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危機來臨
蘇岑默剛到辦公室便接到了蘇南電話:「我在B棟二樓的咖啡館等你。你一個人過來,別讓顧易北知道是我找你。」對方一共對他說了兩句話,然後便利落地切斷了通話,既沒問聲好,也沒詢問一下他的意見,篤定了他一定會赴約。蘇岑默聽著嘀嘀的短音,心裡一陣發堵。
他跟蘇南大概多少有些八字不合,儘管因為同一個男人維持著表面的和平友好,但只要逮住機會,總忍不住互掐,從前如此,現在依舊如此,從前他總是落下風,現在也沒贏過。憑什麼她叫他去,他就去啊!「你大爺!」蘇岑默憤憤地罵了聲,可還是拿起鑰匙前去赴約。
惟一在上個月月底就全部搬到了新辦公區,很多互聯網相關企業都集中在這邊,雖然地理位置距離市中心偏了些,但園區內該有的配套設施一應俱全,倒是很方便。蘇岑默到的時候,蘇南已經點好了兩杯咖啡。「加糖不加奶,我沒記錯吧。」「呵呵!」蘇岑默笑得有些陰陽怪氣,邊坐下邊說道,「沒記錯,算你還有良心!」蘇南笑了笑,沒和他抬杠。她靜默了兩秒,忽然開口:「公司的事情,我能幫上什麼忙嗎?」
蘇岑默剛喝進嘴的咖啡險些噴出來,他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人,邊咳邊問:「喀喀!喀喀!你都知道了?!」蘇南心頭猛顫,果然被她猜中了……
昨晚,就在顧易北說出「分手」兩個字的時候,那種絕望像是一把鋒利的刀,硬生生將她劈成了兩半。顧易北顯然也沒有想到她的反應會如此劇烈,看著呼吸急促、淚流滿面的人,只能慌亂將她摟進懷裡,不斷地低聲認錯。「顧易北,你是故意的吧?」她不知道過了多久才找回言語的能力,「你恨我當初那樣對你,所以你也要讓我感受一次對不對?」他主動找她複合,把她捧上天堂,再一腳踢回地獄。
「不是的……」他手足無措地解釋著,「南南,我在和你開玩笑。我不喜歡你去見徐兆林,又不好意思直說。我是因為吃醋,想嚇唬你一下。我們不分手,永遠都不分手。都是我都錯,不該嚇唬你。」
他一遍又一遍在她耳邊安撫著。蘇南沒有再說什麼,只是任由眼淚反覆浸透他的衣衫。顧易北這一天忙碌下來是真的十分疲累,後來哄著哄著,他竟然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
夜,靜得讓人心裡發慌。或許是習慣了在絕望后尋求安寧,蘇南也漸漸地平靜下來,身旁的人呼吸微微沉重。即便在睡夢中,那雙有力的臂膀仍舊牢牢地桎梏著她。蘇南仰起頭,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眉眼,只能一遍遍在心裡勾勒著他的輪廓,一如那些他不在身邊的夜晚一樣。她不相信顧易北剛才說的話,一個字都不信。他不是玩弄感情的人,決定在一起就會付出一切,分手了也絕不拖泥帶水。他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更不會像她剛才說的那樣,是為了報復。所以他忽然說出分手,到底是為了什麼?
