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壓力山大（上）
顧明雲就說：「這是一個梗啦，當年音樂家亨德爾的劇院里女高音彼此不和，有一回在台上唱著唱著就打起來了，台上台下都熱鬧不已，這場鬧事還被寫成了歌劇呢，你忘了？」
「還是明雲你懂我！」陸笙拉著她笑，抖抖肩膀，然後對多吉說：「這雖然是一個鬧劇，但是也很現實，女高音之間的競爭關係往往都是不可調和的，會打起來也不稀奇。
但是只要想想要是哪天林熹微和高璐這兩位在舞台上直接開打，互揪頭髮，用高音對罵，那場面可真是想想都刺激！」
「呵呵！」顧明雲聞言忍不住笑，說：「雖然如果但是……不得不說我有一點期待！」
說完兩個人湊在一起笑，這下連多吉都忍不住了，一邊笑一邊說：「不懂你們女孩子惡趣味，小心哪天這種事落到自己頭上！」
這話是對著陸笙說的，她想也不想就反駁說：「那你想多了，這種事情是女高音的特權，我們女中音幾乎都是演的配角，當不上C位，自然也就沒有什麼名啊利啊可爭的！」
多吉腦子裡從沒有這麼多的彎彎繞繞，聽完還覺得有些新奇。
哪知他剛剛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卻開始笑：「哈哈哈鵝……」
顧明雲和陸笙都被嚇了一跳，就見多吉一個大男人站在街邊笑得不可自抑，一手掩面一手撐膝，上氣不接下氣憋得滿臉通紅。
旁邊正放著個垃圾桶，周圍已經有不少人的視線被他格外洪亮的笑聲吸引過來，全都用好奇的眼光看著他，他自己沒覺得，可顧明雲和陸笙站在旁邊卻已經受不了了。
「你幹嘛！」顧明雲拉了他一把。
太重了，拉不動。
於是更加無奈，眼見著街上不少人都看過來了，便狠心踢了他一腳。
陸笙見狀又補了一腳，說：「你怎麼回事，笑什麼？」
多吉吃痛，這才漸漸收住了，吸著氣說：「哈哈，我想到了、顧明雲～顧明雲在舞台上跟別人揪頭髮打架的樣子！」
多吉把一句話說得一波三折，害顧明雲想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她腦補了一下自己操著這一把柔和的嗓音在舞台上跟別人吵架撒潑的畫面，頓時禁不住抖了三抖，頓時頭皮發麻，頭髮差點掉了一地。
顧明雲跳起來拍多吉的頭，佯怒道：「多吉，你不要幸災樂禍！」
陸笙大概腦補了那個場面，亦是一副樂不可支的樣子，攬上顧明雲的肩膀，笑著對多吉說：「你還笑，你們男高音的處境不也是一樣嗎？」
多吉撇撇嘴，顯然不放在心上。
第二天，顧明雲一到排練廳，就看見賀黎一個人坐在鋼琴邊，靜靜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會兒時間還早，都不到八點，周圍都沒有什麼人，隔壁休息室里倒是有人，但時間沒到，大家都沒有過來。
於是那一個身影就顯得孤零零的，但又不讓人覺得寂寞或者可憐，他就是坐在那裡都有種自成一脈的味道，會讓人感覺他的身上有很多故事，有種滄桑的敘述感，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又不忍心打擾他。
看著這副場景，顧明雲不自覺地腦補：這難道就是屬於老男人的悶騷嗎？
但不打擾是不可能的，顧明雲徑直朝他走了過去，心想著我來都來了也不能掉頭就走啊，何況他也不一定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好，指不定哪裡就憋著壞呢！
「黎哥，早啊！」顧明雲跟他打招呼道。
賀黎回神，看見顧明雲，臉上便浮現出淺淺的、禮貌的笑意，說：「早，顧明雲！」
顧明雲看著他，默然呆了一會兒，著實沒什麼話可說，而他似乎也沒有深聊的意思，於是她放棄了，就坐到牆邊的椅子上。
顧明雲翻了譜子出來看，高雅藝術進校園的活動和正式演出不同，他們的茶花女小劇場也在原劇的基礎上做了改動，她要記得東西不少。
這是她離開學校以後第一次演出，必須要嚴陣以待，精益求精，顧明雲對自己的要求一向很高。
而如今，還要面對來自經驗老道的林熹微的壓力，她們扮演同一個角色，這種情況下最怕的就是被比較，被碾壓。
排練廳很靜，從窗戶望出去剛好能看見外頭白楊樹尖尖的樹梢，清晨的風把陽光連同植物清新的氣息帶進來，樹葉隨風搖擺，沙沙作響。
這種環境讓人天然的會放鬆下來，很舒服，什麼都不用想，賀黎就這麼放空了大腦，發著呆，而不是像顧明雲想象中的心緒複雜。
他是習慣性的早到，這種習慣從少年時代就一直存在，十年如一日。大概是因為保持太久了，到如今反倒覺得累了，不想練了，就想這麼靜靜地坐著，休息一會兒。
他的視線難免會落到不遠處那個小小的身影上，低著頭，微皺著眉，嘴裡念念有詞，全神貫注的樣子，時不時有輕輕的哼唱流淌出來，反反覆復地跟幾句歌詞較勁。
賀黎看著她，突然就笑了，恍惚間連眼神都變得溫柔。
他不由得想起了從前的自己，多像啊！這才八點鐘都不到。
賀黎小時候家境不好，學聲樂比起普通高考的孩子要更花錢，他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自己的勤奮、天分還有堅持。從考上Y音到出國留學再到回國工作，這一路看著順利，可其中的艱辛卻只有自己知道。
清晨一個人的排練廳，就像玄幻的世界里男主角的隨身的空間一樣，是專屬於他的一方天地，安靜可靠，裝滿了天靈地寶，他在其中修鍊，變得越來越強。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他的空間里會突然闖進來了一個小姑娘，坐在小小的一隅，好像安安靜靜的，但又無法忽視她的存在。
這種感覺挺奇妙的，可更奇妙的是，對於這個闖入者，他並不覺得排斥。
或許是被那女孩認真的態度打動了吧，賀黎想，勤奮的人都不太會招人討厭，因為付出而得到回報是正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