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玉殞

因為相遇，所以我們立下再見的期許。

他們的臉龐早已shi~潤。三百年前的舊事對他們而已不過是過眼雲煙，但對蓮知子和雪傲來說卻是珍貴的永恆。但悲傷之餘他們又覺凄涼，一直堅定不移、自以為正確的信念瞬間被摧毀，自己的雙手原來是他人實現野心的工具！

世間的大是大非不過是一種執念，世間的黑白對錯源自人的私慾。

「原來我們的前世記憶都是虛假，蓮知子居然是你殺的！我們真夠愚蠢。」雲霏自嘲一笑，他自詡聰明，怎料到頭來被玩弄於股掌的竟是自己。霧辰、星靄和霄風百感交集，雪冥和雪凌也終於明白為什麼族裡的長老要他們遠離仙子。

力量消耗過度的「小牙」一陣暈眩，她知道自己時間無多了。燼立刻扶著她，她輕輕一笑然後推開燼的手。「我兌現不了我們的承諾，你會怪我嗎？」

「什麼意思？你現在不是就在我眼前嗎。」

她目光黯然，人間的光華剎那間為她失色。「早在三百年前我就死去了，現在出現的只是我殘留的靈識和思念。」轉而她對惱恨交織的雲清子說：「雲，我們在三百年前就該回歸曈陽鏡。我和你本是一體，也是曈陽鏡的一部分，不屬於你的何必強求？回頭是岸。」

「你怎麼會明白我的苦心！」雲清子青筋暴突，殺氣四橫，燼馬上把她拉開。「你什麼都不明白！完全不明白！」他聲嘶力竭，地上的光網再度展開。燼颳起掌風將「小牙」送去霧辰身邊，憤怒的冰凝之刃直~插雲清子的胸口。他側身錯開，揮動披風削減燼的劍勢，「沒有我，你早就成為籠中鳥、成~人他人的依附了！三百年了，足足三百年了，你還是不肯相信我！為什麼！！！」

雲清子怒火洶洶，跌在霧辰懷裡的「小牙」無力再站起，她只淡然地應了一句：「你為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我只是你遮掩私慾的借口罷了……時間到了……」她的雙眼緩緩地合上，聲音越來越微弱，霧辰心急如焚地喚著她。

雲清子和燼見狀，執劍的手不自覺地停頓。「蓮……」燼目光收緊，剛才的柔情已變回復仇的寒冰。「你沒有資格喊她的名號！」雲清子指節發白，冰刃無情刺去。

「小牙！小牙，你醒醒！」霧辰不停地呼喚懷裡的人兒，紀老爺領著紀風頌屹立在兩人前方作盾，紀雅鳴和其餘三子圍攻雲清子和燼。

忽然，小牙的眉心射~出一點綠光，隨後一把內力深厚的男聲擲地響起：「執念成狂，執念成痴，世人皆醉誰能獨醒？神佛、仙魔乃紅塵里的一劫，痴兒，你苦等了一世的輪迴得到的只有因果。」綠光被來人收進一個木葫蘆。雲清子看見老者臉色大變，霄風等人也震驚非常。「還好我沒有遲來一步。」

「師父？」雲清子和霄風異口同聲。

來人正是雲星觀的掌門清虛道人，亦是雲清子曾經的師父——玄鶴真人。「師父你怎麼來了？」霄風又驚又喜，有清虛道人相助無疑是如虎添翼。紀老爺當然也聽過清虛道人的名號，他一向將正統的道家傳人看高几分、敬重幾分。

「來了結塵緣。」清虛道人對霄風和昏迷的小牙流露慈愛，然後又看向雲清子，「痴兒，要不是為師當年縱容你吸取人間的信仰之力，也不會讓你的濁之氣越來越嚴重甚至侵蝕了你的心靈。」