讓一個男人放棄自己喜歡的女人,要麼是求而不得,要麼是無法負擔這份感情。而他和她,顯然不是前者。清冷的夜色中,蘇南猛然醒悟到什麼。她想起顧易北這段日子的忙碌,想起他偶爾對著電腦凝思時不自覺流露出的焦躁,想起他剛剛在電話中的欲言又止。顧易北的公司應該是出事了。而這個念頭,她此刻在蘇岑默這裡得到了證實。
蘇岑默剛才太過震驚,說話沒經過大腦,可這會兒看著蘇南的反應,明白過來自己是被套話了。他就知道,按顧易北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將這些鬧心的事說給她聽,尤其是現在事情還沒有定論。
「到底怎麼回事?」蘇南緩了口氣,追問道,「之前不是還說新產品上市,公司轉型之後前景更好嗎?怎麼忽然就出問題了?」「呵呵。」蘇岑默乾笑兩聲,「顧易北沒告訴你嗎?他要是沒告訴你,我可不敢說。」
蘇南抿著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她的目光倔強而銳利,他被看得渾身不自在,最終敗下陣來:「蘇南,他不告訴你有不告訴你的道理,要是我背後說了,不是找抽嗎?」「他要是肯告訴我,我還來問你?!」蘇南語氣有些急切,「到底怎麼回事?!」
「出事就出在那批新產品上。」蘇岑默嘆了口氣,也不再堅持保守秘密,「新產品的成本消耗遠超出了我們的預算,投資方那邊出現了問題。現在公司賬面上的流動資金有限,很快資金鏈就會斷裂。」
「然後呢?」蘇南傻傻地問了一句。她雖然不懂生意,但一家公司的資金鏈一旦斷裂,就很難再維持下去。
「然後?」蘇岑默笑聲中帶了幾分諷刺,像是在嘲笑她,又像是在自嘲,「然後當然是破產。到那個時候阿北可能還會背上一身債務。說真的,你現在和他分手……」後面的話在她冰冷的逼視下戛然而止。
這樣面色陰狠的蘇南是蘇岑默從未見過的,他竟莫名感到一陣發怵。「喀喀……」他輕咳一聲,尷尬道,「我開玩笑的,你別介意。」「我不會離開他。」蘇南一字一句,像是說給他聽,又像是在對誰宣誓,「這次就是死,我都要和他在一起。」說完,她從口袋裡掏出張紅票拍在桌子上,起身離開。
蘇岑默看著她的背影愣了愣,然後搖頭笑了起來,又在他這條單身狗面前玩兒什麼生死相許的套路,可就怕蘇南想一起死,顧易北也不會答應。
蘇南離開咖啡廳,一路走到一樓,站在外面的台階上緩了緩情緒。蘇岑默說話一貫不能全信,她不知道惟一現在是不是真的隨時會破產,但看著顧易北疲憊的狀態,遭遇的危機應該不小。她的記憶中,他從來都是一副舉重若輕的模樣。似乎就算天塌下來,他都能隨意抬手托起。可他昨晚竟然連「分手」兩個字都說了出來,在他心裡,可能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一旦惟一出事,他就和她斷個一乾二淨,絕不拖累她。
蘇南忽然一陣心疼,緊接著忍不住氣憤,氣他不聲不響就要將她排除在外,又氣自己太過平凡渺小,每次親人陷入困境時,都無能為力,毫無辦法。她狠狠吸了口氣,掏出手機想打電話給他,可手指熟練地按出那串號碼后卻又停頓下來。
蘇南抬頭,看向惟一辦公樓所在的方向。這個時間,他肯定是在忙。這種事情不是電話里一句兩句話能說清楚的,而且她幫不上什麼忙,不能再擾得他分心。屏幕上的號碼被逐個刪除,她收起手機,揚手攔下了正從遠處駛來的一輛空計程車。
顧易北今天早早就下班回了家,門打開那一刻,飯菜的香氣立刻迎面撲了過來。蘇南舉著鍋鏟從廚房裡出來,看見他明顯有些意外:「我還以為你今天也半夜回來!」顧易北回手帶上防盜門,笑道:「沒做我的份兒?」
