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故人蹤跡(中)
這天下能夠叫楚封崖九皇叔的人,還真是不多。
竹悠探身往外面看的時候,只見酒樓下面的街道上,一個一身錦衣華服的年輕人正仰頭往上看了過來。
他長著一張俊朗帥氣的臉,一身溫潤如玉的氣質,一眼看過去,竟是跟楚賢非常相像。只不過細看而去,便能看得出來,這個人長得可比楚賢要出彩多了。
只是,那一雙眼角上挑的凌厲眼睛,卻偏偏盛滿了溫和的笑意,明明沒有什麼違和感,竹悠卻偏偏覺得不順眼至極。
這樣的臉,應該邪魅一笑嚇cry的才對吧?
楚封崖微微一挑眉,目光深邃地盯著他看了不上,忽然饒有興趣地笑了:「南王,楚玄?」
那年輕人笑得更加溫和,點頭道:「正是小王,九皇叔看起來氣色不錯呢。呵呵,這位,想必就是九嬸了吧?」
他一點兒也沒有覺得叫一個比自己還小的小姑娘九嬸有什麼彆扭的,溫和地沖著竹悠拱了拱手,這才像是剛剛看到其他人一般,皺眉轉向了陳進。
「你這是在做什麼?」
陳進還跪在地上,此刻正滿臉的惶恐:「下官,下官這不爭氣的犬子惹怒了九王爺,求南王幫下官求求情,下官日後一定好好管教這不爭氣的東西!」
他倒是轉口的快,也不想著繼續往楚封崖的身上潑髒水了,卻不是因為別的,只因為跪在地上的時候,很明顯地感覺到了青石板鋪成了的大道上,正有規律的震動著,顯然,有大部隊來了。
果然,幾乎是他的話音剛落,就見街道盡頭一陣噠噠噠的馬蹄聲,然後一隊騎兵飛速而來。
那當頭的年輕人一身銀色的閃亮鎧甲,滿身的傲然氣勢,一張俊臉看起來竟跟這陳進有幾分相似,只不過那通身的氣勢,卻是陳進半分都不能比擬的。
「元帥!哈哈,果然是元帥回來了!」
那年輕人大叫一聲,扭頭沖著身後的眾人喝道:「元帥已經到了,兄弟們,恭迎元帥回府!」
嘶!
十幾匹馬兒揚蹄長嘶,上一刻還在賓士的馬兒,卻是瞬間就被這些騎兵們勒停了下來。
眾人大笑聲中,騎兵們揚聲喝道:「恭迎元帥回府!」
那聲音齊整震天,每一個人都喊得聲嘶力竭,興奮中夾雜著崇拜,顯然對楚封崖這個回京許久的大元帥想念的不行。
楚封崖大笑一聲,口中一聲嘹亮的哨音吹響,正安然在馬鵬里吃草的黑馬當下嘶鳴一聲,興奮至極地從馬鵬里躥了出來。
楚封崖大笑道:「好!我們回府!」
他一伸手將竹悠攬在了懷裡,隨手丟下飯錢,直接從窗口飛身而下,正落在馬背之上。
黑馬長嘶一聲,猶如龍吟,載著楚封崖和竹悠,就像是利箭一樣朝著一眾騎兵來的方向飛馳而去。
那領頭的年輕人大笑一聲,臉上露出興奮之色:「元帥稍等!我等還沒有拜見王妃呢!」
他的話音未落,卻已經雙腿一夾馬肚子,馬兒揚蹄嘶鳴一聲,刷地一下就沖了出去。
他的背後,那群騎兵嘿然大笑,口中叫著「元帥且等」,便一個個嚎叫著追了上去。
「逆子!逆子!真是逆子!城中縱馬!軍法處置!真該讓那些人抽死你!」陳進咬著牙從地上爬了起來,瞪著那年輕人離去的方向狠狠地罵起幾句。
他一低頭,正見自己那蠢兒子正仰著頭惡毒地盯著那年輕人離去的方向,顯然是恨得不行。他兩相比較一番,頓時咬牙切齒。
他親自寵著教著長大的兒子,竟然比不上小妾養大的庶子,自己沒本事,還只會嫉妒人家,陳進有時候真是很得不把這個兒子塞回妻子的肚子里,讓她再生一次!
「呵呵,陳大人怕是忘了。」墨羽冷笑著盯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無論是幽州還是陳州府,西北軍可以縱馬行軍,可是全城百姓親自求來的。只要不傷害百姓,不擾亂治安,西北軍,有絕對的資格享受這個殊榮。」
陳進頓時語塞,即便是心有不滿,卻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知道,想在陳州府這種地方抹黑楚封崖,根本就是痴人說夢。
單看那些還捧著臉,捂著胸口蹲在路邊嘰嘰喳喳的百姓們,他就知道,儘管一年沒有回來,楚封崖的威信仍舊如日中天。
這些百姓早就被楚封崖給洗腦了,別說是不讓他們信奉神明,就算是告訴他們楚封崖就是個神,他們都是信的!
