快崩潰了。

「別抵賴了，我們有照片為證！」

「……根本就沒有這回事！」離離差點淚流滿面，「而且，我們學校比你們多一節課啊，今天下午多出一節藝術課哦……難道叫我逃學嗎？」

熒熒沉默了一下，然後說：「反正你儘早跑掉，不然你死定了……花痴協會的人都等著你呢。」

離離寒毛直豎，趕緊說：「是！多謝你了熒熒！」

午休的時候，明月瞳和蔚清寧一起過來找他們，四個人聚在後面的櫻花園中，因為語文老師勃然大怒，額外要求離離抄《登高》十遍下午上課時交，所以她只好埋頭趕作業，其他人坐在已經開敗的櫻花樹下，眼看著季節過去所以落得像雪花一樣的櫻花，一邊閑聊。

「喂，蔚清寧，聽說柯以律的妹妹要回國了，她可是最強悍的女神西王母哦，據說長得也很漂亮，你要不要為了魔族的未來，犧牲一下自己？」明月瞳追問蔚清寧。

蔚清寧搖頭，神情堅定：「我一身邪氣，正氣不侵，神族的人跟我無緣！」

「哦……那麼瑤姬呢？她總是我們魔族的吧？」

嘉南頓時撲上來：「什麼？瑤姬是誰？蔚清寧你又對不起山鬼姐姐了！」

蔚清寧一臉哭笑不得的神情：「嘉南，你才十三歲，別這麼八卦好不好？」

「誰規定十三歲就不能八卦了？」

「哈哈哈，說的對！」明月瞳大笑，把自己手中的一本時尚雜誌翻開，把其中一頁給嘉南和離離看：「就是這個人，瑤姬！」

離離伸長脖子一看，是個著名品牌的廣告，鏡頭上那模特是個極其漂亮高挑的女孩子，腳下有人正在幫她整理裙擺，但她卻只是抬頭看著斜上方的虛空，一種心不在焉又恍惚迷離的神情，就像開在煙霧中的花朵，特別吸引人。

「就是她，暗戀蔚清寧四年了，四年啊……然後因為被拒絕，她傷心絕望地跑到法國做模特去了！」

「哎……」眾人不由得轉頭看蔚清寧。

離離有點懷疑：「四年……四年前蔚清寧多大啊？」

嘉南說：「蔚清寧和我們不一樣，他不是我們這樣只繼承了力量的魔族，更不是你這樣的承靈體，他是真正的神祇，所以一直都這麼大的。」

離離詫異地看著蔚清寧：「你活了多久了？」

「記不清了。」他似乎不願意多談這件事，只淡淡地說了一句。

面前櫻花飄落，在這樣明媚的春末，因為蔚清寧的安靜，導致大家也都沉默下來，氣氛開始變得沉鬱，繚繞在他們周身。

他像是覺察到了，又笑著，指指雜誌上的瑤姬：「對了，關於瑤姬，是我配不上她啊，她身高一米八二！我比她高不了多少，要是跟我在一起，她就不能穿高跟鞋了。」

嘉南在旁邊信誓旦旦：「我要是能嫁給蔚清寧，我從此都不穿高跟鞋也可以！」

明月瞳忍不住笑噴了，轉過頭看著離離：「對了，還有山鬼呢，你的前任，聽說也喜歡蔚清寧……所以你千萬別喜歡上蔚清寧啊，他是萬花叢中過，對所有美女視若無睹的那種！」

「別胡說了！」蔚清寧無可奈何：「嘉南，明月，世上還有比你們更八卦的嗎？」

「有啊，楚沁承。」嘉南立即說。

明月瞳大笑：「說得對！身為一個男人，楚沁承居然能八卦到那種程度，真的很讓人驚嘆！」

「喂，這樣背後說人壞話不好吧？」魔族和神族的人向來神出鬼沒，他們的身後立即竄出一個人，正午陽光下，全身閃閃發光，耀眼奪目。

離離被閃得眯了一下眼睛，這才看清楚，那人原來是一個頭髮染成藍色的少年，雖然長得絕對是一個大帥哥，只是他的造型真是叫人不敢恭維，一身上下項鏈就有十七八條，手上腳上掛滿了叮叮噹噹的飾物，染著頭髮、戴著耳釘，一副叛逆少年的樣子。

