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4 野葡萄脆皮小麵包·報恩
Chapter04
野葡萄脆皮小麵包·報恩
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真性情的人,想法總是與眾不同。
——沈從文《邊城》
正在辦公室對同事安排事宜的林雋突然接到唐清辰電話時,其實是有些驚愕的。
電話接通,那邊傳來的卻不是唐清辰本人的聲音:「是林先生嗎?」
「我是。」林雋愣了一下,隨即警惕起來,「您是哪位?」
「我是聶子期。」手機那端,握著唐清辰電話的聶子期開了免提,再次看了一眼上面電話簿上的名字,本來他還懷疑會不會這麼巧,聽到林雋聲音的那一刻,他終於確認,對方真的是曾經在容茵甜品屋有過一面之緣的那個林雋,「如果我沒弄錯的話,咱們在容茵的甜品屋見過。」
「是。」林雋也認出他來,心裡更感驚愕,「你怎麼會用我們唐總的電話?」
「事情有些湊巧……」聶子期簡要解釋道,「我們中午一起在森林野炊,唐先生和那位蘇小姐都在。蘇小姐被毒蛇咬傷了,我們不知道唐先生對百合香味敏感,讓他接觸到了野百合根莖燒熟的味道,他出現了比較嚴重的過敏反應。他們二位現在都已經脫離了危險,在臨安雁杳村附近衛生所接受治療。你的手機號在你們唐總緊急聯繫人第一位,所以我才給你打了這個電話。」
聶子期加快了語速,卻一條條都說得很清楚,電話那端的林雋聽得一身冷汗,卻多少放下心來。他說:「確實是巧,多虧遇上你了,聶醫生。這樣,醫療費用方面,麻煩您這邊暫時墊付,我坐最近一班飛機趕過去,一定在最短時間內跟你們會合。」
遇上難事,才發現有認識又好溝通的朋友有多麼重要。掛斷電話,林雋一面唏噓,一面訂了最近一班飛機趕往雁杳。
平城直飛臨安,到雁杳還需開車走一段公路,好在林雋一直和聶子期保持聯繫,早就訂好一輛車直奔雁杳。一路波折暫且不提,等他趕到聶子期口中的衛生所,已經是當天的傍晚。
聶子期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見到他來,招了招手,臉上卻笑不出來。
林雋以為他身心疲憊,兩人握了握手。了解過唐清辰和蘇蘇的最新狀況,得知這兩人都還睡著,他吁出一口氣,對聶子期說:「這回真多虧有你。若是不認識的人,還不知道會怎麼樣。」
聶子期擺了擺手:「別說這樣的客氣話。你們唐總對百合球莖過敏的事,很抱歉……」
對於這件事,林雋也有些驚訝:「我們唐總過去只是不大喜歡百合的香氣,也不吃百合的菜,但是我也不知道他對百合過敏……」想了想,他說,「或許唐總自己也不知道。」他見聶子期緊鎖著眉,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們唐總不是不識好歹的人,百合過敏的事,他不會怪你的。」
聶子期深吸一口氣:「不是因為這個。」
話音剛落,座椅斜對面的一扇門打開,林雋看到披著一件男士外套走出來的容茵,先是驚訝,隨即又恍然:「容小姐……是和聶醫生一起來的?」
聶子期快步走上前,幫她拉緊身上的外套:「你怎麼起來了?是不是我們說話吵到了你?」
容茵擺擺手,她因為幫蘇蘇做過傷口緊急處理,來到衛生所,也打了一針清蛇毒的藥劑。這種藥劑其中一個效果便是令人昏睡,因此她也在病床上睡了幾個小時,直到剛剛才因為口渴醒來。