陳進幾乎是瞬間就將自己的情緒整理乾淨,臉上掛著討好的笑容,問道:「這個……墨小將軍,不知道可否將那些賊子交與下官,讓下官徹查啊?」
墨羽似笑非笑地呵呵了一聲,忽然一抬手。
陳進還以為他要下命令讓人把那些人交出來,卻不想這墨羽只是冷冷地一鞭子抽在了馬屁股上,然後一行人轉瞬間就消失了個沒影。
吃了一嘴灰的陳進陰沉著臉站在道上,半晌都沒有動靜。
「嘖,九皇叔的這個排場,果然是非同凡響啊。怕是皇上來了這陳州府,也沒有這麼一個待遇吧。」
一聲低低的感嘆聲響起,陳進這才想起來,自己身邊還有個沒事兒跑過來蹭吃蹭喝蹭玩兒的藩王呢。
他立刻收斂了臉上的所有情緒,苦笑著道:「讓南王見笑了,都是下官連累了南王,若非下官這不爭氣的兒子惹怒了九王爺,也不會讓南王也跟著吃了掛落。」
可不就是掛落么,再怎麼說楚玄也是一國王爺呢,雖然比不上楚封崖,但是卻也不該被楚封崖冷落至此啊。
楚玄也不知道聽出來了這陳進的挑撥沒有,溫潤的臉上露出了一抹苦笑,無奈地道:「本王曾經聽說九皇叔的脾氣不太好,如今見了,倒竟是真的。不過想來也是應該的,本王看這陳州府的兵卒,無不對九皇叔信奉至極,他急著回去探望他們,也是應該的。」
他微微搖了搖頭,很快就收斂了臉上羨慕的情緒,笑著道:「算了,本王不耽擱陳大人的事情啦。本王這一次出來,可是來給側妃買葯的,哎,她也是倔強,明知道身子不好,還非要跟著本王出來,如今病了,可真是讓本王心疼。」
陳進聞言,飛快地壓下了心中的鄙夷和不屑,只殷切地道:「啊,竟不知側妃娘娘病了,是下官的疏忽。王爺放心,下官這就叫人立刻將這陳州府醫術最好的大夫送到別院去。」
楚玄臉上露出了笑容來,伸手拍了拍陳進的肩膀,笑著道:「好好好!你這可是幫了本王大忙了,那你快去吧,本王再逛逛。」
陳進恭敬地行禮告退,讓人拎著自己被打成了豬頭的兒子,一轉頭,臉上的神色當下便扭曲了起來。
「讓人想辦法把那些蠢貨弄死,可惡,刺殺不成竟然不自殺,反而被抓到了!」他臉色扭曲地看向了自己的師爺,一字一頓地道:「一定要做得乾淨利落,若是再被抓到了馬腳,大家都得死!」
師爺神色一凜,謹慎地點了點頭,在陳進一群人進入府衙的時候,他卻悄無聲息地脫離了隊伍。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腳剛走,後腳,就有人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而那位南王楚玄,的確是不緊不慢地在街道上逛了半天,才慢悠悠地回他的別院去了。
他剛剛回到了屋裡,被丫鬟服侍著換下了外衣,換了日常常服,便有一陣香風襲來,一個一身淡黃色衣衫的女子在丫鬟們的簇擁下走了進來,柔柔地接過丫鬟們洗好的手帕,伸手去擦楚玄的臉頰。
「靈兒的身子可好些了?」楚玄微微探身由著她給自己擦臉,俊臉上帶著溫柔至極的笑容。
只是當他轉身去看那些侍女的時候,神色卻已經沉了下來:「不是讓你們好好照顧側妃么?怎麼還讓她這般勞累?出來的時候,不知道給她多加件衣裳么?!」
他冷沉著臉的時候,原本溫潤的面容就像是一張碎掉的面具,此刻這猶如漫不經心的殺神一般的英俊邪魅,似乎才是他真正的面容。
丫鬟們臉色蒼白如紙,噗噗通通地跌跪在了地上,一個個瑟瑟發抖,卻沒有一個敢出聲求饒的。
這側妃,自然不是別人,正是隨著楚玄而來的白靈兒。
她嬌嗔道:「王爺你真是的,怎麼又嚇唬她們吶。上一次因為靈兒傷寒,已經處理了一批人了,這幾個好不容易才用得順手了,您若是再殺了她們,靈兒可又要好久都沒有人用了!」
楚玄的眉頭微微一皺,剛剛那一瞬間的邪氣就像是錯覺一般,竟是瞬間消失,他伸手輕輕捏了捏白靈兒的臉頰,無奈地道:「你這丫頭,慣是會知道怎麼讓本王心軟呢。」
「王爺!」白靈兒嬌羞地嬌嗔著,將自己的臉埋進了他的懷裡,素手輕輕撫動著他的腰身,柔弱無骨地靠著他,低低地道:「靈兒自然是沒有貞美姐姐好的,也就只能朝王爺撒撒嬌了,所以,王爺可千萬不要厭棄了靈兒才是呢。」
楚玄哈哈一笑,一伸手將她攔腰抱了起來:「小東西,王爺若是不疼你,怎麼會只帶著你出來?」
白靈兒嗔道:「哼,若是王妃姐姐不懷孕,說不定王爺帶的,就是她了呢。」
她拈酸吃醋似的嘟了嘟嘴,卻又很快笑了起來:「不過靈兒不嫉妒,因為靈兒知道,在王爺的心中,靈兒永遠都是最特別的。」
楚玄笑容深沉地看著他,抱著她的手微微一緊,直接將她扔到了裡屋的床上,整個壓了上去……
你自然,是特別的。
他低低地笑出了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