這個很閃很耀眼的少年，笑眯眯地開口跟明月瞳打招呼：「喲，明月，幾天不見，你更漂亮了！我看好你喲，只要你溫柔一點，我相信一定能緊緊抓住你男朋友的心的……」

蔚清寧八卦地在離離的耳邊低聲說：「他就是大家傳說中，暗戀明月瞳的神族飛廉，楚沁承。」

離離看著那個閃亮的帥哥，嘴巴頓時張成了一個「O」型。

明月瞳根本不理他套近乎的口氣，劈頭就問：「不怕我等一下砍了你？」

「雖然之前我對你是屢敗屢戰，屢戰屢敗，但明月，在學校里你還是別動手比較好哦，要知道這裡是公共場合……咦，後面這位是誰？這妹妹的長相雖然獨特，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有一點熟悉的感覺？」他指著離離問。

在離離的黑線中，明月瞳打斷他的話：「死話嘮你難道不知道說話要說重點嗎！」

被罵成話嘮的帥哥脾氣好極了，根本就不在乎話嘮前面還有個死字，笑嘻嘻地跟她繼續說：「好吧，重點就是……哎，說真的，這個我不太擅長哦，我要好好想想如何把五千字濃縮成幾十個字……對了對了，吳離離！你不就是吳離離嗎？你真是本校最大的緋聞少女！你猜怎麼著，你短短時間，已經轟動本校了！」

離離手裡捏著筆和作業本，茫然地看著他：「什麼緋聞？」

楚沁承拿出手機看了看，詭異地笑道：「今天早上全校女生都在傳看一個彩信，你有興趣看看嗎？」

離離看著他神秘的笑容，有點詫異，便伸頭去看。

一看見手機屏幕上的那張圖，她頓時目瞪口呆。

居然就是，今天早上蔚清寧伸手輕輕地幫她理亂髮的那一幕！而且照片因為是偷拍，所以從那個角度看來，就好像是蔚清寧在摸她的臉頰一樣。

這麼曖昧的動作，從那個角度一看，真叫人，有口難辯。

難怪熒熒給她打電話時說摸臉頰！

離離嘴角微微抽搐：「不是吧……」

「要是你心理承受能力還行的話，我再給你看一張。」楚沁承翻翻手機，又轉過來給她看，「這個是前幾天收到的。」

離離再一看，頭皮都要炸開了——

居然是，她在A學園的門口，被柯以律威脅時的情景。那個時候，為了證明她是魔族，他低頭親吻了她掌心的傷口，讓她的血，開出了一朵曼珠沙華。

可是，照片上呈現的，卻根本就是另外一回事！

她只看到柯以律低垂著長長的濃密睫毛，執著她的手，如同櫻花瓣一樣的雙唇，親在她的臂彎之上，他低垂的臉，雖然依然是淡漠的，可是因為這樣親密的姿勢，也顯出了一種虛幻的溫柔來。

蔚清寧只看了一眼，立即把目光轉向她。

她氣急敗壞，大叫：「有沒搞錯啊！誰拍這種無聊的東西？柯以律天天想著追殺我呢！」

她想了想，又問：「你們的照片不是都會拍虛掉的嗎？這回……怎麼回事？」

「這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完蛋了，以後追殺你的人，可不僅僅只是柯以律一個。」楚沁承笑嘻嘻地把手機又翻了翻，遞到她面前，這次是她的一張正面照，上面畫了一個紅叉叉，然後寫上「追緝令」三個字。

