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夫你滾
蘇凌月的眼睛被人蒙上了,紅綢布條一遮,她什麼也看不見,只嗅到前夫君身上的龍涎香。
荒涼冷寂的院落里,烈陽照著滿園的禮箱。
清雋溫潤的男子股指挑開了她的眼睛上的紅綢,低著頭在她耳邊說:「凌月,本王來給你下聘了,你可願簽了這婚書,嫁我為妻?」
蘇凌月抬了抬手,素白纖細的指尖碰了碰眼睛。
還在……
她的眼珠,以及藏在眼珠里的蘇家遺府都還在。
耳廓溫熱,那是前夫噴在她耳廓上的氣息。
他竟然才向自己下聘!
所以,她是重生了。
蘇凌月嘴角微不可查的勾了一下,心底波瀾已興。
「凌月,來,快快簽了這婚書,往後餘生,我護你百世無憂,福壽綿長。」
手裡捧著婚書的男子,含情脈脈的看著她。
這個滿玄都萬千女子傾慕的當朝五王爺,做出這番假裝深情的模樣,當真是隨時能輕易撩動人不諳世事女子的心。
可惜了,蘇凌月不是那未經風雨的春閨少女。
她是被惡狼生生從眼睛里挖走家族遺府,丟棄荒野,在煉獄里掙扎重生的惡魔。
現在,上輩子她錯信的惡狼就在她的面前,假裝情根深種,愛久深陷。
她悠悠然然的迭起了腿,隨手端起了床案邊的白瓷玉杯。
緋麗艷絕的紅唇落在杯沿,卻未飲一口茶。窗戶外的陽光打在她的身上,又艷又撩。
軒轅潤被她的樣子勾得熱血沸騰。
也不知道他們沒見面的這半個月里發生了什麼,以前那軟綿嬌嗔的蘇家孤女,竟然變成得這樣有味道。
「凌月,你還在猶豫什麼?」
見她一直不簽婚書,軒轅潤急了。他總覺得有些什麼地方不對,卻又說不上來。
「王爺,我不能這麼早成親。我祖母去世前留了話,說如果我二十四歲之前成親,就不繼承蘇家世代留下的遺產。
蘇家的遺產雖然不多,但我想得到它,然後送給你。」
蘇凌月忽然收了身上的冷氣,裝出一副還愛他愛得死去活來的樣子。
她當然可以現在就踹了這個男人,甚至可以讓他再見到她都會腿軟害怕。但這太便宜他了。
軒轅潤的企圖和用心,值得她更喪心病狂的報復。
「婚期我們可以再往後延一延,但婚書你一定要先簽,我的凌月這麼美麗,不早點讓人知道你被本王定下了,我怕會有人來搶。」
這位溫若暖玉的王爺,一慣會說這些讓人聽了會沉醉的甜言。
可這些甜言的背後,是再現實不過的權謀真相。
大玄的權貴,知道蘇凌月繼承了蘇家遺府的,可不僅僅只是他潤王爺。
軒轅潤搶佔了先機,這個先機若是不能牢牢的把握住,同樣會被人奪走。
蘇凌月瞧了瞧滿院子放著的聘禮,估算了一下那些聘禮能夠做多少事。
她將手中的茶盞放下,拿了硃砂筆,而後在婚書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這人面獸心的男人不值得,這可以讓她作為蘇家復興的聘禮值得。
重生在這個時間,她還很窮,不是後來雖然眼瞎,卻暗地裡建立大玄第一錢莊的蘇莊主。
雖說不接他的聘禮,她依然能靠自己崛起,但既然能躺贏,又何必辛苦打拚?
紅艷艷的婚書落回了軒轅潤的手裡,那雋秀儒雅的男人低著頭,涼薄的唇貼在了她的之間。
這可真是……令人噁心啊
蘇凌月微微抬了頭,左眸瞳孔變為深紅,凝神看著頭頂的宮燈。
屋頂吊著宮燈的繩子,因為她看的那一眼,瞬間崩斷。
琉璃宮燈不偏不倚的砸在了軒轅潤的頭頂上。
破碎的琉璃在男子的頭頂上砸出條長口,鮮紅的血順著他的額頭劃過他的臉頰,再滴落到他纖塵不染的白衣之上。
真真是……讓人解恨!
剛重生,就調動遺府里那難以控制的能量,蘇凌月渾身都有些乏力。
但……值了。
「五爺,您,您受傷了。您剛向我下聘,您就有了血光之災,我……是我害了您啊。」
蘇凌月心裡樂得要死,面上卻裝作慌亂,踮起腳尖去觸碰他的傷口,她在碰那條血痕的時候,還用手狠狠的壓了壓。
上輩子被誆騙過的她,受過的傷可是比這個重多了。
軒轅潤心中也覺得蘇凌月晦氣,明面上卻保持溫和優雅絲毫不變。
「傻姑娘,又不是你的錯。是你這院子太破,院內一應物件年久失修才會忽然墜落。不怪你。」
他寬慰了她,而後吩咐暗處的影衛:「去請太醫。」
太醫很快趕來,替軒轅潤包紮好了傷口。
蘇凌月乖巧的坐在他旁邊,替他削水果。
屋內飄飛的帷幔撫過她膩雪般的臉,她像是月宮仙娥般出塵輕靈。
軒轅潤以前真沒發現,這個註定要被他獻祭了的女人這麼動人。
蘇凌月厭惡極了他的眼神,甚至想直接將手中的水果刀反手刺進他的心口,最終卻斂了暴脾氣。
上輩子那麼可怕的境遇,她都能成為讓人忌憚的蘇莊主。這輩子重來,她完全可以讓自己獲得更高的權位。
短暫的忍讓,將會換來更大的收益。
再說了,扮豬吃虎,裝綠茶白蓮,也是別有一番滋味。
「五郎,您在我這兒受傷的消息,肯定已經傳到了淑妃的耳朵里,她……她會不會怪我?
