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紅顏黃泉
當初心急火燎地趕回家裡,在見到母親沒有一絲氣息后,凌顏望一下崩潰,當即昏倒在母親面前。
沈牧清總算沒有倒下去,淚水奪眶而出,打電話報警,接著呼朋喚友,凌顏望的幾個結拜兄弟馬不停蹄地趕來。
經過警方一番勘查,結論是:心臟突然驟停導致死亡,沒有外力作用痕迹,沒有中毒,屬於自然死亡,沒有他殺的嫌疑。
警方的結論讓本來傷心欲絕的凌顏望憤怒無比,可也不能把警察怎麼樣。他知道,母親定然是遭人害死的,不是不相信警察,是他太了解自己的母親。
親朋好友趕來,依照慣例,當然都要說「節哀順變」的話,一個這樣說,個個都這樣說,平時憨厚直爽的凌顏望火了,把所有人趕走,還說了狠話:「以後我誰也不認識……」。這是一個倔強的人,連他的師傅、師娘都被他趕走了。
人家媽死了,再怎麼樣也得理解其悲痛的心,大家只好暫時退避三舍,等著這頭蠻牛冷靜下來,希望他只是一時想不通。
眾人惋惜,為美人薄命而痛心疾首,然,誰也不是華佗在世,誰也不能讓美人死而復生。更沒有發生那些胡編亂造的玄幻穿越小說里的荒唐情節,沒有人送來仙丹,沒有出現一個上仙,美人確實死了,再也活不過來,誰能不傷悲呢?
薄命的美人獨去黃泉,要是在奈何橋前,能先喝碗孟婆湯歇息一下,回想一下短暫的半生,她可能比看著她屍體哭的人更悲痛,回望匆匆人世,命運對她太過殘忍。
少女時的凌塵顏是一根筋的人,要是長得丑,一根筋的醜八怪也就無人理會,活到一百八十歲也不會有什麼意外,可她偏偏就是校園裡嬌艷的校花。
「無論漱瓊液,還得洗塵顏。」凌塵顏人如其名,貌美奪目,不是仙女下凡,起碼也比整容三千次的那些女明星還要漂亮,原裝美人太難得。
愛情發生了,懷上了,是避孕失敗,還是根本就沒採取避孕措施,外界無從得知。也不知道是因為她一根筋,還是她不知道有一種技術叫做:「無痛人流。」總之,她決定要把孩子生下來。要是她流了,也就沒這書里的故事。
因大學二年級學生,堅持退學生孩子,導致父母與之疏遠,更沒有想到的是,使得她母親不久抑鬱而終,父親在母親去世后自殺而死,如此一來,她也就落得一個眾叛親離的結局,好在父母還給她留下一些微薄的財產。
如果她能及時回頭,以凌塵顏的美貌,就算肚裡懷著孩子,一定照樣有大把人類愛美的雄性趨之若鶩,願意為她鞍前馬後,甘願拜倒在她已經結果的石榴裙下,可是她就是那麼倔,寧願放棄全世界,也要把孩子生下來。
她帶著兒子相依為命,遠離都市,在雪山下過著隱士一般的日子,從不與外界交往。滿心歡喜兒子大學畢業,已經與一幫同學走上創業的康庄大道,略有小成,從此可以看著兒子大展拳腳,可她卻突然離開了人間。
凌顏望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母親是自然死亡,母親從小告訴他的故事在腦海縈繞,想起已經是億萬富豪的馮慶煌,發誓要殺他為母親報仇。對,殺自己的親生父親,立誓不共戴天。
小時候,凌顏望一直不知道自己父親是誰,直到讀初中時,母親才給他講起不堪回首的塵煙往事。
那時的凌塵顏剛上大學,是學校首屈一指的校花,富二代馮慶煌與她同校,大她兩屆,對她展開熱烈追求。
妙齡的少女哪個不懷春,多情的少年偏偏愛校花,幾番執著的追求,凌塵顏和馮慶煌墜入愛河。
馮家億萬家財,知道凌塵顏是一個普通工薪階層的女兒,而且還是個一根筋,竟然還懷上自己家獨子的孩子后,勃然大怒,堅決反對其兒子與凌塵顏繼續交往,丟下一筆錢,並要求凌塵顏打掉肚子里的孩子。他們沒有強行把凌塵顏弄到醫院去,必定計劃生育都取消了,那種強行把女人肚子里的孩子清理出去的事情,已經被埋進了歷史的塵埃里。
估計馮家也是有執著信仰的,堅決要徹底打破『母憑子貴』的慣例,不給社會上樹立壞的榜樣。
當時的馮慶煌正好大學畢業,被父母強行帶回家去,從此與凌塵顏了音訊,一對野鴛鴦就此各走各路。
凌塵顏始終相信自己愛沒有錯,男人沒了無所謂,本來就是一個播種的工具,有什麼了不起。她捨不得自己處子之身懷上的孩子,堅持要把孩子生下來,因自己家裡也不同意,她只好退學,遠走他鄉,自己一邊打工一邊照料肚子里的孩子。
馮家知道凌塵顏生下了兒子后,一直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擔心有一天孩子長大以後,到馮家爭奪財產,更擔心玷污馮家臉面,幾次欲讓凌塵顏和其孩子死於非命,陰差陽錯,沒有得逞。