「……這個是什麼？」她艱難地擠出這幾個字。

「追緝令，這三個字你不認識嗎？」

蔚清寧把手機拿過去看了看，有點難過：「為什麼你跟柯以律這麼親密，而我們的緋聞照卻是借位？我以後會吃醋的哦！」

離離都快哭了，撲上去搶那個手機：「別胡說八道了！」

「誰胡說了？」蔚清寧把手機丟還給楚沁承，不讓她搶。

就在離離向空中的手機飛撲去過去時，腳下被草根一絆，驚呼一聲，腳一軟就摔倒在蔚清寧的身上。

蔚清寧眼疾手快，伸手將她抱住。而離離的手，也及時地撐在了他的胸口。

兩個人，就這樣在草地上緊緊擁抱在一起，鼻尖相距不過一厘米。四目相對，躺在碧綠的青草和亂飛的櫻花之中，呼吸相聞。

此時的青草，在陽光下滲出蓬鬆的香氣，櫻花繚亂，簌簌掉落在他們的發間。離離一剎那恍惚，忽然沒有了站起來的力氣。

蔚清寧在面前放大的容顏，似乎會蠱惑人心一樣，讓她大腦一片空白。

站在旁邊的明月瞳立即上前扶起離離，問：「沒事吧？」

離離搖搖頭，一轉眼卻看見楚沁承拿著他的手機，一臉看好戲的樣子。她驚叫一聲，衝過去奪過楚沁承的手機一看，果然，他的手機上赫然就是剛剛她和蔚清寧擁抱在一起的畫面。

青草碧綠，櫻花漫天，兩個人的側面清清楚楚，鼻尖相對，似乎下一刻就要親吻對方一樣，親密得幾乎滴出水來。

「有……有沒搞錯啊，為什麼你拍出來的不會虛掉？那些拍得這麼清楚的照片不會就是你拍的吧！」離離手忙腳亂，趕緊按鍵，「快點刪除，快點刪除，被人發現了我就死定了……啊！」

隨著她一聲慘叫，她站在那裡，目瞪口呆。

楚沁承搶過手機一看，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發出去了？你發給誰了？」

「我，我明明按的是刪除……」離離眼淚都快下來了，「為什麼……」

楚沁承看看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機，一臉好笑地說：「你看，我們的手機不一樣，日式機和歐版機，按鍵是相反的，你那手機的刪除，我這邊是發送，你那邊的發送，我這邊是刪除……」

