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母子相見
……天氣轉冷,開始備寒衣的時節,安淑妃從禁閉中放出來了。
「永奕呀……」「母妃——」娘倆三個月久別重逢,在椒房殿抱頭痛哭,哭完安淑妃千恩萬謝感激雲皇后還肯把孩子還給她。
「不要謝本宮,謝晚晚吧。」
雲皇后撫一撫初月晚的腦袋殼,「是晚晚要將永奕留在椒房殿,以待你們母子相見的。」
「臣妾叩謝裕寧公主……」安淑妃真的給她叩了個頭。
初月晚萬萬沒想到。
長輩給晚輩叩頭,我會不會……折壽?「起來吧。」
雲皇后聽她哭得有點乏了。
「是,永奕,跟母妃來吧。」
安淑妃牽起初永奕的手。
「母妃母妃,永奕以後還想跟小十三一起玩兒。」
初永奕拉拉她的手指。
安淑妃詫異,這傻兒子在椒房殿待了這些日子還不想走了是怎的?雖說裕寧公主並沒有苛待他是件好事,但心裡還有點放不下,何況雲皇后還不是很喜歡永奕……初月晚看不出旁人心裡那麼多的想法,只覺得行:「晚晚去找十一哥哥玩!」「好呀好呀,母妃很會做好吃的,小十三一定記得來!」初永奕說,「千萬要來啊!不要食言啊!」「永奕這倔脾氣……」雲皇后苦笑,戴著金指套的手還在初月晚頭頂上划拉。
初月晚癟癟嘴看著她。
母後母后~再摸人家要禿了~安淑妃連忙摟著初永奕解釋:「皇後娘娘見笑了。
永奕的脾氣……實則是沒有辦法改的,這孩子乃是婉嬪早產所出,先天有缺。
有時候死腦筋轉不過來,實則是病患所致,若有得罪,請儘管責罰臣妾,永奕並不懂得這些呀。」
說著她又悲從中來,擦了擦眼淚。
「母妃不哭。」
初永奕安慰她。
原來十一哥哥是先天有些問題,所以才是那種性子。
初月晚聽完安淑妃所說,忽然覺得這個小哥哥好可憐。
前世他一直在後宮閑混,被人說成一無是處的皇子,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嗎?「原來如此,永奕的事本宮定會多多寬容照拂,安淑妃也辛苦了。」
雲皇后安撫道,「晚晚以後想去玩便去吧,誒?」她忽然抱起初月晚:「你是不是又饞人家吃的了?」啊被發現了。
「嗯……」初月晚沖著母后傻樂。
「現在不許吃哦,晚晚還消化不了的。」
雲皇后捏捏她的鼻尖警告。
初月晚被她身上的香粉味兒激了一下,猛甩了個噴嚏。
唉,安淑妃宮裡的茯苓霜,麻圓子,蟹黃餃,絲絨豆沙包……本公主還要等好久才能臨幸你們了…………因為還沒開蒙,初月晚還是成天在後宮到處玩,等過了年,兩歲多了一點,腿終於不會被壓成小羅圈,鄧氏才敢徹底放她到處亂跑。
不過雖然這麼跑,初月晚還是太軟乎了一點,時常跑著跑著一腳踩空,把自己絆個跟頭。
順便絆倒旁邊一起跑的初永奕,結果初永奕臉盤子朝下「吧唧」扣在地上,初月晚卻「咕嚕」滾一圈蹲個屁股墩坐住。
等芙蕖等人急忙來抱的時候,就看見她迷迷瞪瞪一臉茫然地瞪眼看著初永奕在旁邊哭。
跑跑步跌跤姑且算正常,要命的是還經常順拐,沒走兩步,同一邊兒的胳膊腿兒就開始一起往外抬,走起來像個小木偶。
「這樣以後怎麼跳大神兒?」不信教的雲皇後頭疼不已。
老皇帝倒是一點也不介意,沒事就拎著初月晚的小手帶她蹦躂。
春日的暖陽中柳絮飄,初月晚攥著父皇的小拇指一蹦一跳,一邊唱著:「小燕子嘰嘰喳喳喳嘰~門前大橋下油鍋一圈鴨~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很快,她盼星星盼月亮,盼著可以吃大人食物的時候也到了。
