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第八章]
睦禾長公主的神情略稍顯僵硬,笑意漸漸隱去。
她看著傅時珣,猶豫道:「為何介意……」
說罷,睦禾長公主的視線有意無意的掃過秦嫿,「這位姑娘不都可以,我為何不成。」
「本王不喜外人在場。」傅時珣抬眼,定定瞧著睦禾長公主。
這句話叫睦禾長公主的情緒險些綳不住,氣息不穩的起伏几下,腳尖動了動,終究還是沒忍住連連冷笑:「看不出來堂堂攝政王殿下,原來也會金屋藏嬌,都說王爺潔身自好,未有妻妾……」
傅時珣反聲問:「長公主怕是對潔身自好有什麼誤解,再者……」他頓了頓,「本王怎不知自己有長公主口中這般讚譽。」
睦禾長公主一揚袖,挑開帘子往出走。
見她這樣子離去,秦嫿胸口發悸,坐好后小口咬著剩下的那一半餃子。
睦禾長公主拂袖而去,楊管事將人送到主院門口。
笑著安撫道:「公主也別放在心上,王爺的脾氣您又不是不知道,還望您見諒。」
方才從屋子裡出來,睦禾長公主便已然滅了火氣,她頓下腳,稍稍側了身子詢問:「楊伯,屋裡頭那位姑娘,你可知道是何人?我怎麼瞧著,記不得這京城中有哪家千金是這般模樣的呢。」
楊管事被她這一聲喚的心驚膽戰,笑著換了個說法:「咱們哪兒敢管王爺的事兒,自然是王爺讓伺候誰,咱們便伺候誰。」
「行了。」睦禾長公主懶得聽他敷衍,扶著婢女的手下台階,「你回去吧。」
坐上馬車,安靜了一路的睦禾長公主終於耐不住了。
她抬手拂過鬢髮,半眯著眼睛細細回想,忽然道:「我怎麼覺得,方才屋子裡那姑娘,身型很有些眼熟呢。」
「公主,那瞧著不過是個丫鬟,您何必放在心上。」貼身婢女柔聲安慰道。
睦禾長公主搖頭,指尖敲了敲額角,面色嚴肅:「不大像,若只是丫鬟,又如何能與他共坐一桌,兩人靠的那樣近,關係必定非同尋常。」
秦嫿這人的存在令睦禾長公主越想越氣悶,她半抿唇:「找個人去打聽打聽,這人到底是從哪裡來的。」
「是。」婢女半跪在睦禾長公主腳邊為她捏腿,「瞧著今兒家宴上,皇後娘娘的那番話,似乎是並不知曉這位姑娘的存在呢。」
睦禾長公主眼底劃過一絲笑:「那自然得找個機會讓皇後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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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日睦禾長公主離府,傅時珣便一直在等傅皇後傳召。
若是長公主多嘴告訴了皇后,那不單要考量給秦嫿安排個什麼身份,還得思索怎麼才能不被傅皇後起疑。可誰知左等右等都不見宮裡來人,索性便將此事放一邊去。
除夕休沐。
院子里積了好些雪,傅時珣盤腿坐在書房矮几前下棋,傅皇後身邊的嬤嬤推開了門。
她笑著道:「王爺,皇後娘娘請您進宮一趟。」
「可有說了何事?」傅時珣放下指間黑棋,側過身子抬眼瞧她。
嬤嬤笑意加深:「王爺一去便知。」
半個時辰后,傅時珣吐出白氣走進鳳和宮。
看見上位的睦禾長公主,他神色未變,在殿中略一抬手作揖,轉身坐下。
傅時珣搓了搓冰涼的指尖,垂眼道:「皇後娘娘可有要事吩咐?」
「本宮前些天聽睦禾說,你府上多了位妾室?」傅皇後身子略微前傾,面色上帶著淡淡的笑意,眼神卻是毫不作假的探尋。
「府上不過是新添了幾個丫鬟,倒不知長公主如何曉得便是妾室。」傅時珣懶散抬眸,直接戳破睦禾長公主的意思,神情懨懨。
睦禾長公主沒料到傅時珣竟會當著傅皇后的面不給自己臉面,愣了愣淺笑著說:「許是我誤會了,不過那日登府,我卻瞧見王爺同丫鬟一道用飯……」
傅時珣眼神冷漠,宛若雪原上正盯著獵物的狼。
被這目光看著,睦禾長公主說話聲越來越小,後背生生豎起汗毛,掌心潮濕。
殿內無人應聲,安靜得很,甚至能夠聽到殿外屋檐上結成的冰柱化成水珠,滴落砸在地上的聲音。
睦禾長公主強定下心神,咽下口水又道:「這般怕只不合規矩的很呢,旁人誤會也是在所難免。」
「想來,王爺還是得避避嫌,畢竟日後若是成婚,怕是沒有哪位王妃能容忍。」
傅皇后低垂下眼瞼,伸手抬起茶盞,百無聊賴的抿下一口。餘光掃過睦禾長公主緊攥的手指,她沒忍住撇了撇一側唇角。
「長公主多慮了,本王日後的王妃是何人,是否成婚,都不應是長公主操心的事。」傅時珣慢慢收回視線。
睦禾長公主面色鐵青,差點咬碎一口銀牙,她都已經暗示到這般地步,傅時珣竟還是能說出這樣令人傷心的話來。她甚至不明白,這人是當真不知還是在裝聾作啞。
但她今日本就是想知道那姑娘是何人,既已經知曉並非妾室,她也達到目的。
按捺下情緒,睦禾長公主起身,得體的福了福身:「皇妹先行告退,嫂嫂好生歇息。」
等送睦禾長公主離開的嬤嬤回到殿內,傅皇后才開口:「那姑娘究竟是何人?」
「只是個可憐人。」傅時珣靠在軟墊上,擺弄著扳指,「皇後娘娘放心,她倒也不是什麼妾室。」
發覺傅時珣說起那姑娘時,眉眼間的輕鬆,傅皇后旁敲側擊的問:「看來人很合你心意?」
「嗯。」傅時珣下意識拉起一側唇角,弧度很低,「她人很好。」
傅皇后對他第一次對女子有這般評價而驚訝,面上難掩詫異:「那你可是動了納她為妾的心思?」
「為何要為妾?」傅時珣皺眉,顯然對妾這個字極其排斥。
「那若是清白人家的姑娘,有何……」
傅皇后一句話未講完,傅時珣直接打斷:「不必。」
他略顯煩躁的不欲再多說,傅皇后也明白傅時珣的脾性,想著這納妾一事怕是想多了,搖搖頭,嘆口氣也不再多提。
反倒是傅時珣,來回摩擦著扳指,仍舊想著傅皇後方才的那句納她為妾。
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的越久,傅時珣越發現秦嫿身上有太多他欣賞的品行。
她的勇敢、堅強,以及一身傲骨。
秦嫿那般好,怎可做妾?