「那麼……我發給誰了？」

「我看看。」他翻看了一下，很認真地抬起頭，說，「你完蛋了，對方是剛剛給我發那張圖片的，本校花痴協會的會長。」

離離頓時石化了。

「那，現在學園雙星都跟你傳緋聞了，你現在可是全校女生的公敵了喲，恭喜你，全民公敵吳離離同學！」

身為公敵，離離感覺自己壓力很大。

在校園，她承受著眾人異樣的目光；在餐廳，她接受著女生們的竊竊私語；在教室，她忍受著殺人一般陰沉的氣氛……

而且，熒熒警告過她，今天下午，有一場轟轟烈烈的花痴運動啊……

所以，在即將上最後一節課的時候，她捂著自己的肚子，請了假趕緊溜走。

這個廣闊的學校，離離當初第一次看見的時候，只覺得設計師很搞笑，現在，她只覺得設計師很混蛋。

因為，她要捂著肚子，維持著痛苦的神情，經過廣闊的廣場，穿過漫長的林蔭道，繞過廣闊的花園，再越過大大的湖，走過長長的橋……

在走到廣場邊的走廊時，她一抬頭髮現蔚清寧正坐在紫藤架下，似乎在等什麼人，陽光透過紫藤的花葉照在他的臉上，暈光生輝，不可直視。

她往左右看看，詫異地問：「蔚清寧，你在等人嗎？」

「等你啊。」他笑著站起來，將手中一個盒子捧給她看，「今天早上我看你把花插在魚缸里，那條魚可能太擁擠了，所以買了個花瓶給你。」

「哎，我倒忘記了，還是你細心啊。」離離興奮地接過花瓶，抱在懷裡，「對了，你怎麼知道我要先跑路的？」

「我看見你從教室里抱著肚子出來的，就守在這裡等你了。」他俯頭看著她，關切地問，「怎麼了，不舒服嗎？」

「有……有一點肚子疼……」她不好意思說原因，還想繼續假裝一下。

沒想到蔚清寧一下子就看出來了：「別裝了，一會兒捂著胃，一會兒捂著盲腸，一會兒捂著心口，你到底是哪裡痛？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吧。」

離離只好放下捂著胸口的手，低頭坦白：「我不是故意假裝的，我真慘……據說已經被你們的粉絲盯上了，她們今天要來對付我呢，所以我只好先逃回去了。」

「我的粉絲？難道我和你的緋聞壓倒柯以律了？」他一臉莊嚴肅穆的樣子，可是離離一下子就看穿了，指著他的臉怒吼：「什麼呀，這個你也要和柯以律爭一下？我好慘呀！」

「不是呀，和柯以律真的沒關係。」蔚清寧頓時笑出來，千樹萬樹繁花盛開，燦爛不可直視，「終於和你成為大家公認的一對，我感到十分榮幸，感謝大家對我們這份感情的肯定……」