她輕聲說了一句:「我想喝點水。」
聶子期說:「我去拿。」他端詳她的臉色,「還是回病房待著吧,走廊風大。」
「走廊里空氣更好一點。」容茵說,「時間也不早了,晚上正常作息比較好。」
衛生所打水要去院子里的水房,聶子期扶著容茵到座椅坐下,到病房的行囊里取了一個水杯,去院子里打水。
容茵和林雋面面相覷,最終還是林雋忍不住先開口:「還真是巧。」
容茵第一句話便是:「唐先生過敏的事,是我的疏忽。我帶著蘇蘇挖了一些野百合球莖,想燒來給大家做餐后甜點。我忘記問大家有沒有人對百合敏感,才導致了這次的事……」走廊里很安靜,她剛醒來沒多久,就聽到了聶子期和林雋的交談聲。
林雋一推鼻樑的眼鏡,有點兒不好意思:「你和聶醫生真是好朋友,兩個人搶著道歉……其實我想我們唐總醒來也不會怪你們的。」
容茵說:「責怪不責怪是另一回事兒,總要將所有事都說清楚,不然豈不是太不負責了?」
林雋看著容茵有些蒼白的臉色,心裡想的卻是另一件事。按照聶子期剛剛的說法,當時所有人都急著將蘇蘇送到衛生所救治,只有容茵一個人陪著他們唐總。後來唐總暈倒了,還是她一個女孩子將人一路背出森林,走到鄉間小路上……不知道唐總醒來要是知道了這件事,會不會因為感激容小姐的救命之恩,將人挖來君渡工作?
容茵不知道林雋心裡的這些彎彎繞繞,經歷了中午那驚魂一刻,背著唐清辰走了一路,怎麼也算是重體力勞動,來到醫院又打了一針,昏睡半晌……如今醒來,不知怎麼的突然生出一種煥然新生之感,彷彿有些什麼非常沉重的東西被丟在腦後。整個人懶洋洋的,並不非常精神,卻有一種輕鬆慵懶的舒適感。
容茵自己也學過醫科,猜想這大概是藥劑還在身體里沒有代謝掉的緣故,但此刻確實輕鬆快意極了。這樣的感覺實在少有,讓她覺得就這樣短暫地沉湎一下也無妨。
林雋一邊打著自己的小算盤,一邊對容茵說:「容小姐,你和聶醫生……是在談戀愛嗎?」
畢竟有些日子不見,上次見面這兩個人之間還看不出端倪,而這一次……剛剛聶子期對容茵的緊張和在意,就是盲人也能感覺出來。不是林雋想八卦,而是,如果這兩個人真的在談戀愛,將容茵爭取到君渡酒店工作這件事,說不定可以從聶子期那邊下功夫。
容茵的那個小窩舒服是舒服,可離城裡實在太遠,若這兩人真成了情侶,想來聶子期也不會願意女朋友離自己那麼遠吧。
滿懷籌謀的林秘書已經做好準備看到容小姐一臉嬌羞地低下頭,哪知道容茵態度極盡坦蕩,沒一絲遲疑地回答:「不是。我們是老同學。」
林秘書心裡失望,嘴巴上卻說:「哦,我見你們倆到這邊來旅行……」
容茵說:「聶醫生每年都來雁杳做義診,我覺得新鮮,也跟過來幫幫忙。」
「水來了。」
容茵和林雋一齊轉頭,見聶子期捧著水杯站在那兒,臉上掛著笑。
容茵不覺得有什麼,倒是林秘書,生出一種背後講人八卦的心虛感。他在心裡嘀咕,若不是蘇蘇倒下了,這種依靠八卦獲取情報的事怎麼也輪不到他親自上陣。身為男人,實在有點尷尬。
容茵倒真是渴了,將聶子期打來的一大杯水喝了個乾淨。
喝完水,她站起身,攏了攏身上披著的外套:「既然林先生來了,那我和聶醫生就不在這兒多陪了。我們回村裡住,明天再過來探望。」
林秘書一路過來,接了酒店方好幾個電話。唐清辰和蘇蘇清晨從他們酒店出發,遲遲未歸,那邊負責招待的人早就急得如同熱鍋螞蟻了。聽林雋說了簡要情況,當即便表示要過來探望,又提議將唐清辰和蘇蘇接到市裡最好的醫院去。
