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鼓山坍縮

張單立與衰老的男人一同漫步在鼓山秘境。

「我好像認得你。」老男人是這樣說的，看到張單立略點點頭，他有些高興，「那麼你也認得我咯？」

「我不大認識你，但多少能猜到一些。」

「那懇請你務必把你猜測的東西告知我。我實在很好奇。」

「你為什麼好奇？對你來說，知道或者不知道，又有什麼區別？」

老男人忽然眨眨眼，鬆軟多皺的臉龐上露出稚氣的神態，他這人嚴肅了一輩子，到老反而看開了，就連面相都慈和得多了。他拿手指著張單立，得意的模樣，「我知道你在套我的話！也無所謂，我直接告訴你就好了。」

他一隻手撫住胸膛，目光朝四周逡巡過去，很慨然地說，「這兒，我的心裡，就像是一個空洞，什麼也留不下，自從我醒過來，只有一天天看著這座城裡的人，再出去看看地上的人。我大約也曾經是一個人的，那我姓甚名誰，家住何方，有無一兩個親朋，這些我大約有模糊的印象，只是不論如何想不起來。於是我便十分地好奇了。」

「你平時做什麼？」

「平時啊，看這些樹，葉子一片片掉下來，又一片片長出來。」

「難受嗎？」

「說不上。」老男人沉思了一會兒，「只是常常覺得無趣。這座城市裡，這些魂靈，他們每天只做那幾件事情，每個人我都看過了，看多了，他們雖然還是移動的，可對我來說，和那些不動的，沒有兩樣。」

「你打算去做些什麼？」

「前段時間，我把幾個總是叫我的人從地上帶過來了，他們一看到我，就大聲喊了我的名字。」

「哦？然後呢？」

「然後的事情我就不記得，他們還留在這兒，不過不是這一層，不是第三層，不是第二層，也不是第一層，他們在外面。」

張單立點頭表示瞭然，「你把那些人帶過來，會造成很多人死亡的。」

老男人搖搖頭，「都一樣的。死的和活的，都是一樣的。」

「但很多人不想死。犯了錯誤，哪怕是你，也要受人民的審判。」

「我看出來了。」老男人低聲說，「很多人流淚，還有一些流不出眼淚的。我知道。但我的心裡，空蕩蕩，什麼也留不下。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如果讓你早些知道，死後會變成這個模樣，不知你會是怎樣的一個心情了。」

「過去的我，是個什麼樣的人？」

張單立指著他的心口，「過去的你，這裡，載著全世界的眼淚。」

老男人恍然大悟，「原來，原來是這樣……我知道我叫什麼了……我是……」話還未說完，他就化作煙塵，消散空氣里。

張單立轉了轉義眼，周圍景象並無改變，他就知曉，邊寧並未真的死去，他只是暫時消失了。

「老朋友，沒想到你變成這個模樣。讓我送你一程吧。送你最後一程。」

……

木鐵躺在靠背椅上，邊歆站在他身後，低聲說，「我們開始吧。」

專業的醫護人員隨時待命，精神分析師與心理學家已經全神貫注。榮絨正通過監控設備關注這裡。

大家知道，他們的工作意義非凡，他們是在與一個特別的組織架構進行間接的接觸，誰也不知道這會帶來什麼後果。事關重大，不可不為。

邊歆取過一盞結晶蝶冥想燈，懸在木鐵頭部上方，叫他盯著浸泡在鹽水裡的結晶蝶。他很快放鬆下去，瞳孔擴大，而臉上露出神秘的笑容。

邊歆手背的印記發出淡淡的藍光，她閉著眼睛，開始講述自己的所見所聞。

「看看他失蹤那天的記憶。」

「我看到一個女人。」

「什麼樣的女人？」

「有些模糊，她身材偏瘦，嘴唇很漂亮，大約比木連稍矮一些，打傘，是一把黑傘。她在說話……」邊歆努力讀口型，「就、當、是、一場、一場夢、吧。她說完了，轉身，她消失了。」

「這時候受術者在做什麼？」

「他在移動，朝列車站去。」

「和供詞一致，邊歆幹員，能回溯更早的記憶嗎？」

木鐵從小做怪夢，他私底下總覺得，每當自己睡著，會有一個神秘的避雨客，拿著一袋子光怪陸離的夢境，塞一些給他。這種感覺非常真實。木連有時候早起，會看到床邊有陌生的腳印，甚至有時候地板也濕答答的。

少年孤僻，總把心思藏得嚴嚴實實。木鐵悄悄熬夜，但總是失敗，怪夢依舊繼續，他夢見自己生活在另一個世界，夢裡的世界比現實美好得多，這也叫他格外珍重。

總有那麼一天，木鐵因心事重重而失眠，於是當他閉著眼睛冥思的時候，聽到房間里忽然插入兩個不同的呼吸聲，隨即，他聽到他們在交談。

「就是他？」女人發問，聲音聽起來很穩重，不像是青年。

「對，很像吧。那麼多次調整，他現在已經非常接近木連了。」男人的聲音聽著就很明快了，彰顯活力。

「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他真相？」

「等他成年那天。」

「那這個世界的你呢？也是一樣處理嗎？」

「她如果不笨，總能發現我的，就像現在一樣。」

「怎麼，忍不住要講一些秘密了？」

青年人笑起來，「大可不必，還是等他親自來找我們好了。」

「這孩子沒睡著。」

「我知道，這些話就當說給你聽，邊歆，記得告訴木連，重要的不是改變歷史，而是有重新來過的勇氣。」

……

「重要的是重新來過。」木連陷入深思。

距離世界線合併，還剩下不到三天。時間儀的其餘部件已經打造完成，成品已經在木連手上了，只要能找到一塊純凈結晶，這件奇物就算大功告成，不出意料的話，需要木連在後續的世界線里尋找了。

張單立遲遲未回，而就在今天傍晚，來自太空鼓山的光芒照亮天空，一時間亮如白晝。光芒持續了二十分鐘，隨後鼓山坍縮至虛無。這一次突發事件對地球環境的影響並不明顯，但隨之而來的，用於阻擋虛空侵蝕的印記消失了，所有的虛空適格者都陷入瘋狂，他們中絕大部分墮化為畸變者，餘下部分也有不同程度的身體變異，他們開始攻擊周圍的生物，大地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