凌塵顏雖然日子窮困,但聰明賢惠,經歷幾次意外以後,她明白是馮家人在搗鬼。在辦完父母喪事後,賣掉父母房產,帶著錢和兒子凌顏望躲到雲南大理劍川縣的一個偏遠小鎮的遠郊住下來,用父母留下的錢,在小鎮買當地人的房安家,網購興起以後,匿名在淘寶開店,賣雲南當地的手工藝品,這麼多年,總算把兒子撫養長大。
母親從小告誡凌顏望,一定要遠離馮家,念在母親獨自撫養他長大不易,一定要珍惜自己生命,不可去馮家尋仇。
凌顏望深知母親為人,在這個偏遠的地方本就活得極為低調,也從不招惹是非,二十多年來,母親早已融入當地人的生活,與當地人相處融洽,而且是一個深受大家敬仰的人,所以,當地絕不可能有仇人,更不可能會有人要害母親性命。
回想起母親說的那些差點讓母子意外慘死的事,凌顏望抱著母親冰冷的屍體,認定一定是馮家殺害了母親。
這幾天,他飯只吃幾口,話也沒有,總是睡不到一會兒就起來,長時間淚眼汪汪地望著母親的骨灰盒和遺像發獃。
在給母親下葬時,凌顏望終於開口,再次鄭重聲明:「愛情,兄弟,朋友,恕我再無心與你們風雨同舟,我的餘生,必殺馮慶煌那個王八蛋,你們要還看得起我,從今往後請尊重我的選擇,你們也再不要和我有任何瓜葛,你們走吧,誰要不尊重我的選擇,別怪我不念舊情。」
眾人都不敢上前去,對於凌顏望說要手刃他那個親生父親的事,誰也不敢輕易決定和他同去。可大家是結拜兄弟,曾那樣的要好,曾一起盟誓「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今怎麼能棄他而去。
問題在於凌塵顏是不是被馮慶煌害的,凌顏望認定是,此刻誰也不敢說不是,又都知道凌顏望的秉性:一旦認定,絕不回頭。
大家對凌塵顏都非常熟悉,都敬愛兄弟這位美麗善良的母親,也都感覺凌塵顏死得蹊蹺,簡直難以接受美麗如素蘭花的凌塵顏就這樣死了。
她才四十多歲啊!她還那樣美麗……
要幫著兄弟報仇,誰也不敢輕易下決定,一來都知道馮家勢力太大,怎麼能去報得了仇?二來也知道,殺人是觸犯刑法的事,怎麼敢輕易對兄弟許下這樣的諾言。
沈牧清不顧父母反對,與凌顏望大學時已經相愛至深,如今見大家都不去勸慰自己的未婚夫,眼看著日已到頭頂,她心疼愛人,不由得急得哭起來,把腳一跺,牙一咬:「你們這些混蛋,好,你們走吧,我要和望望風雨同舟,死而無憾,我發誓,此生為顏姨報仇,殺了馮慶煌那個王八蛋,今生和他誓不兩立。」
「不行,妹妹。」沈牧天一把抓住自己的親妹妹沈牧清:「妹妹,別衝動,你愛老四,我們都知道,我們難道就不傷心嗎?我們先是兄弟,然後才有你認識他,我們兄弟之間的情義就比你們的愛情薄嗎?爸媽的生意和馮家多有往來,怎麼和馮家誓不兩立?」
沈牧清看著哥哥汪汪大哭,一口咬在沈牧天手腕上,嘴裡喊道:「你放開我,做你的沈家大少爺去,我不管,我要我的望望。」
丘宛如趕快把沈牧清拉開:「看,你哥的肉都快被你扯下來一塊,怎麼這麼狠呢?」
沈牧清淚如泉湧,指著幾個人:「你們都是狼心狗肺,平日里說兄弟風雨同舟,此刻又只想著各自利害,有沒有良心?況且,你們那個沒有受過顏姨的好?每個假期都來打擾顏姨,顏姨待你們如她自己的孩子,吃的、住的、玩的,那點虧待你們?」
施小印依然在打遊戲,口裡說道:「牧清,顏姨的好我們怎麼會忘?我們誰不是哭過好幾場?我是絕對相信顏姨被人所害,至於被誰害的,還要查證,你沈牧清敢發誓與老四走復仇路,我肯定同去。」
丘宛如一個箭步衝過去,從施小印手裡抓過手機,砰地一聲砸在地上,氣鼓鼓地訓斥他:「沒遊戲活不了?打半天遊戲,對著墓地打遊戲?要是這樣,你不來就是啦!」
施小印手揚在空中,臉氣得緋紅,對著丘宛如咬牙切齒:「算了,不和你這個女人計較。」
「你還想打我,來啊!」丘宛如往施小印臉上貼上去。
呂湄甩開唐德音的手,把丘宛如拉回來,另一手拉著沈牧清:「哎呀,吵吵什麼呀?死人都被你們鬧活了。」
唐德音建議說:「要不這樣,我們把老四強制綁回去,他會慢慢想通的。」
歐陽雄站起來,歪著腦袋,指著自己的臉:「看看,看看,昨天晚上我就說過一句,說沒必要尋仇,做好自己的事,他上來就是一拳,這還是省著力打的,不然牙齒都得掉好幾顆。綁回去?他力大如牛,我不去,我看啊,我們加起來也不一定按得住他。」
于飛懶懶散散地站起來:「牧清說得對,馮慶煌又不是三頭六臂,怕個球,總比在這裡曬死餓死強,我報名,還有誰?不勉強,怕什麼?最多是個死嘛,無所謂,真的無所謂。」說著,他站到沈牧清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