林雋深知唐清辰的性格,又考慮到此刻的情況,拒絕了對方當天來探望的請求。至於接到市區醫院這條建議,哪怕對方不說,他自己也會這麼辦。因此他對兩人頷首道:「今天真的多謝你們兩位。我在臨安也有些認識的朋友,明天清早我會讓朋友將唐總和蘇蘇送到市區醫院,這邊也就不再給你們添麻煩了。」
聶子期說:「倒沒什麼麻煩。這邊住院還有相關費用,你記得走之前找一個姓孔的女醫生結清就行了。」
林雋點頭:「好。」再次握了握聶子期的手,「聶醫生,真的非常感謝。」又看向容茵,「那二位,咱們回平城再聚。到時我請二位吃飯,請一定不要拒絕。」
聶子期爽快地答應了一聲,容茵略略點頭,神色淡淡的,明顯並未將林雋的這句話放在心上。
還未到夜裡,唐清辰便醒了過來。蘇蘇那邊倒是一夜沉眠,直到第二天來人將她挪上車,這才睜了睜眼。
唐清辰已能行動如常,上了加長賓利,坐在另一邊,問林雋:「昨天那兩個人呢?」
林雋說:「您說的是聶醫生和容小姐吧,他們昨天傍晚就回村裡了。」他偷覷著唐清辰的臉色,「本來說要今天早晨來探望您和蘇蘇的,後來我說咱們今天一早要去市區醫院再做一個檢查,他們這次過來是來雁杳村做義診的,也就作罷了。」
唐清辰的臉上看不出喜怒,林雋早習慣了,但見唐清辰沒再多問容茵的情況,心裡多少有點兒小失落。
兩天後,臨安市醫院的一間病房裡,蘇蘇「咔嚓咔嚓」咬著蘋果,想起前兩天被人稀里糊塗地挪到了市區醫院就來氣:「人家雁杳村那個衛生所哪兒哪兒都挺好的,就你事兒多,非把我挪這兒來,不然我第二天就能見到容茵還有聶醫生了。」
林雋說:「我的姑奶奶,這還不是為了你和咱們老大的身體著想?那個衛生所條件是不差,但你們二位,一個中了蛇毒,一個嚴重過敏,不來這種大醫院做個徹底檢查,我這心裡能踏實嗎?」
蘇蘇噘著嘴將蘋果核遞給他,從床頭櫃抽了兩張濕巾,一邊擦手一邊說:「你之前說,你認識容小姐和聶醫生,怎麼認識的?」
林雋拉了一把椅子在蘇蘇病床邊一坐,說:「蘇蘇,我問你,你是不是挺喜歡這個容小姐的?」
蘇蘇點點頭:「她話不多,但人挺好的,做的魚湯也很好喝。她還認得許多森林的野果野菜,我們喝那個魚湯里的空心菜就是她在河邊採的。」頓了頓,她又說,「再說了,人家現在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哪有不喜歡自己救命恩人的?」
林雋斯文的臉上滑過一絲詭秘的笑:「那如果我說,這個容小姐就住在平城,以後咱們回了平城,你們有的是見面機會,你怎麼想?」
蘇蘇怪異地看了他一眼:「你這不是廢話嗎?當然是去找她,約她出來吃飯啊!」
林雋說:「蘇蘇啊,那你還記得,你前些日子吃過的那個黑櫻桃蛋糕嗎?」他掰著手指頭數,「還有黑巧克力曲奇餅乾、黃油手指餅乾、杧果慕斯、草莓舒芙蕾、焦糖布丁、布列塔尼……」
「行了行了,你別說了!」蘇蘇漂亮的臉蛋有點兒扭曲,「你今天有病吧?念叨這些吃不到的好吃的,折磨我,我跟你有仇?」
林雋一臉神秘,朝蘇蘇勾了勾手指,趁她湊近,低聲說了一句話。
下一秒,蘇蘇高聲喊了出來:「什麼?!這個容小姐就是那個『甜度』的容茵?」
她的視線落在出現在病房門口的某人,頓時臉色有點兒尷尬。林雋看到她神色變幻,似有所感地扭過頭,果然,自家老大不知什麼時候站在病房門口,也不知道聽了多久。
林雋喊了聲:「唐總。」
蘇蘇招了招手,笑容甜美:「老大。」