對此鄧氏還十分傷感,小殿下再也不用吃奶了,一想到她這個乳母沒了用處,心裡空落落的,還偷著在房裡抹了幾天的眼淚。
寒香笑話她「宮裡又不是養不下你這口人,小殿下不吃奶又不是不要你啦」。
芙蕖後面聽到有人說鄧姑姑傷心,回頭默默把初月晚抱到她面前來,初月晚哪裡知道鄧氏傷心什麼,撲上來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鄧氏可哭得更慘了。
不過從這以後,她倒也徹底看開了,每日仍舊負責給初月晚準備調理腸胃的羹湯,自認為給小殿下的吃食到底還是她負責,天天在小廚房高興地哼歌扭屁股。
只是,能吃的東西變多了,初月晚的憂傷也來了。
起先去安淑妃宮裡蹭了幾頓飯,安淑妃還是有所顧慮的,也怕給她吃了什麼不好的東西讓雲皇后怪罪,誰知道這小公主胃口好得不得了,給啥吃啥,吃嘛嘛香,食量還不小,那叫一個捧場。
雖然說還不能吃太硬的食物,但宮裡的種種甜軟小點心就已經夠塞一肚子的了。
「淑妃娘娘,」初月晚唏哩呼嚕吃完軟羹,捧著個空碗往她面前一懟,眼神熠熠閃光,「香!」安淑妃的心被狠狠擊中。
天啊這是什麼小寶貝……小十三想吃什麼臣妾都給做!於是乎,偶爾來安淑妃宮裡蹭飯的皇上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只要抱著初月晚來,似乎可以比平時自己來多吃到幾樣菜。
吃得多長得快,甜膩膩的日子悄悄過去,初月晚一晃,就到了開蒙的年紀。
大皋朝皇族子嗣的開蒙一般在三四歲,說白了,一群不大點的小東西被挪到一個屋檐下認認字學學音律,照常十個人里三個在哭四個在鬧,兩個打盹會周公,還有一個找不到。
這麻煩事,咱的晚晚當然用不著。
因為認字太早了,椒房殿的所有人都形成了一種過於樂觀的印象,覺得初月晚什麼都能比別人快一步,什麼吟詩作對揮毫潑墨都能信手拈來。
於是開蒙班也用不著去,待三周歲一到,初月晚正鼓著臉蛋吃慶生的蒸乳酪呢,突然被皇帝兩手抄起來提進宸極殿,直接墩在了批摺子的大黑檀木桌上。
「來晚晚,隨便寫!朕掛到宸極殿的匾額上!」老皇帝拿起蘸好了墨的毛筆塞進她手裡。
葛太后雲皇后初永望「呼啦」一下子全都圍了上來。
「裕寧會不會寫首詩出來?」初永望緊張。
「小妖兒筆都攥不穩,哀家看她也就能畫個鬼畫符罷。」
葛太后興趣盎然。
「『小舅舅』就別寫了,筆畫多,累著。」
雲皇后可不想雲家那小子掛在宸極殿上。
還沒進宮的雲錦書在府上莫名其妙打了個噴嚏。
話說回來,宸極殿里一圈人黑雲蓋頂似的圍在初月晚上頭,個個笑得見牙不見眼。
「嚶。」
初月晚瑟瑟發抖。
胖乎,無助,又可憐。
寫……寫寫就寫寫叭……可惜手真的不夠靈活,加上人還沒紙大,正常的握筆握不住,只好全身的勁兒鉚足了往一處使。
初月晚一鼓作氣——「啪」在紙上戳了個大黑點。
初永望看了看舉手倒戈:「兒臣投鬼畫符一注。」
初月晚才不服氣了,繼續使出吃奶的勁兒拖動毛筆。
所有人的眼睛跟著筆轉,蜘蛛爬一樣的字跡隱約有了一點形狀。
草頭出來了。
一圈人馬上開始猜。
「花?」「榮?」「芒?」初月晚大筆一揮,畫了條彎鉤。
「芝?」「藝?」初月晚「刷」地畫了個圈撇出去。
「芽?」「這是畫了個蝌蚪?」「晚晚造字呢?」初月晚愁到不想寫,人家不就是連筆連多了點嗎?人小寫個字真的好累啊……一筆一筆一筆地堆下來,偌大的紙上終於出現了一團黑漆漆麻賴賴不知道是什麼的毛線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