如果太妃不肯讓我嫁給您……我斷不會讓您為難。」
蘇凌月細潤白膩如溫玉的手,拿著削的平整的果子遞到軒轅潤的嘴邊。
「母妃平日里是有些難以相處,脾氣也不太好,但本王肯定是會護著你。」
他們所說的淑妃,是軒轅潤的生母,一個精明狠辣的深宮毒婦。
在這場感情騙局裡充當了棒打鴛鴦的惡毒婆婆。上輩子,蘇凌月在她手上,可是吃了不少的苦頭。
「五郎待我真好。」她的聲音擱了鉤子,連尾音都會給人下蠱。
軒轅潤咬了一口蘋果,囫圇的咽下喉嚨,然後扣住了她纖長的脖子。
炙熱的呼吸燙過頸間皮膚,這會兒,他竟想吻她。
然而,他的唇還未落下,屋子的大門就被推開。
是淑妃來了,和她一同前來的,還有一堆侍從。
她氣勢洶洶,戾氣滔滔,匍一進門,就砸了屋子裡的一個花瓶。
「恬不知恥的賤東西,本宮的兒子帶著傷,你都還在犯狐媚,果然是有爹娘生,沒爹娘養的賤東西。」
惡毒的漫罵,以及那打從心底里透出的不滿,都讓蘇凌月格外熟悉。
蘇凌月急急離開塌邊,低著頭小聲啜泣。
軒轅潤說:「母妃,是本王自己難以自持,和凌月有什麼干係,你罵他作甚。」
他在淑妃面前維護的她的樣子,曾一度讓蘇凌月感動得不已。
但那是曾經,在那些看不見光的每一個黑暗裡,她不斷汲取江家祖祖輩輩遺留下來饋贈的時,也想明白了他們的套路。
這母子兩人,惡毒婆婆唱黑臉,只是為了突出軒轅潤貴為王爺,卻甘願為了愛情不惜跟母妃鬧掰的深情,好讓蘇凌月能夠為這虛假的愛情付出所有。
也相當清楚,這母子兩人,在她沒心甘情願獻出遺府前,他們害怕蘇凌月和五王爺斷了關係,怕得要死。
蘇凌月再看這兩人,就宛若在看戲一般。
「怎麼就不關她的事了?你才跟她求親,就被砸破了頭,這樣的災星,如果被抬進五王府,那你的府邸豈不是永無寧日。
本宮決不許你娶她當正妃。她這樣的孤女,當個妾都不夠格。」
惡毒婆婆高聲斥責,居高臨下的俯看著蘇凌月。
蘇凌月戰戰兢兢的縮了縮肩膀,然後從眼眶裡滾出眼淚。
她哭泣著說:「淑妃娘娘說得對,我……我蘇家滿門,全都逝世,只剩我一個孤女,沒有靠山,容貌也不是討喜,今天還讓五郎受了傷。我……我配不上五郎。
五郎……你還是另娶他人吧。」
她這番話,說得綠茶又白蓮,楚楚又可憐。
淑妃和軒轅潤都聽得一楞一楞的,好半天沒回過神。
他們都不明白,蘇凌月這番舉動意欲何為。
蘇凌月當然是要這個上輩子羞辱她,打罵她的惡毒婆婆為了她回心轉意而求她。
抽泣的聲音更大,她說:「淑妃娘娘,您安心,我會斷了跟五郎的往來。」
她說完這番話,傷心欲絕的衝出了房門。
軒轅潤瞬間眸光森冷的看向他的母妃:「母妃,你今天太過了。」
說完,他頂著傷,追了出去。
然而,他尋了半天,也未曾尋到蘇凌月的人。
跑哪兒去了?怎麼一眨眼的功夫,就沒人了?
蘇凌月能這麼快溜得沒了蹤跡,是因為她直接翻過院牆,進了隔壁的府邸:鎮玄王府。
當今大玄權勢最大的人,絕不是當今玄帝,而是鎮玄王軒轅靳。
這位的名頭,威震九州八荒,權重六海七國。
因為有他在,大玄才成為這亂世中無人敢惹的大國。也是因為有他在,大玄皇帝寢食難安,時時惶恐坐下的龍椅會易主。
這麼個權傾天下的王爺,按理來說他應該住最奢華的宮宇,擁最美貌的佳人,使喚最多的奴才。
可是他不!
他在大玄帝都最中心的街道蓋了間茅草屋,一個人住著。
沒人敢給他送美人,因為誰給他送美人,他就送誰出殯。也沒人敢爬他的榻,因為爬過他榻的人,最終都成了一灘血水。
這平平無奇的茅草屋,是整個大玄,除了權王本人之外,無人敢踏足的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