唐清辰頗有深意地瞥了一眼林雋:「容茵?」
林雋瞬間站得筆直:「是,唐總。她就是我以前跟您提過的,在莫先生婚禮上做Cannoli的那位甜品師。」
「你們兩個前陣子嘀嘀咕咕的,吃的那些東西也都是她做的?」
林雋說:「是我從容小姐的甜品屋預訂的,她可以快遞送過來。不光我和蘇蘇,辦公室里好多同事都挺喜歡吃的。」
唐清辰倚在門口,面色平平,不知道在想什麼。
半晌,他一語未置,轉身走了。
林雋坐了回去,任誰都能看出他的鬱郁不得志。
蘇蘇拿眼睛瞥他:「你這不太好吧?」
林雋抬了抬眼皮兒:「怎麼?」
蘇蘇說:「你這是處心積慮地想把容茵挖來咱們酒店做甜品師啊。」
林雋雙臂一抱,看她:「難道你不想?」
腦海里突然閃過一道近兩天總出現在夢境的身影,蘇蘇眸光一閃,唇邊映出一抹興味的笑:「也可以。」
「可以什麼?」
蘇蘇說:「幫你一把,將容小姐挖過來。」
這個小長假,似乎所有人都過得很折騰。
重新回到平城,回到自己的小院,想起這幾天的經歷,容茵不禁一笑,說到底,真正平靜的生活,終究是不存在的。她為了躲麻煩逃離平城,誰能想到,到了雁杳那麼一個山高水長的偏僻之所,還能引出那麼一連串的麻煩呢?歸根結底,這種逃避的心理還是不可取。
做了一上午的餅乾和蛋糕,簡單吃了點兒午餐,下午1點鐘,容茵重新掛起了營業的招牌。
很快,便有老鄰居找上門,是附近一家餐館的老闆娘。一進門,她便抽了抽鼻子:「你不在這幾天,我可想死你做的蛋糕了!」
容茵也笑得俏皮:「怪我,逃出去躲懶了幾天。」
「出去玩玩也好,畢竟你還年輕。」大概真是想了這一口,她幾乎每樣餅乾都稱了一些,又讓容茵切了一大塊草莓鮮奶蛋糕,笑盈盈地拎著東西告了別。
容茵一邊和客人們寒暄,一邊為他們切蛋糕、稱餅乾,一下午的時間,轉眼便又消磨過去。
傍晚時分,她接到了林雋的一條微信:「已回平城,不知哪天有空聚聚?」
容茵:「我想做一些餅乾和蛋糕寄給你,麻煩你幫我轉贈給唐先生,算是對害他過敏的一點歉意。」
林雋:「好啊好啊。」
林雋又大手筆地預定了十多樣餅乾,還有一個十四寸的大蛋糕,說要給蘇蘇慶祝。
容茵的工作量一下增加了許多,但剛從外地回來,這種迅速陷入工作的忙碌反而讓她感到心安。
這天晚上,她一直忙到深夜,倒也一夜好眠。
第二天,收到甜品的林雋滿臉笑意,嚇得好多人見了他都繞著走。
誰不知道,林秘書向來老成持重,突然間滿面春風,實在讓人民群眾很不適應。
林秘書敲了三下門,拎著容茵準備的甜品走進去:「唐總。」
推門進去,唐清辰面前放著手機,免提開著。
既然讓他進來,就代表這麼聽著電話也是無妨。林雋聽到電話那頭傳來唐父有些急躁的聲音,默默地站在一旁。
「殷家那個丫頭已經來了有一陣了,前些日子你去臨安洽公,沒遇上,這我沒什麼可說的。這兩天,殷筱雲本人也會來,你再是之前那個態度……」
「君渡在什麼城市開設酒店,有自己遴選的標準,蘇城暫且不在考慮範圍內,具體原因我也跟您聊過。別說今天是她殷筱雲來,就是殷家那位老太太親自來了,我也是一樣的話。」
半晌,電話那頭唐父才開口:「清辰,你年紀也不小了,婚姻大事,你就一點不做考量?」
唐清辰答得順溜:「這個事,不是不可以考慮,但怎麼考慮,也跟殷家沒關係。」
唐父那頭傳來杯子落地的聲音,緊跟著,便是唐父的聲音:「我那天的話都白說了嗎?你這孩子怎麼油鹽不進呢!我就生了兩個兒子,怎麼一個更比一個不省心,我……」
