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這家餐館裝修得十分古香古色,雖然不是很大,但是非常有意思。簫梧桐說這家餐館是從湖南那裡加盟過來的,裝修成武俠風格。
每個包房都是一個武俠人物或者書籍的名字,包括「東邪」「西毒」「神鵰俠侶」「南帝」「北丐」等等。而店裡面的員工在上菜的時候,也會報出各種以武俠功夫命名的菜名。
在經過「北丐」那個包房的時候,何書畫無意間往裡面一瞧。怕裡面的人發現自己,趕緊一個轉身,躲到那個包房視覺的死角里。
「那個男人怎麼會在那裡面?」
何書畫心裡想的那個男人,是她很久沒見過的父親。自從父親和母親離婚之後,何書畫一直跟著媽媽和媽媽過生活。
這個男人一年也不會過來看何書畫一次,聽說他做了很大的生意,經常和一些商場上的人逢場作戲。母親就是因為受不了這點而和他離婚的。
何書畫從角落裡偷偷伸出頭,再悄悄看了一眼。只見那個男人,左右手邊各坐著一名女子,左邊的女子畫著十分濃的妝,看起來就很風塵的樣子。而右邊那個女子則看起來清新淡雅,非常有氣質。
那個男人坐在兩個女人中間,大有左右逢源的味道。何書畫心裡突然難過了起來,當年,媽媽在夜裡等著這個男子時,心裡不知道是怎樣的一種滋味。
何書畫想著以後自己一定要找個專一的男子,即便是沒有榮華富貴,只要夫妻兩人時時恩愛,便也就足夠了。
「我還是快點離開這裡吧,免得遇到他,到時大家都尷尬。」
何書畫在心裡暗暗下了決心,小心地繞過那個包房。往洗手間的方向找饒凌和簫梧桐去,想帶著他們快些離開,以免遇到自己的父親。
「在哪兒呢他們,急死了!」
何書畫找了半天都沒找著兩個人,突然看見窗外有人在放煙花。那樣地璀璨,卻又是那樣地容易消逝。
何書畫把頭從窗戶里往外伸了出去,呼吸了夜晚清冷的空氣。現在正值入秋時節,雖然白天的陽光還是很毒辣,但是夜間難免會有一絲絲的涼氣。
「咦,那不是他們兩個人嗎?」
何書畫正欣賞著這個城市的夜景,突然看到樓底下的大門口站著兩個人。不正是簫梧桐和饒凌嘛。
「他們兩站那裡幹嘛,怎麼還像是在爭吵的樣子。」
兩個人的情況不太對勁,何書畫心裡著急,趕緊找著電梯就往一樓的方向去。一出大門,何書畫剛想叫簫梧桐的名字,卻只見站在簫梧桐對面的饒凌好像是哭了。
何書畫終於把出口的話忍了下來,她突然想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學姐又為什麼那麼傷心呢?
「梧桐,我只是想要你陪我一個晚上罷了,一起去看看星星,哪怕是坐著喝喝飲料也可以。」
「饒凌,你知道,今天是我和書畫約會的日子……」
簫梧桐十分為難,他出門去洗手間看饒凌的狀況,不料被饒凌拉倒樓下。兩人在大門口站了好一會兒,都不見饒凌開口說話。
就在簫梧桐想請饒凌一起回樓上的時候,饒凌卻只是靠在自己的肩頭,小聲地抽泣了起來。
「你愛她嗎?」
「什麼?」饒凌突然問起這樣的問題,讓簫梧桐有點措手不及,他只知道,這麼長時間以來,就只想著對何書畫好。至於愛不愛她,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
而呆在一旁偷聽他們談話的何書畫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他會怎麼回答。他對自己究竟是怎樣的態度,自己從來沒問過他,而他也始終沒主動找自己說過。
「我問你,愛不愛她。愛知道嗎?就像我對你這樣的感覺!」
饒凌有點歇斯底里了,而她也是被逼急了。終於以這樣一種不浪漫,甚至十分隱晦的方式向簫梧桐表達了自己的心聲。
簫梧桐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饒凌喜歡自己,他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但是她從前從來沒有把這層窗戶紙捅破,自己也就裝聾作啞。現在自己和何書畫交往了,本想饒凌應該明白了,沒想到她還是問出了這樣的問題。
「我……只是想對她好……」
「我問你愛不愛她!」
饒凌哭得越發厲害了,她實在快受不了了。為什麼,她喜歡了簫梧桐這麼多年。從小她就認識蕭梧桐,她以為這麼多年來自己守在他的身邊,他的心意跟自己的應該是一樣的,卻沒想到半路突然殺出個何書畫。
「我覺得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很開心……」
「就只是想對我好嗎?就只是覺得和我在一起開心嗎?」