「做了。」蘇南說著露出幾分窘迫的表情,「飯夠了,菜……有點兒簡單。」顧易北最近都不在家吃,其實飯也是她準備留給自己明早做炒飯吃的。「沒關係。」顧易北舉起手裡的幾個大塑料袋,邊沖她示意,邊走向廚房,「我買了點東西,隨便再弄兩個就夠了。」
蘇南一個人吃飯,只做了道最簡單的番茄炒蛋。主廚的位置交接給顧易北,他迅速把買來的食材給打理好,不過半個多小時,一道紅燒鯽魚,一道醋熘小排,還有兩個素菜、一碗湯全部上桌。不承認不行,有些人就可以做什麼都像樣。蘇南夾了塊排骨放進嘴裡,想起顧易北第一次給她做飯吃的情景。
驚艷只能用來形容吃到菜的驚喜,她當時的心情是驚嚇,可接下來就只剩下滔滔不絕的崇拜。顧男神就是顧男神,做個飯都有大廚水準!除了生孩子,還有什麼是他不會的?那天蘇南將減肥的誓言拋到了腦後,在吃掉整整兩碗飯之後,又打包了他冰箱里的醬牛肉。
「太長時間沒下廚了,味道還好嗎?」低沉的聲音將她從回憶中喚醒,顧易北擦著手走進餐廳,站到桌邊時張嘴「啊」了聲,示意她喂他。「味道不錯,水平沒有倒退。」蘇南夾起排骨湊近他嘴邊。顧易北卻偏頭躲開了,他一雙眸子黑得像點了墨,目光炯炯有神地看著她,明顯不懷好意:「別用手,換個地方。」說著視線掃向她紅潤的雙唇。
蘇南騰地紅了臉頰。「流氓!」她翻了個白眼,將排骨又扔進自己口中,「不吃我吃!」「嘿嘿……」顧易北笑了兩聲,沒再逗弄她,「吃飯吧。」他拉開椅子,先將她按在上面坐著,然後在她邊上的位子坐下。
用餐時間很安靜,誰也沒有再說些什麼。他偶爾會專註地剔除魚肉里的刺,將整塊雪白的肉放在她碗里。今天的紅燒鯽魚湯汁放多了糖,有些甜膩,可她每吃下一口,都忍不住心裡發酸。
「顧易北……」飯吃到一半,蘇南突然打破了沉默,「我今天去找過蘇岑默。」「嗯。」他輕應了一聲,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起伏。「他跟我說了。」蘇南吸了口氣,「他說惟一的投資方出了問題,資金鏈很快就會斷裂,甚至破產。所以你昨晚……」顧易北忽然抬眸,兩人四目相接,她後面的話戛然而止。
關於昨晚,他們兩個今天誰也沒有再提起。顧易北今早沒有像平時那樣早出,而是先將她送去千城才又去的公司。他像是從不曾對她說過「分手」兩個字,但粉飾的太平,他們心裡都清楚。不是心有芥蒂,而是心有忌憚,她是,他也是。「小南。」顧易北放下了碗筷,神色間多了幾分鄭重,「昨晚的事情我道歉,我不該單方面決定我們兩個的感情。我這幾天太疲憊,有些衝動了。」「所以惟一是真的出事了對嗎?」蘇南從他並不相關的話中抓住了重點。
「沒有他說的那麼嚴重。」顧易北抬手揉了揉眉心,有些無奈,「蘇岑默的話你也敢相信?投資方的確是出了問題,但是也不至於立刻就破產。惟一這些年一直參與資本市場,有一部分資金在那裡。只要挺過這一段,年底資金回籠,一切就都不是問題了。」蘇南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並不相信這套說辭。如果真是這麼輕鬆,他昨晚不會輕言分手兩個字。
顧易北怎麼會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他舉手投降:「是真的。小南,我也不知道自己昨晚發什麼瘋。事實上,我說完那兩個字就後悔了。你就當我壓力太大,和你發神經,行嗎?」蘇南細細地觀察著他臉上每一個細小的表情,仍是不能相信。顧易北嘆了口氣:「就算惟一真的出事了,你知道也是於事無補。」
「我不關心惟一是不是真的出事,我關心的只是我們兩個會不會一直在一起。」
他低聲輕笑:「當然不會一直在一起。」不等她發作,又立刻接了一句,「人死了就什麼都沒了,我們兩個還能一直活著不死?」
