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網魚 02

「蘇姑娘，壞人的同夥逃了，你趕緊躲起來吧。」

獵戶扶著蘇沁人往外逃，正好和金鳳凰撞了個正著。

「蘇小姐，好久不見。」金鳳凰將刀尖對準蘇沁人，問候道。

「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你——」蘇沁人原地站定，道，「你是為她而來的吧。」

「明人不說暗話，尹夫人現在何處？」金鳳凰質問道。

「我若是告訴你，你又能如何？你想去找她不成？」

「她在哪裡！」

「你真想知道？」

「我沒心思跟你閑扯！她在哪裡！告訴我！」

「我要是不說，你還想殺了我不成？」

「你作惡多端，死不足惜。」

金鳳凰揮舞大刀劈向蘇沁人，獵戶連忙持弓箭抵擋，同時沖蘇沁人大喊：

「蘇姑娘，快跑，我拖住他——」

結果一轉眼，蘇沁人拔出匕首，說時遲那時快，一刀刺入金鳳凰的後背。獵戶傻眼了，沒想到弱不禁風的蘇沁人還有這等身手！

金鳳凰也沒有料到，身子轉了一半，想看清楚蘇沁人用的是什麼招式，還沒如願，又挨了一刀，正中喉嚨，當場斃命，死不瞑目。

「蘇姑娘——你——你——」獵戶目瞪口呆，話都說不利索了。感覺眼前的蘇沁人，和之前判若兩人。

「我怎麼了？我不殺他他就會殺我，我也沒有辦法！」說完，蘇沁人不受控制地發出得意的笑聲，仰天說道，「尹小蔥，你看見了嗎？活到最後的還是我！你不甘心又能如何？哈哈哈———」

傻獵戶被她的笑聲刺到骨頭髮涼，步步後退，一個字也說不出口。直到妖風呼嘯而來，他才戰戰兢兢地喊道：

「蘇姑娘，你聽，有人在叫你——」

蘇沁人裹緊薄衣細聽，果然有人在喚她。那聲音幽冷而熟悉，不像是來自人間。

是她，尹小蔥！

「蘇姑娘，情況不妙，不知對方是何來頭，先進屋吧。」獵戶急聲道。

「怕什麼！她已經死了，我親手將她推進蛇窟，她不可能還活著！」蘇沁人說。

「事有萬一，蘇姑娘，你就聽我一句勸吧。」

獵戶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一裊紅影悄然飄到蘇沁人身後。妖風使得披散的長發飛舞，如三月細柳般茂密，獵戶甚至來不及提醒，身後的鬼魅就在蘇沁人匆忙轉身之際掐住蘇沁人的脖子，瞬間抬起來狠狠砸在地上。

蘇沁人口吐鮮血，骨頭寸斷，口吐鮮血看著大風掀開鬼魅的長發，只看見一張比冰塊還寒涼的面容。

「你——你到底是人是鬼？」蘇沁人吐血不止，顫聲問。

鬼魅沒有回應，直接擰斷蘇沁人的脖子，轉而用同樣的手段殺了獵戶，並將他們倆拖進窩棚里，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

而後，鬼魅尹小蔥背著金鳳凰飛出迷林，越過沼澤地，往北城去。金鳳凰的鬼魂緊跟著她，說：

「我想和梨兒道個別，說完了我就走。」

尹小蔥不說話，就好像沒聽見一樣。

「你為什麼會死？又為什麼會活？」金鳳凰又問。

一連堅持問了好幾個問題，尹小蔥才冷聲說：

「你因我而死，我欠你一條命，但這並不代表我就應該對你知無不言。」

冷漠的腔調嚇了金鳳凰一跳，金鳳凰問：

「你怎麼了？怎麼跟變了一個人似地。」

尹小蔥沒回應，徑直越過北城城牆，落在正在地里拔草的梨兒跟前。梨兒看見金鳳凰的屍體，先是懵了，隨後才放聲大哭，問：

「是誰殺了他？」

金鳳凰連忙回應，可惜梨兒聽不見。

「蘇沁人。」尹小蔥冷聲說，「你好生安葬他，我要去京城。」

「不可能！蘇沁人又不懂武功，怎麼可能殺得了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他走的時候還好好的——夫人你又為何能開口說話了？」

梨兒哭得傷心，卻沒有完全失去理智。不知是為了讓她安心，還是怎麼地，尹小蔥竟然開口解釋了。

「蘇沁人逃到京城，得蔡學君指點，苦練「一招斃命」，尋我復仇。她致死都認為，她所有的不幸，都是我和她妹妹造成的。金鳳凰去尋我，被她偷襲，因此喪命。」

三兩句話，一個招式，就能讓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變成殺手，可見蔡學君非常精於算計。蔡學君告訴蘇沁人，所學不在於多，而在於精。看準時機，哪怕只懂一招，也能取敵人性命。

那一招沒能殺得了尹小蔥，她後退一步避開了，雙腳踩在蛇窟邊緣無法穩定重心，蘇沁人輕輕一推邊掉了下去，被毒舌啃得骨頭都不剩。

「我已不是最初的我，開口說話很正常。」尹小蔥說，「你想要的答案我給了，我要走了。」

「你要走？他因你而死，尚未入土你便要走？」梨兒對她的冷血無情很是不滿。

「我盯著他下葬，他能活過來嗎？」尹小蔥反問。

「就算他不能復活，至少最起碼的尊重得有吧。死者為大，不是嗎？」梨兒的聲調猛然提高，顯然是在責罵尹小蔥。

「死者為大？你的意思是我應該不管趙承郞的死活，留在這裡陪你看金鳳凰入土為安？」

「你——」梨兒被她懟得一時說不出話來，狂抹眼淚，說，「你要走，我不攔你！但是，我不希望金鳳凰用他的死換來的，是一個無情無義的混賬東西！」

無情無義四個字，稍微觸動了尹小蔥的心。只不過，她急於趕路，也沒時間好好反省總結。

再說了，金鳳凰想和梨兒道別，她留在這裡確實無用。

尹小蔥走後，梨兒邊苦邊扛起鋤頭在地里挖坑。金鳳凰的鬼魂看見了，不禁暗自搖頭，這可不是個好地方，一望無際，甚至都分不清東南西北，至少得找個日出東方，坐北朝南的風水寶地吧？

梨兒將他半邊身子推進土坑，抱著他的頭哭著說：

「你怎麼一聲不吭就死了呢？怎麼會這樣——」

金鳳凰的鬼魂聽了，大笑不止。這世間還有人死之前敲鑼打鼓通告全天下么？

死亡本來就是無意間降臨的，就算是他也沒辦法。

逝者已矣，金鳳凰將手放在梨兒瘦削的肩膀上，道：

「梨兒，保重。」

他的一生在此終結，梨兒的下半生才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