「那難道柯以律和我，也是公認的？」離離毫不猶豫打斷了他的幻想。

蔚清寧頓時沮喪起來：「離離，你好像有點花心……」

「明明我很無辜啊！」離離怒吼，「你要負責向你的粉絲澄清！」

「好吧……到處招蜂引蝶的你最無辜了。」他一邊誹謗，一邊又問，「我和你傳緋聞還有點根據，畢竟我們兩人在同居，可柯以律是神族的人，他的粉絲怎麼會盯上你呢？」

離離氣惱地說：「還不是柯以律那個壞蛋天天追殺我……」

「可是他親了你這個是事實吧？」

「對啊，他非說我是魔族，我不肯承認，結果他就親了我的傷口，讓我的血開出了一朵曼珠沙華！」

蔚清寧一直微笑的樣子，聽到這裡，卻忽然皺起眉，低聲問：「你真的……開出了一朵曼珠沙華？」

「對啊，他說神族和魔族的血液或者體液相溶的時候，就會開出一朵曼珠沙華的，難道不是真的嗎？」

「是真的。」他說著，轉過目光打量著她，剛剛還溫柔如春日輝光的眼神，此刻忽然變得冰冷，一點表情也沒有，「這麼說，你真的是魔族了。」

離離看著他，手一松，花瓶差點掉在地上。

蔚清寧眼疾手快，幫她把盒子一把捧住。

等他抬頭的時候，望著離離的目光，卻又明明是溫柔的。剛剛那一剎那，彷彿是她的幻覺一般。

他把金魚缸遞給她，說：「沒關係的，別在意那些流言，從現在開始，大家會知道，只有我才是你喜歡的人。」

離離頭皮發麻：「算……算了，我聽說你的粉絲更難惹。」

「別管他們了，我們在路上談談人生，談談理想，深入熟悉一下彼此吧。」

「不……不要！」

被困在金合歡花枝條之間的那條鬥魚，一整天都很辛苦地在花枝之間鑽來鑽去。所以在花被取走之後，它開心得幾乎瘋了，鑽來鑽去，激起大片水花。

蔚清寧坐在窗台上逗那條鬥魚，它順著他的手在魚缸里轉圈圈，游得歡快極了。落日餘光照在玻璃缸上，又折射到蔚清寧的臉上，輝光隱隱，映襯得他孩子一樣的神情，純潔無瑕。

離離站在那裡看著他，不由得差點呆住了。

他抬頭看見了她，微笑著問：「這條魚是哪裡來的？」

「……買的。」她遲疑地說，因為他的光彩讓她不敢接近，她小心翼翼地坐在魚缸的另一邊，不敢太靠近他，彷彿怕被他的光芒灼傷。

「什麼時候買的，我怎麼沒見過……」他自言自語著，又立即改口，說，「我怎麼沒見過這樣的魚？」

「它是暹羅鬥魚，我也是前幾天剛剛買的。」她說著，伸手碰了碰鬥魚的尾巴，它尾巴一甩，立即就遊走了。

離離生氣指著這條囂張的魚：「喂，明明我才是你的主人，你卻只討好蔚清寧！和他就玩得這麼開心！」

蔚清寧在旁邊笑了出來：「你看你看，連魚都喜歡我，你也趕緊喜歡上我吧，不然你會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

離離滿臉黑線，只好伸手在魚缸中，輕輕地逗著那條魚。

小小的魚缸中，漣漪散開，遇到玻璃壁又聚回來，再向四周擴散開去，反反覆復，動蕩的波紋似乎無窮無盡。

蔚清寧沉默良久，才換了個話題，問：「我聽說你是在山鬼被柯以律殺掉時，剛好經過那裡，所以才繼承了山鬼的力量，成為魔族一員的？」

「對啊，我運氣真差……」離離低聲說著，怔怔發獃。

「的確很差……不然，你的人生會非常美好。」

她咬著下唇，低聲說：「可是我現在還能回去嗎？」

「不能。」蔚清寧淡淡地說，「不過，雖然很多人都希望自己安定平穩，一輩子幸福地過去，一帆風順，可是，一眼就看到死亡那一天情景的日子，也沒什麼好玩的，對不對？」

他聲音輕忽，就像在她耳邊的輕語呢喃，讓人不由自主要沉醉聆聽的感覺。

四月春日，繁花盛開在她的耳邊。

蔚清寧就是有這樣的魔力，讓她的心情，從低落中抽身而出，又開始振作起來。

離離托著下巴，看著外面開得累累垂垂的白花，低聲說：「可是，我現在好累，覺得自己最後真的會撐不下去。」

「別擔心。」他伸手，輕輕地撫著她的頭髮，就像是在呵護一隻街角驚慌失措的小小流浪貓一樣，「要是，你真的有一天撐不住了，就告訴我。」

她仰頭看著他，感覺到他的指尖，滑過自己的髮絲，溫柔輕緩。

他低下頭，在她的耳邊輕聲說：「只要你對我說一聲，那麼你的煩惱，就全都交給我了，你想逃離的那一切，都絕對不會再來侵襲你。」

她抬眼，看到他令人心安的微笑。

她看著他的笑容，不自覺地，也微微笑起來。

窗外的花簌簌而落，有細碎的花蕊掉在魚缸中，藍色的鬥魚用自己的唇輕輕吻著花蕊，似乎在聞嗅它的香氣。

她和蔚清寧隔著一個魚缸坐在窗台上，時光安靜，流年美好，人生無限。

「對了，雖然我不同意讓你去對付神族，但是，必要的東西，你還是要學一點的，不能只靠著辟異劍保護你，是不是？」蔚清寧說著，牽起她的手，將她拉起來，說，「很簡單的，學一點吧。」

她點點頭，站在他的面前，然後又忽然問：「什麼辟異劍？」

他怔了一下，又笑了出來：「沒什麼，我說錯了，你現在也就只能學學最簡單的光焰術而已，免得遇見神族只能逃命。」

離離按照他的指點，用右手大拇指按住自己的左肩鎖骨，其餘四指朝下，按在心口上。

就在她的指尖感覺到第一下心跳的時候，陡然之間，她的心臟猛地收緊，覆蓋在胸口的掌心上一震，一種奇異的衝擊，瞬間從她的心臟猛地沖向右手，她的指尖傳來即將被撕裂的疼痛，讓她猛然將自己的手從胸口上收回，卻只見自己的掌心陡然刺出鋒利的光刃，耀眼奪目。

