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沒話找話
秦王一副求學若渴的樣子,嘴上還不忘拍齊佳的馬屁:「能拜讀先生墨寶,一件衣服算得什麼。」
齊佳左右看了看,終是小家子氣,捨不得糟蹋這麼好的衣服。望著一面牆壁道:「王爺要是不嫌棄,不如我寫到牆上吧。」
秦王看齊佳不肯往衣服上寫,也就不再強求。聞言做個請的手勢。
齊佳往起擼了擼破破爛爛的葛麻布袖子。拎著狼毫就走到了牆壁前。小廝兒捧著磨好的墨汁兒,在旁邊恭敬的跟著。
齊佳站在牆壁前,歪頭想了想。她昨日翻那些卷牘,記得是宋體正楷。正準備回身去桌上沾墨汁。見那小廝兒已經捧來。心中不由感慨,這個時代的孩子,真是懂事的很。
她潤了狼毫,一口氣將《道德經》第四十二章,用規規整整的正楷,寫在了牆上。
寫完退後看了一遍,微微搖頭。暗嘆一天不練手生,兩天不練眼生,三天不練,寫出來的字像狗爬。
只聽翁少言道:「師父,你寫的怎麼和教我的不一樣?」
齊佳有幾分尷尬,她先前以為這個世界流通的是篆書。現在才發現,是自己理解差了。篆書筆畫繁瑣,不利於傳播。就算是古代,一般還是用更簡便的字體比較多。
讓她當著別人的面承認自己教錯了,那面子往哪裡放?幸虧她執教那麼多年,積攢了幾分急智。面不改色道:「那是我還沒來得及教你。」
「哦。」翁少言深信不疑。這個時代孩子的老實程度,是後世那些難纏的小傢伙不能比的。
秦王已經湊到牆壁前,研究那篇《道德經》了。
齊佳看了看手中的狼毫,贊一聲:「好筆。」放回小廝兒的托盤裡。
秦王這才回過神來,望著齊佳就是一拱:「先生驚才絕艷,小王甚是仰慕。小王膝下有一頑童,想拜請先生為師。望先生不要嫌棄。」
「這個……」齊佳一聽頑童倆字,腦袋就漲的疼。她執教那麼多年,很是見識過什麼叫頑童。尤其是頑童後面,往往還跟著頑皮的家長。那家長再有些權勢,當老師的分分鐘想死啊。
「萬望先生不棄。」秦王的態度真是沒得說,可齊佳真心不想教什麼頑童。這是古代,沒人權的。一個弄不好,頑童他爹能把先生腦袋砍了。
「不是我不答應,實在是才疏學淺,不敢答應。」齊佳為難道。
秦王輕嘆一聲:「既然如此,小王也沒有強人所難的道理。先生遠道而來,又是小王的救命恩人。昨日匆忙,也沒來得及盡地主之誼,實在慚愧。」
齊佳連連擺手:「我們師徒是山野粗鄙之人,可是不敢麻煩王爺。再別提什麼救命不救命的,我們當時也是為了自保。原本各不相欠的事,還承蒙王爺這樣好的款待。已經受寵若驚了。想必王爺公務繁忙,我們師徒還是不打擾了。」
那秦王目色一沉:「既然先生執意求去,小王也只能忍痛惜別。只是這辭行酒,無論如何也是要喝上一杯的。」
說著就吩咐人去預備酒席,根本不容齊佳推辭。
望著眼前熱氣氤氳的木頭澡盆,齊佳總覺得有很重要的事被自己遺漏了。
她轉悠到二樓的窗戶前,狀似無意向外看,只見昨夜空蕩蕩的院子里,此刻站了好些執戈的武士。一副戒備森嚴的樣子。
她不由腹誹:不是說這個世界男人是稀有物種嗎,怎麼這裡這麼多?
忽然,她聽到幾個女子的聲音。順著聲音望去,視線越過那段開著月洞門的矮牆。只見隔壁院子里不知何時鶯鶯燕燕聚集了許多女子,也有雲鬢高挽的,也有垂鬟西施髻的,還有梳起兩個高高的髮辮,支楞在頭頂上,做嫦娥仙子狀的。
更多的還是發分兩邊,梳雙鬟髻的侍女。
不過那些人規矩很好,那麼多人,竟然只有隱隱約約的幾個人說話。
齊佳順著樓梯下來。翁少言那個少心沒肺的少年,已經重新沐浴,換了雪白的絲綢襖子,外面罩著天青色錦緞袍子。
那頭被齊佳用鐮刀割的參差不齊的短髮,被整整齊齊梳在頭頂,紮成一個短短的馬尾。
這孩子本來就長的不錯。這樣一捯飭,說不出的唇紅齒白,陽光帥氣。
看見齊佳下來,少年高興的迎了上去。齊佳沒心情欣賞他的新造型,先聲奪人道:「不錯,挺好。」說話間拉起他向外走去。
沒等她邁步到門外,左右倒下兩隻銅戈,交叉著攔住了去路。跟樹樁子似的戳在門口的二管家莫如深,恭敬的向齊佳拱手行禮:「王爺吩咐,讓小的們伺候先生沐浴更衣。還望先生諒解。」
齊佳終於明白自己漏想了什麼重要的問題了。這是封建社會。王權是特產階級。天底下,人都是王權的私產,但凡令特產階級感興趣的,他不需要理由就能收歸己有。
齊佳錯就錯在,不該在這個什麼秦王面前賣弄。
要是不故作聰明,打什麼賭,念什麼詩。說不定這個秦王賞幾兩銀子就讓自己滾蛋了。何至於如此?
懊惱歸懊惱,天下沒有賣後悔葯的。她是沒膽子迎著青銅戈出去的。威武不能屈,可不是莽莽撞撞的玩兒命。何況她還領著一個孤兒翁少言。
走不掉就不能撕破臉皮。齊佳望向莫如深:「我就是好奇,隔壁怎麼忽然來了那麼多小姐姐?」
裝比裝大發了,還是別裝了。怎麼說話直白,怎麼說吧。
莫如深對於齊佳的畫風突變,還是意外了一下的。不過並沒有表現出來。恭恭敬敬回答道:「那是我們王妃,帶著各位娘娘前來承恩。」
「承恩?」齊佳問出這句,忽然後知后覺這倆字什麼意思了。瑪格皮的,不就是播個種,用得著這麼婉轉?
齊佳現在,反正各種看這個秦王不順眼。表面還得裝著,故作驚訝道:「你們王爺不還受著傷嗎?」
莫如深望了齊佳一眼,有些不知道該怎麼接話。聽聞山野村婦,不通禮儀,不知廉恥。這個齊先生,還真是臉皮厚啊。
一個女人家,怎麼好這樣大刺刺談論男女閨帷中的事呢?
看莫如深不搭理自己了,齊佳深深為自己不會聊天而感到自責。她絞盡腦汁的想話題。只有聊天,才能知道更多這裡的信息。知己知彼,才好謀求脫身之道。
「那個莫先生是吧?」齊佳沒話找話。
莫如深波瀾不驚:「在下不過是王府一個家奴,不敢稱先生二字。」
「大丈夫行事,不拘小節。不過一個稱呼而已。先生就不要推辭了。」
莫如深眼觀鼻,鼻觀心,沒有搭話。
齊佳再接再厲:「先生貴庚啊?」
「虛度二十六春。」
咕咚,齊佳吞了一口口水,差點沒被嗆死。這個莫如深臉色清苦,鬢角斑白。從外貌來看,怎麼也有五十多歲。誰知竟然只有二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