「死了埋一起!」蘇南沒好氣,「顧易北,你死了我給你陪葬!這輩子你別想擺脫我!」顧易北對上她近乎偏執的目光,忽然笑不出來了。
公司的危機遠比他說的嚴重,年前投資的基金都在虧損,就算年底資金能夠回籠,也不好說還能剩多少。他手上的確有很多壟斷性技術,但這些同樣也是雙刃劍。公司發展一切向好的時候,投資者趨之若鶩;公司一旦出現問題,免不了有人會為了撈好處痛打落水狗。牆倒眾人推的例子,在商場上最是常見。
可說來說去,這些都是還不知道會不會發生的未來。
「蘇南……」他近乎嘆息地呢喃著她的名字,「惟一是我的孩子,我不會放任它死去。公司不至於立刻就倒閉,但情況的確不樂觀。我接下來做的每一件事都等於在賭博,如果我輸了,將一無所有,可能還會背上巨額債務,比當年更糟糕。到那個時候,你不要嫌棄我是個拖累。」蘇南忽然笑了出來,眼中不知何時蓄滿了淚,視線一片模糊:「顧易北,那年在林城,我吞服了大量的安眠藥之後又突然後悔了。你知道為什麼嗎?」掛在眼角的淚滴不堪重負,終於滾落臉頰,「因為我想起了你。」
縱然那時她以為他們再無可能,她卻突然想要繼續活下去,活在有他的世界里。無論他是受人矚目的IT新貴,還是乞丐,對於她來說,他只是顧易北,是她存在的意義。
第二天顧易北醒來時,蘇南已經梳洗完畢。窗外天色尚早,他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確定不是自己睡過了頭。他不由感到意外:「今天怎麼起來這麼早?」蘇南遞了杯溫水給他:「你等下公司有事嗎?」顧易北凝神想了想,搖頭。公司最近都是急事,那也就等於沒有非立刻解決不可的事情。
「那你能不能擠出來一個小時的時間給我,就一個小時。」「行。」顧易北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然後才想起來問她,「你要做什麼?」蘇南看著他,沉默一秒:「去民政局,登記,結婚。」顧易北:「喀喀……喀喀……」
最近沒有什麼節日,屬於結婚登記的淡季,他們去得早,整個婚姻登記處除了工作人員就只有他們兩個人。現如今機關部門也人性化,結婚套餐三種任選,最便宜的9元錢,後面依次是99元、999元。蘇南為圖快捷省事,直接選擇了最便宜的,填表、照相、領證,前後半個小時不到,兩人就成了合法夫妻。
顧易北全程臉色有些發黑,本來結婚這種事就應該由男人先提出來,結果被她搶了先,沒鮮花沒鑽戒,工本費加照相一共花了不到五十塊錢,還是她付的錢。這都是因為他整個早上都被她那句「登記結婚」震驚了,出門時手機、錢包全忘了帶。顧易北覺得,他身為男朋友,哦不,現在應該是她合法丈夫的自尊,徹底被打擊到了最底層。
「蘇南,我現在還沒破產呢,你不用這麼給我省。」上車的時候他說了一句話,接下來全程都沒有再理過她。蘇南卻對他的冷臉絲毫不介意,收起兩個小紅本本,一副「我已經吃定你,看你往哪兒跑」的架勢。
顧易北什麼東西都沒帶,蘇南身上又帶著貴重物品——結婚證,從民政局離開后,他將車子開回家裡,然後又送她去了公司。蘇南臨下車前,顧易北忽然說了一句:「下班我來接你。」「不用了。」她想也沒想直接拒絕。從惟一新公司過來,路程不算太近,而且一路晚高峰,堵車嚴重。
「去挑戒指。」他湊過去吻了吻她的嘴角,說話時嗓音格外纏綿。蘇南頓時感覺嘴裡被塞了大口的糖,甜到了心裡:「好。」說完左右看了看,見外面沒人,迅速在他唇上親了一口,逃一樣推門飛奔下車。
低沉的笑聲被關閉的車門阻隔在車內,顧易北目送著她奔進寫字樓大門內,英俊的面容上笑容漸漸消失。他靜靜地在車裡坐著,直到大堂保安過來催促。車子啟動的同時,放在儀錶台上的手機響了起來,顧易北戴上藍牙耳機:「沈總……好,我十分鐘之後到。」