「殷家對唐家有恩,我媽當年答應過殷家老太太兩家結姻之事,這話我和唐律從小聽到大。老爺子,您先別動氣,那天咱們爺兒倆說這事兒的時候,我在臨安,說話也不方便,今天我就跟您正經論論這個理。您說殷家對咱們唐家有恩,我問一句,這份恩情,具體到誰?您說我媽和殷家有結姻緣的意思,是和殷家老太太嗎?老爺子,我真是您親生的嗎?這些事兒我要是不弄清楚,您這麼矇混過關坑自己兒子,真的有意思?」
過了好一會兒,唐父才說了句:「殷筱晴已經死了。」
「她死了,她女兒呢?」唐清辰蹺著二郎腿,轉椅半轉,說話時眼眸半垂,望向窗外景色,說話的語氣聽起來固執,卻又透著那麼點玩世不恭的意思,「您如果堅持咱們家必須報當年那份恩情,那咱們就把人找准了。這件事,不對殷家,不對他們老太太,只針對殷筱晴和她家人。」
「可殷筱晴——」
「正因為殷筱晴生前已經和殷家劃清界限,那恩人的選擇,就是我們行事的原則。」他頓了頓,鮮見地說了一句俏皮話,「人家殷筱晴若是地下有知,您也不怕把人氣得掀了棺材板。」
「什麼亂七八糟的!」唐父怒斥,「林雋呢?他前兩天說你對……對什麼花過敏?你是不是腦子壞了,有你這麼跟長輩說話的嗎?」
林雋適時地出聲:「我在呢,老爺子。」沒有外人在的時候,林雋也跟著一塊兒稱呼老唐總「老爺子」,「唐總已經痊癒了,他現在身體非常健康。」
唐清辰瞥了他一眼,再度開口:「老爺子,這件事上,您的那點私心,我都清楚。要我說,真犯不著。您要是想要他們那個蘇式甜點的招牌,商業合作上有的是途徑,怎麼也不至於把您親兒子賣給殷家當上門女婿。」
唐老爺子的聲音聽起來痛心疾首:「我這不是替你結婚的事兒著急嘛!」
「著急,也得找對人。」唐清辰說,「殷筱雲母女此次來平城,作為東道主,我會讓人安排好一切事宜。但除此之外,沒別的事,行嗎?」
那頭,老爺子嘟囔了兩句,不甘不願地應了一聲。
唐清辰借口事忙,哄著自家老爹掛了電話。
轉過臉,就看見林雋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想笑就笑,憋出毛病,公司不負責報銷。」
林雋麵皮輕輕抽動了一下:「沒,老大,我沒想笑您。」
「那你是想笑老爺子?」
林雋走上前,將手裡拎的東西放在桌上:「我是覺得,咱們家老爺子也挺有意思的,這都什麼年代了,還興報恩那一套,而且……」他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強忍笑意吐出後半句話,「您又不是個大姑娘,老爺子怎麼還要整救命之恩以身相許的套路啊?」
唐清辰點了點他:「下回見了老爺子,你就這麼說。」
林雋一臉惶恐:「老大,這不合適吧!」
唐清辰一揚下巴:「你這是怎麼個意思?」
林雋連忙將東西往前推了推,將容茵在微信上的話原封不動複述了一遍,又說:「唐總,您過敏這個事兒,我看容小姐確實挺愧疚的,您嘗嘗容小姐的手藝,這件事,咱就不記仇了吧?」
不再對著自家老爺子插科打諢,唐清辰又恢復了平常在下屬面前的撲克臉。他瞥了一眼桌上的甜品,眉都沒抬,說了一句:「你說她在微通道歉,在哪兒?」
林雋一愣,連忙從兜里掏出手機:「在這兒。」
唐清辰抬眸,緩緩地說:「她做了傷害我的事,跟你的微通道歉?」
林雋:「……」這話從他們家向來雷厲風行的老大嘴裡說出來,怎麼聽著這麼彆扭呢?