「咦，離離姐你好厲害啊，我都召喚不出光劍！」嘉南吃著冰激凌，慢慢悠悠地背著書包回家，在院子里一抬頭看到她，頓時驚訝地說。

離離將光芒從自己的掌心逼出來，再收回去，覺得真好玩。

「下次遇見別人的時候，不需要逃命逃得那麼快了。」蔚清寧笑道。

離離好玩地跳到嘉南面前：「來比試一下吧！」

「我才不要，被光劍碰到會要命的，我還只會光焰術而已。」

離離詫異地回頭看蔚清寧：「我這個也是光焰術吧？」

嘉南「切」了一聲：「雖然手勢是很像光焰術沒錯啦，但光焰術是無法成形的……離離姐這個鋒芒這麼明顯，真的是嗎？」

「是我為離離特別改造的光焰術，你懷疑嗎？」蔚清寧在旁邊問。

「不懷疑，蔚清寧你偏心，你對離離特別好！」嘉南做了個鬼臉，跳下椅子：「我先去洗澡，早點睡覺，明天去燒烤啦~」

離離轉頭問蔚清寧：「他們學校組織燒烤？」

蔚清寧笑道：「前幾天，我說過要帶他去七溪燒烤的，你忘記了？」

離離「啊」了一聲，還在不明狀態的情況，蔚清寧已經抬手揉揉她的頭髮，低聲說：「你也去吧，現在你是我們的一員，不能躲在一邊哦。」

他的手溫柔而輕緩，在一瞬間，離離忽然覺得，心裡有點地方，軟軟的。

她現在，是他們中的一員。

無論面對什麼樣的境況，她畢竟，不是單獨一個人。

雖然離開了自己熟悉的地方，卻也是可以融進另一個群體的，可以和他們，從陌生到熟悉。

無論如何，在她所不熟知的這個世界，蔚清寧，好像總是會站在她身邊。他說，只要你對我說一聲，那麼你的煩惱，就全都交給我了。

不知為什麼，只是站在蔚清寧的身邊，她覺得心裡對未來的恐懼，也能減少一點。

有什麼東西可以依靠的感覺，真好。

她抬頭對著蔚清寧，微微笑了出來。

周末，嘉南起個大早，精神充沛地喊上他們，一起去七溪燒烤。

七溪是個好地方，好就好在它沒有人，四周都被高大的山巒圍繞著，七條小瀑布自山頂流下之後，在山腰有一折，然後繼續傾瀉而下，彎彎曲曲的七條溪水流出平地，匯聚成寬廣的深河，洶湧地流出山谷。

雖然七溪離城市不是很遠，但坐車只能到山腳下，翻過山走到瀑布下需要四個多小時；坐船呢，七條小溪匯聚的湍急河流，小船要想逆流而上太艱難了，大船又因為河床太窄進不去，所以一般來說，那裡很少有遊客。

不過，對於魔族的人來說，也就是需要蔚清寧打開一個異空間讓他們跑過去而已。

他們背著燒烤架、相機、零食之類的東西，一路順著空間通道跑到七溪，從上面俯瞰下去，險峻的青山環繞中，水花四濺，煙雲瀰漫，景色漂亮到讓人窒息。

彷彿為了充分欣賞美景，他們三個人沉默地在洞口站了好久。

最後，離離終於開口問：「蔚清寧……你這個空間是不是開錯了？」

「難怪我打開通道的時候，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蔚清寧一臉沉痛，「果然我只挑最短距離，忘了……通道的開口在瀑布上面！」