華策風投在A城並沒有辦公地點,他們的首席執行官沈淮安來這邊,純粹是私人原因。顧易北和他相識是在一次商務交流會上,會後兩人一直保持著聯繫,只不過交往不深。之前惟一尋找投資的時候,也曾和華策商討過,但是沈淮安做生意出了名的黑,幾輪談下來,雙方沒能就利益達成共識。權衡之後,他和蘇岑默選擇了另一家和華策差不多資質的投資公司。只是沒想到那家公司高層出了問題,連帶著他們也受了影響。
當時顧易北決定和另外一家合作的時候,沈淮安曾經給他打過電話:「惟一是我看好的企業,顧總什麼時候願意一起發財,我隨時歡迎。」顧易北那時聽完只是客氣幾句,卻沒想到不過一年時間,就真奔著對方去了,他甚至懷疑這個人那時候是不是就知道一些內幕。
沈淮安就住在上次鬧了火災烏龍事件的格林酒店,兩人約在一樓的咖啡廳見面。顧易北到時,對方已經等在那裡。沈淮安臉色不太好,看起來像是昨晚熬了一宿,見了顧易北也沒有寒暄,開門見山:「顧總現在來找我,就不會是當初的條件。」顧易北雖然只和他接觸了幾次,但已經習慣他這種直接,在他對面落座,擺手拒絕了拿著菜單過來的服務生,笑著說道:「惟一是我的心血,當初的條件實在讓人不能接受。」「那現在就能接受了?」「現在同樣不能接受。」
沈淮安一愣,顧易北往後靠上椅背,目光微沉:「沈總,明人不說暗話。對於華策來說,惟一不是你僅有的投資選擇,所以你們的條件近乎苛刻。但是我既然敢來找你,肯定也是有備而來。」「那說說看你的準備。」沈淮安抬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顧易北緩緩吐出四個字:「瑞風製藥。」沈淮安眸光閃了閃,隨即恢復如常。顧易北繼續說道:「其實說起來,惟一現在的困境還是沈總造成的。如果不是你們做空了瑞風製藥的股份,就算是投資方出了問題,惟一也不至於山窮水盡。那個併購案你們策劃已久,不會不知道瑞風製藥的股東也有惟一。現在對於你們來說,時間就是金錢。兩敗俱傷,不如互助合作。」
沈淮安抿唇不語,顧易北勾唇笑笑,也不再言語。有些話,心照不宣即可,不必點透。沉默大概持續了幾分鐘,沈淮安忽然笑了出來:「顧總乾脆別做什麼IT公司了,來這邊做風投吧。」顧易北失笑:「比起成天鉤心鬥角,我更喜歡寫代碼。」「鉤心鬥角?」沈淮安咀嚼著這四個字,眸中閃過一絲深意,「我在這行做了十年,瑞風是少見的一塊硬骨頭。顧總手裡的股份,我用市價三倍回購。至於惟一的投資,我最多只能再讓利兩層。」「好。」顧易北點頭,爽快答應。瑞風製藥的股份以市價三倍賣出,已經足夠惟一應付一陣。只要有了喘息的資本,他就能讓這場仗反敗為勝。
既然意向達成,就沒有再繼續廢話的必要,顧易北直接起身告辭:「我先回去了,最近實在太忙,沒法招待沈總。」「顧總客氣。」沈淮安跟著站起身,然後忽然問了一句,「顧總看今天的新聞了嗎?」
蘇南今天只請了兩個小時的假,理由是肚子疼。她並沒有將自己成為已婚婦女的事告訴同事。她總覺得結婚就是她和顧易北兩人的事,關起門來恩愛就好了,幹嗎要曬給別人看。而且惟一現在正是生死存亡的階段,最好不要節外生枝,讓他分心。
運營部又招了兩個新人,頂了她和齊雙雙的空缺。原來鍾麗那間獨立辦公室,現在成了她的地盤。鍾麗在的時候還兼著版權推廣,蘇南這方面完全是小白,所以版權部分如今陳總親自過問,她則主要負責為內容增長流量。
蘇南一到公司便立刻聯繫了兩個流量不錯的營銷號,敲定好了下周幾本作品的宣傳細節。撰寫推廣軟文的事現在不用她親自動手,升職之後倒是輕鬆不少。蘇南點開幾家常逛的網站,開始潛水看八卦。其中一家網站突然刷出的熱門新聞立刻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惟一科技旗下軟體涉嫌侵犯客戶隱私,目前警方已立案調查。