不過這話細一品,好像又挺是那麼一回事兒的。
唐清辰掌心朝上,修長的食指一勾。
那頭林雋已經雙手將自己的手機遞了過去。
唐清辰打開微信,翻到林秘書和那位容小姐的對話,也不知是被什麼內容吸引了,寥寥幾句對話,他竟看了許久。隨後,他點了兩下林雋的手機,之後又拿起自己的手機,在林雋近乎震驚的視線中,打開了從他手機上分享過來的那個名片。
直到拿著自己的手機走出辦公室,林雋還有點兒回不過神。
這好像是第一次吧,唐總從他的手機微信里,分享一個女人的名片……他怎麼突然就跟不上老大的節奏了?!
辦公室里,唐清辰發出了好友申請,等待著那邊的回復。
而剛將給一位顧客調好的果茶送到桌邊的容茵聽到手機響了兩聲,摸出來一看,一條好友申請,上面寫著:「險些被你毒死的唐某」。
容茵手一抖,托盤險些砸在地上。她一路走回自己的位置,很想問一問林雋,他是怎麼傳的話。
他們唐總這個架勢,是打算跟她秋後算賬嗎?
容茵一邊給新來的客人打包要帶走的蛋糕,一邊琢磨對方那個驗證信息表達的意思。不管怎麼樣,對方的意思似乎是說,想加個微信,跟她聊一聊?
畢竟是她的責任。對著開門離開的顧客露出一抹笑容,她深吸一口氣,拿起手機通過了對方的好友申請。
另一頭,唐清辰看著系統提示可以開始聊天的對話框,又看向面前那個打開的包裝盒。
這個容小姐倒是誠意十足,送來了滿滿一袋子各式餅乾和甜品。他打開最上面的一隻包裝盒,只見裡面盛了三隻小巧的脆皮麵包。烤至金黃的表皮灑了一些白芝麻,他捏起一個,掰開看了看裡面。沒有餡料,只是麵包里點綴著幾顆不大不小、黑黢黢的果子,他眯眼看了一會兒,好像是野葡萄?
正是下午兩點鐘的光景,忙碌半晌又跟親爹打電話扯皮半天的唐總突然來了興緻,撥通內線要了一杯埃斯梅拉達。
十分鐘后,就著新鮮的咖啡,他慢慢將面前的三隻野葡萄脆皮小麵包吃完。
脆皮小麵包沒有甜味,相反,甜品師別出心裁地放了一點鹽,吃起來略有一點咸,野葡萄烤熟了之後吃起來格外甜美,果皮的些許微澀感讓麵包的整體味道相當平衡。就著濃醇的咖啡,這餐由小麵包構成的下午茶不僅沒有半分甜膩,而且讓人相當享受。
唐清辰用紙巾擦了擦手,拿起手機發出給這位容小姐的第一條微信:「作為一名職業西點師,用甜點來表示歉意,是不是有點兒欠缺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