沒錯，一伙人剛好站在瀑布頂上，下面是飛濺的水花，上面是蒼茫天空，左右兩邊都是空氣——他們站在半空的一個口子中。

大家站在空間通道口，看著下面，個個都是滿臉黑線。

嘉南說：「跳下去吧！」

離離頓時嚇得張口結舌：「不要啊我還不會御風飛行……」

很明顯，她反對無效，蔚清寧立即決定：「嘉南你把燒烤架和食物帶下去，離離我帶你跳下去。」

離離走到洞口往下一看，風頓時灌了進來，呼啦啦巨響，她差點被吹得飛出去，嚇得死死地往回跑，在狂風中大叫：「我不跳……」

嘉南鄙視地看著他，伸手抱起燒烤架和食物，跳了下去。

蔚清寧轉身，抓住離離的手臂，一手從她的膝蓋下繞過，將她打橫抱了起來。

哇呀呀呀，不得了了！

在離離的尖叫聲中，他抱著離離，從半空中直接跳了下去。

離離慘烈的叫聲散在空中，呼呼的風聲從她的耳邊極速吹過，她只覺得身體急速下墜，一顆心在失重的狀態下，幾乎要從她的胸口蹦出去。

沒辦法啊，在這樣的情況下，她只能緊緊抱住自己能抓住的任何東西——所以她毫不猶豫就抱緊了蔚清寧的脖子，緊緊閉上眼睛。

在這一刻，她的心中閃過一個念頭——他是故意把洞口開在這裡的吧？

幸好，幸好抱著她的蔚清寧，胸膛溫暖，呼吸正常，雖然在下墜中，但他的心跳平穩緩慢，似乎很安全。

不由自主地，離離鬆了一口氣，將自己的臉緊緊地貼在了他的胸口。

蔚清寧的懷抱輕微一頓，下墜減緩。他俯下頭，在她的耳邊輕輕說：「沒事啦，睜開眼。」

離離心驚膽顫地抱著他的脖子，小心翼翼地把眼睛睜開一絲縫隙——

她在他的懷中，他在天空中，風從下而上捲起，離離的長發向上高高揚起，一綹兩綹地觸到他的臉頰，蔚清寧雙手抱著離離，沒辦法撩開她的頭髮，於是離離抬起手，幫他將頭髮撩開，手指尖觸到了他的臉頰，滑了過去，那感覺，就像是撫摸過了一朵剛剛盛開的花朵。

側身而過的小鳥，那輕輕的啼鳴讓她的心忽然柔軟起來。

上面的瀑布在這個平緩的地方衝出七個小潭，各自彎彎曲曲地流過，然後又向著山下傾瀉，抬頭看去，上面下面都是瀑布，是風景最好的地方。

三人在山腰架好燒烤架，開始燒烤，嘉南搞得一臉黑灰，卻依然開心極了。

烤肉嗞嗞冒著黑油、玉米幾乎被烤成了爆米花、雞翅全都半生不熟……

不過嘉南才不在乎呢，反正他只是擺幾個POSE拍照片去現給嘉希看，只要風景比他好，瀑布比他多，燒烤的火比他猛，一切就滿意了。

離離無奈地坐在樹下，默默無語地看著那個小孩生龍活虎地在烈火邊狂燒，蔚清寧則很配合地幫他拍了一張又一張。

「難道小孩子是不怕熱的？」離離自言自語著，抬頭看著頭頂的大樹，即使坐在樹蔭下，她也感覺到了太陽的灼熱，那個蹲在火邊的小孩子應該更熱才對。

像是應了她的話，嘉南吃了幾口烤玉米，脫了衣服跳下水去了，他還真是有備而來，連泳褲都帶了。

看著他在水裡幾下就游到瀑布下面去了，離離有點擔心地問：「沒事吧？他游泳怎麼樣？」

蔚清寧走過來坐在她旁邊，把相機丟到一邊，說：「放心吧，嘉南曾經跟我一起橫渡英吉利海峽。」

「這麼厲害？」離離頓時對嘉南和他仰慕起來了。

「不過是坐船。」

「……少廢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