顧易北回到公司的時候,來做筆錄的警察剛剛離開。公司資金周轉出問題的事情,目前只有他和蘇岑默知道。惟一這幾年來雖然順風順水,但也遇到過不少困難。大家見到這種情況,除了氣憤外,並沒有慌亂,仍舊各司其職,按部就班地工作著。
警察是蘇岑默接待的,他一進到顧易北的辦公室便立刻反鎖了房門,面上仍是帶著笑容,卻寫滿了苦澀:「你說,這買賣是不是真干不下去了?」顧易北看他一眼:「要是真干不下去,你有什麼打算?」「沒想過。」蘇岑默搖頭。
顧易北坐到大班椅上,抬手開了電腦:「我剛才去和沈淮安見了一面。」蘇岑默愕然看向他:「你準備答應他們的條件進行融資?」說完覺得不對,「這個時候找他,條件肯定更苛刻,搞不好惟一就得易主,我們兩個都要給別人打工。」「所以我沒融資啊。」顧易北笑了出來,也不賣關子,「我們在瑞風製藥的持股,他用三倍市價收購。」蘇岑默更加意外:「他竟然答應了?」
「時間對於他來說更寶貴。」顧易北說道,「瑞風製藥的併購案花費時間太久,我聽說華策董事會已經有了微詞。這個時候能用錢解決的事情,他不會猶豫。」說著他嘆了口氣,「這筆錢足夠周轉。只要產品能夠如期上市,這盤棋就算活過來了。」蘇岑默聞言也鬆了口氣,顧易北從來不說沒把握的話,他說沒問題,那就是沒問題。
「對了,警察來的事你知道了吧?」「知道。」顧易北點頭,「你看著處理吧。類似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沒遇見過。」
其實事情不是現在才開始的,早在一星期之前,就有人在相關論壇上吐槽過惟一旗下開發的某些應用軟體存在一些問題,而且說得有理有據。現在警方正式立案的,是一款健康管理軟體,屬於公司最早期的產品。目前仍舊使用的用戶數不算特別多,卻大多是精英階層。這一批人最為注重隱私,事情一曝出來,用戶反應很激烈。
但是事情遠比想象中要棘手許多。警察辦案需要法律程序,網民發帖卻是分分鐘的事。從上午新聞出來,到下午2點左右,才不過短短半天時間,對於惟一的聲討和質疑已經蓋過了當天的幾個大事件。幾乎所有惟一旗下的產品,都被人拿出來講了一通弊端,甚至連顧易北本人也遭到了各種謾罵。除了跟風之外,還有一些文章寫得言之鑿鑿,彷彿事情已經定論的模樣,什麼「從良心企業到黑心企業,看神話如何破滅」「我們的隱私誰來保護,強烈呼籲追究企業刑事責任」……顯然是有人在背後引導輿論。等到晚上快下班的時候,已經預訂新產品的銷售商打來電話,雖然沒有表明退貨,但質疑的態度很明顯。
公司資金暫時是解決了,但又出了其他問題。其實現在網路三分鐘熱度,只要警方調查清楚沒問題,這些網上的聲音過段時間就會平息下去。可要命就要命在,惟一的新產品要趕在年底上市。三個月多一點的時間,如果公司不能洗白,新產品的銷售就會遭遇滑鐵盧,公司恐怕難以度過這次危機。
有時候頂風發聲不是最好的辦法,所以顧易北並沒有聯繫各大網站刪帖或是屏蔽,而是一邊採取冷處理,一邊從公司內部抽調了精英員工,成立了一個應急小組,召開會議研究應對方法。會議開完已經晚上9點半,顧易北轉頭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夜空,猛然想起自己忘記了告訴蘇南今天晚歸。說起來,今天還是他們的新婚之夜。
他急忙拿起手機,結果還不等撥號,對方的電話已經打了進來,兩人彷彿心有靈犀。顧易北敏銳地察覺到聽筒里有風聲灌入,那邊的人像是在室外。「南南……」「顧易北,我還有兩分鐘到你公司,你下來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