「師父你知道？」雲清子不可置信。

清虛道人愁眉不展，「都怪我，縱容了一個徒兒卻害了另一個。」他憐愛地看著木葫蘆，雲霏等人則無言以對，不論是前世還是今世，清虛道人都調~教出了一個「好」徒弟。隨後他嘆了一口氣，為小牙打入醒神咒。「痴兒，這段因果是時候了結了！」轉眼間他便旋身閃入雲清子和燼之間，霄風見這勢頭立刻跑去支援。

各方人馬又陷入激戰，唯有霧辰依然守著小牙，連紀老爺和紀風頌都被他勸走去支援了。守護她，他一人足以。雪冥遠遠瞧見凡是近身者，霧辰一律格殺勿論，這下他終於能專心地堅守自己的陣地了。

燼的悲憤已隨著蓮的離去而消逝，輕視萬物的冷漠重回他蒼白的臉龐。「玩夠了，你以為我沒有方法奪回肉~身嗎。」他未等雲清子反應過來便用自己的鮮血在額頭上畫下一條直線，雲清子心驚——因為這情景跟三百年前一模一樣！

下一刻，雲清子頭痛欲裂，他抱頭後退，燼卻步步逼近，猩紅順著他高~挺的鼻樑淌下。清虛道人和霄風想介入二人，奈何雪冥和三個長老擋住他們的去路。雲清子痛苦地跪地埋首，不知道燼施了什麼秘法使這具肉~身極度排斥他的神魂，他不得不吃力地維持平衡。燼面無表情地俯視，彷彿在睥睨一隻垂死掙扎的螻蟻。

「師父，再這麼下去雪傲一定會奪回肉~身！」霄風的石刺拔地而起，對面的白衣長老矯健如獵豹，迅速跳起並飛身踢來。另一個長鬍子的從旁側攻，霄風有點應接不暇。這時，熟悉的綠鞭卷上白衣長老的腿部，白衣長老神色一緊，踏著石刺借力擺脫綠鞭。

「我和星靄對付這三個老鬼，你和清虛道人去阻止雪傲！」雲霏一鞭送去，毒針在後。

「霄風，跟我來！」清虛道人的拂塵大開大闔，左一揚右一勾，雪冥頓感周圍的氣流全都往他那邊聚。莫非這也是太虛劍法？顯然其功力比霄風和小牙更為深厚，雪冥身影連動想破壞清虛道人的氣場，然而任由他多麼輕~盈迅捷也無法靠近對面一寸。他靜心下來細看，注意到拂塵的軌跡無比圓潤方才恍然大悟！

無中生有，有中歸無——無極而太極。

霄風趁著雪冥愣神從二人的間隙中閃入。雪冥當即擒拿霄風的手腕豈料拂塵往他一頓，無形的氣場阻擋他的手伸前以致慢了一步，讓霄風脫離了他的近攻範圍。

七星龍淵的劍氣直面壓向燼，燼紫色的瞳孔毫無波瀾，只是提手一掃便把七星龍淵撥到地上。霄風大駭，當年能與神君比肩的雪傲即使靈魂轉生，實力也比他們高出許多倍！一旦他成功奪回肉~身更無打敗的可能！霄風咬咬牙，發起五道顏色各異的符籙形成離火封魔陣凌空包圍燼，將其與雲清子隔絕。五行環環相扣，易守難攻。

但燼並沒有為此卻步，他反而使出雲清子先前用過的光網，交織的冰晶在他的腳下伸展至五道符籙之下。頓時，若有若無的氣態包裹著他和雲清子。

糟了！霄風懊惱不已，燼利用他的離火封魔陣為自己布下結界！

眼看事態的發展越發不可收拾，霧辰心急火燎卻又不能分身前去，他一邊摟緊~小牙一邊剔開偷襲的狼~爪。雪晴對令雪冥重傷的小牙恨之入骨，尤其是她看見小牙發上的銀簪更加惱火！那銀簪是雪狼一族的靈器，只有少夫人才有資格佩戴，小牙一介凡人憑什麼擁有？雪晴千方百計要霧辰和小牙分離。