站在角落裡的何書畫把他們倆的對話盡收耳底,對簫梧桐這樣的回答,何書畫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悲傷。她心裡期待簫梧桐能說愛自己,但是又怕簫梧桐給的愛太深,現在的自己還承受不起。
「你身為一個男人,就不能直接點回答我的問題嗎?」
饒凌終於忍不住了,對著簫梧桐爆發了:「難道給我一個死心的理由都不行嗎?」說著話,眼淚就「啪嗒啪嗒」掉了下來,看得簫梧桐十分心疼。
說實在,這麼多年了。簫梧桐已經習慣了有饒凌陪伴的日子,而饒凌平時沉穩的性格,也總讓簫梧桐在遇到困難的時候不再著急。在工作上,饒凌更是簫梧桐的得力助手。
簫梧桐一直以為,自己和饒凌可以一直這樣下去。兩個人很有默契,卻不是很親密的關係。這一刻,看見饒凌撕心裂肺的樣子,簫梧桐突然意識到自己從前是多麼地自私。
「對不起,饒凌,以前是我不對,總是沒有把我們倆的關係理清。但是……」
「但是什麼?」
簫梧桐的這個「但是」同時揪住了饒凌和何書畫兩個人的心。
兩個人都在心裡忐忑著,簫梧桐心裡的那個但是是什麼意思。過了片刻,簫梧桐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似得,終於又再次開口了。
「但是我不想騙你。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愛不愛書畫。但是和她在一起我很快樂,而我也總是願意用力地對她好。」
「那就是,你只是和她玩玩咯?」
饒凌突然像是抓住一根救命草似得,把簫梧桐的手臂緊緊抓住,彷彿下一刻就要掉進水裡,萬劫不復一般。
「唔……是這樣嗎?」
躲在角落裡的何書畫趕緊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簫梧桐的話讓何書畫覺得心裡揪疼揪疼地。她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感覺,像是要窒息了一般。而那一聲哭泣,也是脫口而出,何書畫怎麼也忍不住。
「不是的,我只是覺得,這一刻,我的心裡眼裡就只有她。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了。我想好好對她,不讓她受到一點傷害,讓她一直這樣幸福下去……」
「那以後呢?」
「以後……我也不知道以後會怎樣。」
「可能以後有一天我會覺得不再喜歡她了,或者覺得不能再帶給她幸福了,那我會離開她吧。但是現在,我就只是想對她好,所以,我也不知道我愛不愛她……」
簫梧桐終於很艱難地向饒凌吐露了心聲,而饒凌顯然也沒想到簫梧桐會給出這樣的答案,一時愣在了當場。
「那也就是說,我還有機會了?」
半天,饒凌終於決定放下所謂的尊嚴,開口問出了當替補的那個話。
「你誤會我了。雖然我不知道我會和書畫在一起多久,我們能相互愛彼此多久,可能有一天,她厭倦了我,也會離開我。那時候,我即便是再不舍再心疼,也一定會放手讓她離開的。但是現在,我只想好好對她。不去計較結果,不去考慮結局。而我的這個喜歡,只能給她一個人,絕對不會有替補的。或許哪一天我和她分開了,到那時,我也只和喜歡的人在一起,而不是讓你這樣苦苦為我等待,你明白嗎?」
簫梧桐顯然是以前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因此話說得十分顛三倒四,沒有任何條理可言。
但是饒凌還是從他的言語中聽出了堅決,或許就是因為這個男人對自己的這種無情,才讓自己對他如此念念不忘吧。
何書畫覺得全身無力,終於忍不住從牆角上劃了下來,一屁股做到了地上。這樣的答案,是自己想要的嗎?
何書畫突然想起小時候,媽媽想要出門。老爸總是拉著媽媽跟她說,鄉下風氣比較保守,讓她媽媽不要經常出去,會惹人閑話。
而生性愛熱鬧的媽媽,終於在一次次孤獨等待的夜裡,逐漸失去了耐心,脾氣變得狂躁和混亂,經常和父親吵架,直到後來動手打了起來。
或許,父親當時就是這樣,在婚前給母親畫了一個美麗的天堂,婚後卻只給母親兌現了一個鳥籠。那樣的愛,算是愛嗎?
何書畫覺得腦中思緒萬千,她不知道,簫梧桐這樣的愛,或者說喜歡是自己想要的嗎?
簫梧桐這樣是給了何書畫足夠的自由,而同樣也就意味著,何書畫也要有同樣的心胸,給簫梧桐一樣廣闊的自由空間。她能做得到嗎?
心裡一個又一個疑惑壓得何書畫差點喘不過氣來,她終於掙扎著站了起來,起身往學校的方向走去。
此刻,何書畫想要的,只是一個安靜的環境,讓她好好理理腦中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