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睡不著
「臭小子，也不知道給我留點，可憐師道尊嚴，全讓你喂狗了。」齊佳一巴掌打在翁少言的腦袋上，把他本來就亂七八糟的髮辮，打的更亂了。
沒辦法，天氣寒冷，沒條件洗澡，也沒梳子可以讓二人梳梳頭。師徒倆現在都是蓬頭垢面，跟街邊的叫花子差不多。
翁少言真不是故意的，可喝都喝完了，也不能吐出來。垂著頭道：「師父，我錯了。」
「算了，原諒你了。」齊佳也不是真的要責怪他。
她拿了鐮刀，準備把這頭鹿開剝了，烤制后留著路上當乾糧。鹿茸，鹿皮，到了有人的地方，換點鹽巴。其他的她也不敢想。
話說，這個世界的鹽巴真貴。糧食才三文一斤，那種比後世的工業用鹽還次的鹽粉，竟然二十個銅板一斤。
鹽價都趕上劫道的了。
齊佳心裡歪歪著，拿著鐮刀正要下手。忽然看見梅花鹿的屁股底下露出一支箭桿。
齊佳走過去將箭桿拔出。這支箭製作精良。箭頭是青銅的尖銳菱角形，箭桿是硬木同心桿，箭尾綴著白色的羽毛。
這片羽毛，是平衡箭身，提高射擊精度用的。羽箭的名稱便是由它而來。
很顯然，這支箭不是齊佳射出去的那支。
齊佳的箭，箭頭是狼牙磨製的骨箭頭，箭桿就是普通的樹枝削的。箭尾也沒有尾羽，簡陋的很。
齊佳下意識抬頭四顧，但是初春的山林，寂靜一片，兔子都沒看見一隻。
這頭鹿八成是中箭后逃到這裡，也是它時運不濟，命中該有此劫。又被齊佳補了一箭，一命歸西。
齊佳隨手把那支箭插進自己的箭壺中，拿著鐮刀麻利的把鹿皮剝了下來。
這是去年冬天，剝狼皮時練出來的本事。
把剝下來的鹿皮展開晾在草地上。再把鹿肉一塊塊割下來。
因為暫時沒找到水源，內臟無法處置。挖了個坑埋了。要不然，腥味會招來野物。
翁少言其實是個很有眼色的孩子。齊佳開剝梅花鹿，他就去收拾柴火，生火。
齊佳把肉分割好，這孩子已經升起火堆，搭好木灶。把鹿肉穿在樹枝上，放上去烤就行了。
齊佳每每看著火光，都會十分慶幸，老天爺讓她撿來這樣一個可心的徒弟。
生火，至今是齊佳沒有攻克的難題，要不是翁少言，她還不知道要茹毛飲血到什麼時候。
齊佳看了一眼跪坐在火堆邊無比用心烤肉的少年，說道：「你自己警醒些，我去找找看附近有沒有水。」
剛剛，齊佳只喝了幾口鹿血，這會兒看見火就覺得嗓子要冒煙兒一般。
她把弓箭留給翁少言，自己拿著鐮刀往森林深處走去，準備看見合適的小樹，砍來重新做張弓。
她走了沒多遠，忽然聞到一股淡淡的硫磺味兒。但凡去過溫泉的，都對這個味道很熟悉。
如果有溫泉，那對於一夜回到原始社會的倆人來說，簡直是上天的垂憐。最起碼晚上不用擔心挨凍了。他們可以造個水上行宮，完美。
齊佳嗅著鼻子，順著味兒就找了過去。
遠遠的，林中飄來一團霧氣，緊走幾步，看見一條清澈的小溪。不過霧氣不是從小溪上升起的。
齊佳本就口渴，看見溪水，嘴裡黏的彷彿張不開一般。但她不敢貿然去喝小溪里的水。
有的溫泉是有毒的。這溪水也不知道是不是溫泉中流出來的。
齊佳趴在溪邊觀察了一會兒，發現水裡有魚，這才放心大膽的喝了個肚圓。然後起來接著向水霧升起的地方走去。
扒開一片綠意盎然的灌木，眼前豁然開朗。一個熱氣氤氳的湖泊出現在了眼前。
站在湖邊，就能感覺到暖意融融。幾步之外，萬物尚未蘇醒，幾步之內，草木蔥蘢，鬱鬱蔥蔥。
就算是來自後世，見多識廣的齊佳，也忍不住讚歎大自然的神奇力量。
天色不早了，齊佳核算著翁少言的鹿肉還得烤一會兒。於是她便自己開始尋找合適宿營的地方。
湖邊有一株巨大的柳樹，樹身傾斜到水面上，伸出去好遠。枝葉都垂在水面上了。
齊佳爬上去，找了倆合適的樹杈。用撿來的樹枝在柳樹上搭了一個草鋪，底下水面的熱氣蒸騰上來，睡在草鋪上會很暖和。
齊佳發誓，自來這個世界，她從沒有找到過這麼舒服的睡覺地方。要不是這裡荒山野嶺，不見人煙，她還真想住在這裡不走了。
「師父。」
翁少言的呼喚聲傳來，齊佳才想起，自己只顧暖和，把翁少言給忘了。
「這裡。」齊佳把頭探出大柳樹垂下來的茂密枝葉，揮著手招呼翁少言。
翁少言抱著鹿皮打成的包裹，跑到柳樹旁邊，眼圈紅紅望著齊佳：「我還以為師父不要我了。」
「怎麼會。」齊佳伸手把他拉到樹上：「你可是我的開山大弟子，丟誰都不會丟你。」
翁少言還是有些忐忑：「那以前那些師兄，師姐呢？還不是被師父丟了？」
齊佳想想上輩子，其實也挺無奈的：「事事無常，春秋永隔。」她撫摸了一下少年的亂髮：「希望咱倆的師徒緣分能長久一點。」
「師父，不要丟下我，我會聽話做個好徒弟。」
齊佳看少年更加緊張起來，有些不忍，還有些被觸動。自從父母過世已經有好多年，沒有人給她這種被需要的感覺了。
「好。」齊佳笑道：「只要我還在這個世界，我就永遠不丟下你。」
少年這才開心起來。
齊佳望著他亂蓬蓬糾結在一起的頭髮，髒的看不出顏色的衣服，下意識皺起眉毛來。
「怎麼了，師父？少言哪裡惹你生氣了嗎？」少年頓時又惶恐起來。
齊佳搖頭：「不是。我就是覺得，你這樣髒兮兮的，有損咱師門形象。」
「師父……」少年垂下頭，聲調一折三嘆。聽得齊佳雞皮疙瘩掉一地，一巴掌就呼了過去：「好好說話。男孩子就得有男孩子的樣子，扭扭捏捏的不像話。」
「哦。」
「洗澡去。」齊佳就差一腳把這個十分具有偽娘潛質的徒弟踹湖裡了。
少年望著昏暗天光下的水面：「師父，我不會游水。」
齊佳扶額：「你就不能找個水淺的地方洗？」
少年爬下樹，站在湖邊裹足不前：「師父，我害怕。」
齊佳看他真怕水，只好放棄讓他洗澡的念頭，拍了拍草鋪：「算了，算了，明天再洗吧，順便我教你游泳。」
少年聞言，跟得了皇天赦令一般，飛快的爬回樹上的草鋪，躺在齊佳身邊，閉上眼睛擺出一副我睡著了的樣子。
齊佳看著少年孩子氣的動作，不由莞爾。不過，她可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