霧辰厲色面對死纏爛打的雪晴，她的心思他一眼就看破。「留情」連番削動，梨花綽綽，雪晴爪子的皮毛變成了白茫茫的飛絮，爾後又有如雨的桃紅點綴，煞是一派凄美的景象。

雪晴厲聲慘叫，后跌了幾步，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一瞬間就血肉模糊的爪子，白森森的骨頭若隱若現。霧辰繼續猛攻，他的劍招如同險峻的山~峰逼得雪晴須步步為營，她輕靈的身法毫無用武之地。

不過狼是群居的野獸，當雪晴纏著霧辰的時候，敏捷的雪鷹悄然接近。霧辰忽而一顫，心驚膽戰之感湧進心房。他回頭一看，一隻灰白的爪子即將包裹小牙的天靈蓋！他想也沒想就推開近身的雪晴擋在爪子前，背部撕裂的劇痛爬滿全身，他竭力的忍耐使得臉色通紅，額前的青筋盡顯猙獰。

雪鷹愣了愣，沒想到霧辰能這麼快就察覺自己的偷襲。此時對面回眸的紅眼目光炯炯，氣勢如岩漿噴涌的火山。

雪晴則看不到這些，她一心要為自己的少主報仇，衝動大於理智。一爪失去皮肉便用另一爪攻去，但她沒未移近幾寸肩膀就傳來錐心入骨之痛，並且還帶著火~辣辣的灼傷。「你？！」她既驚又疑，沉寂許久的莫邪驀然穿肩過，那劍柄上的素手有力地緊握著。

「辰，我讓你久等了。」懷裡的女聲讓他欣喜若狂，他低頭認真地端詳嬌憨如初的臉蛋，確定她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陌生。

突如其來的變化令雪晴措手不及，雪鷹無奈地看看魯莽的雪晴，決定放棄偷襲幫她抽離莫邪。雪晴非常不甘心，捲土重來。霧辰厭煩地一瞥，用神妙的「流星趕月」削劍連剔，將打擾者的另一隻爪子剃得一毛不剩，甚至連的她的頭髮也漫天飛舞。

雪鷹見狀，深知自己不敵霧辰轉去側攻小牙。小牙的心思全在雲清子和燼那邊，她不想與之過多糾纏於是劃出八卦步法，將他鎖足鎖形。「辰，我們趕緊去支援師父和師公！」

「休想！」雪鷹拉緊~小牙的衣袖，暗藏的法術竄上她的手腕，須臾厚厚的冰霜從她的手腕延伸，她的半邊身體冷得難以動彈如同身處雪山。這是冰封術！她大驚失色。

「放肆！」一聲大喝既出，暖暖的火舌攀上小牙的手臂，朦朧的水汽隨即升起，雪鷹大吃一驚。霧辰眼神稍動，溫和的火焰瞬間化成兇猛的火蛇卷上雪鷹的手，雪鷹如遭雷擊馬上縮回手。另一頭雪晴窮追猛打，她趁霧辰心神略分，跳起忍著雙爪的痛楚擒去。

小牙一劍橫去阻隔，奈何那對血淋淋的爪子不殺~戮誓不收，視死如歸之勢連帶著莫邪壓向霧辰的後腦。

「辰！」小牙撕心裂肺。

雪晴得逞地笑起，不過天將大任的五子哪裡會輕易被蝦兵蟹將殺死？霧辰躬身退開，步伐行雲流水似乎無需沾地便游移到一側。雪晴的眼角處只看見他白色的衣角飄揚，來不及提防這一掌「火鳳燎原」。

她重重地砸向洞壁，然後軟軟地跌在地上。

「辰你沒事吧？」小牙驚得一身冷汗。「啊，你的後背受傷了！」

「這種傷不礙事。」他笑了笑。

「還說不礙事，背上都染紅了！」她又氣又心疼，霧辰牽起她的手不說話。

甜蜜的時刻並沒有維持多久就被一陣嘩聲打破。兩人轉頭看去，霄風正捂著腹部在地，燼也倒地不起，清虛道人等人凝重地盯著重新站起來的「雪傲」。

此時此刻，山洞裡瀰漫的妖氣比之前更濃烈百倍。

完了，該來的總會來的！五子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