思及此,傅時珣倏地起身,綳著唇角道:「皇後娘娘,府上還有事,我先告退。」
傅皇后的話驟然被打斷,神色愣愣的,還不等再開口喚他,就見傅時珣低頭調整袖口,快步出了殿。
殿外吹來的風乾冷,打在臉上就像刀子一樣。
見到傅時珣出來,青武趕緊上前,將玄色披風給他披上。
兩人一前一後剛走出鳳和宮,傅時珣就看見不遠處等著他的睦禾長公主。
他眉心輕擰,抬步就要從長公主身側經過。
睦禾長公主快步堵住他的路,看了一眼青武,後者識相的退開兩步遠候著。
傅時珣冷眼盯著她:「有事?」
「你方才在殿中是何意思?難道是本宮配不上你嗎。」睦禾長公主氣息不穩,胸膛上下起伏。
「長公主說笑,本王能有何意思。」
傅時珣說罷,不欲再搭理她,抬腳便準備離開。
睦禾長公主伸手試圖去拉傅時珣的披風,誰料傅時珣左肩往後一動,連帶著整個人都避開她。
「你到底想幹嘛?」傅時珣神情難掩不耐。
「你分明知道的,我愛慕你多年,為了你我等到如今。」
傅時珣皺眉:「這與本王有何干係?難道這遍京城但凡是愛慕本王的女子,本王都要給個名分?」
睦禾長公主向來清楚,傅時珣這人脾氣發作時,說話極其難聽,可是這麼些年來,縱然自己也時常若即若離的出現在傅時珣身邊,他都沒有像現在這般,說出這樣令人難堪的話。
她眼眶微紅,聲音略有哽咽:「你……你怎的……若是我讓母后賜婚,你豈敢不從。」
看著睦禾長公主奪眶而出的眼淚,傅時珣心口躁意愈甚,腦海中竄出那夜秦嫿強忍哽咽的模樣,對眼前這位金尊玉貴的公主越加不滿。
他眉眼間的戾氣終是再忍不住,抬手拉了一把脖頸處的披風領子。
「賜婚?」傅時珣笑起,眼神冷厲,「長公主年歲已高,還是莫要將心思放在本王身上。」
這一刀插在她的心口,身形微晃。
看見睦禾長公主的臉瞬間漲紅,傅時珣收起笑,抬步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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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燕素來有除夕之夜舉行花炮盛宴的習俗。
外頭天色漸晚,傅時珣剛回府,便尋來楊管事。
「秦嫿呢?」
楊管事低聲道:「應該還在東苑。」
傅時珣「嗯」了聲,吩咐道:「你去給她說,準備一下,本王帶她去個地方。」
一刻鐘后。
秦嫿換好衣衫,跟在傅時珣身後坐上馬車。
紅樓那事情剛過不久,秦嫿為了掩人耳目,重新戴上了面紗。
她偏過腦袋挑起帘子往外看,瞧見離王府越來越遠,想起當初好些紅樓姐姐說,秦媽媽發賣姑娘的時候,就是這樣帶上馬車,送出京城。
思及此,她抿了抿唇,回頭去問閉眼小憩的傅時珣:「王爺,咱們要去哪兒啊。」
「去城南。」傅時珣未曾睜眼。
秦嫿動了動腳尖,那種不受把控的感覺越發嚴重。
她提著一顆心到了城南,外頭的天已經全部暗下,馬車剛停穩,秦嫿猶猶豫豫的下去,四處張望著半盞燈都沒亮的街路,黑燈瞎火的卻到處都是人。
秦嫿跟在傅時珣身後,走到人煙稀少的水橋上去。
她輕輕咬了下唇,正要去問傅時珣,就聽見身後「砰砰」兩聲,然後整片天空都被點亮,五顏六色的花炮緩緩燃起,行人都停下腳步。
秦嫿轉身抬頭去看,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撫上水橋的石柱。
有了第一二朵,剩下的花炮便像是約好了一般,紛紛朝上奔去,而後在空中綻放。
火光照亮秦嫿的臉。
傅時珣對這種東西不感興趣,他忽然聽見身邊低低的輕呼聲,歪過腦袋去看秦嫿,她的眼睛明亮,流光溢彩的眸子宛若溫柔的陷阱。
傅時珣眼神微暗。
他聽見不知從哪裡傳來的,清晰明顯的炸裂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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嫿嫿:我被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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