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輪迴亂 01

「殿下，不好了，饕餮——饕餮殺進來了——」

整個地獄都在找閻君求救，好像所有鬼差都忘了他前一刻喝了孟婆茶，穿過奈何橋，入了輪迴道。

「快——快關閉輪迴大門，千萬不能讓饕餮下人間——」

大門關閉的時候，剛好輪到尹小蔥。邁出這道門，她便可以享有絕對自由的人的輪迴。

「快跑！是饕餮！」

負責護送的鬼差大喊，隨後拔劍撲向那一團會吞噬一切活物的暗影。尹小蔥怔怔回頭，直接暗影輕而易舉地吃掉鬼差，扭曲成一種古怪的形狀，躥到尹小蔥跟前，忽然張開血盆大口，強烈而刺鼻的惡臭熏得尹小蔥瞬間驚醒，忙跳開逃命。

「快跑！快跑啊！不要回頭——」

有鬼差大喊，鬼魂嚇得到處亂竄，尹小蔥也在往回跑。越跑腦子裡生前的記憶越活靈活現！

該死！

頭快要裂開了！痛死了！不就是些前塵往事么！

她一口氣衝到奈何橋，回頭看，已有半數鬼混被饕餮吞食。與此同時，地獄其它地方同樣的悲劇數不勝數！

饕餮想幹嘛？想吞食整個地獄鬼魂嗎？

「殿下！殿下在哪裡！殿下！閻王殿下——」

好多鬼差就跟無頭蒼蠅似地，到處找小鬼閻王。

尹小蔥跑到河邊，乘暗影撲向自己前，一頭扎進忘川河中。腦子稍微冷靜了些，她想起來了，小鬼喝了孟婆茶，比她先一步踏入輪迴道！

饕餮四處作亂，鬼差根本無法與之抗衡，尹小蔥也著急。自從變成了鬼魂以後，她便再難有昔日的神力，想幫忙也無力下手。

越來越多的鬼魂被逼跳入忘川河，當發現暗影無法滲入忘川水中時，其它鬼混也跟著跳。

沒多久，忘川河中積滿了各種鬼，他們一邊努力藏入水底，一邊要預防其它新跳進來的鬼混把他們擠出去。

忘川河是避風港，無論如何都不能相讓！

尹小蔥越來越不能理解，一隻饕餮為地獄閻王，一群饕餮進攻地獄，一點面子都不給嗎？還是說正是因為小鬼去了人間，饕餮才大舉進攻地獄的？

仔細想想，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完了，他們開始打撈忘川河——好大的網——」

那可不是一般的網，割不斷，扯不破，一時之間，嗚呼哀哉聲不斷，很快就輪到尹小蔥了。

饕餮沒有吃他們，估計是飽了，將他們圈養了起來，比他們每日吃素、洗漱，身上但凡有點臟污，洗得不幹凈還會被毆打。

起初大家只是恐懼著，不敢造次，當身邊的鬼依次被抓走，那種恐懼逐漸變成了背水一戰的決心。尹小蔥也不想被饕餮吞食，於是便和大伙兒一起商量，從鬼差常用的陰陽道，前往人間，請閻王回來收拾亂局。

但是陰陽道入口位於閻王偏殿，有饕餮常住偏殿，殺戮於此，安睡於此。眼看下一波獵食又要來臨，一群膽子稍大的鬼組成敢死隊，刻意引發騷亂，吸引了偏殿的饕餮。尹小蔥和其它幾個比較敏捷的鬼奔赴偏殿，等到打開陰陽道，跳下去的只剩下她一人，其它鬼均被後邊追來的饕餮啃食殆盡，死狀慘不忍睹。

有一隻饕餮擠進了陰陽道，一直追著尹小蔥不放。尹小蔥擔心饕餮闖入人間，危害無辜，瞧見陰陽道中有岔路，便引著饕餮來回饒，等到體力快要耗盡，實在沒辦法，悶頭鑽了出去。

落腳處是一處漆黑的密林，她擔心饕餮也跟來了，不敢停下，一直跑到雙腿沒力，一跟斗栽倒在一座小荒墳前。她低罵一句「該死」，勉強爬起來，卻見墳頭之上坐著一隻瘦不拉幾的小鬼，眼窩深陷，兩隻眼睛烏溜溜地上下打量他。

「小姐姐，有人在追你嗎？」小鬼問。

竟然是他！

尹小蔥大喜，一把揪住小鬼，便要帶他回輪迴道，這時兩個鬼差跳出來，用那熟悉的口吻規勸說：

「不要再逃了，跟我回地府，我向閻王求情，你還有希望！」

怎麼回事？他們倆不是灰飛煙滅了嗎？

「我可以回去！」尹小蔥說，「但我要帶他一起！」

「他？」鬼差你看我我看你，而後說，「你又不是鬼差，你帶他回地府作甚！要帶也是我們帶！」

「不行！我自己帶！」

她絕不會再讓小鬼從她眼皮子底下溜走！

誰知那小鬼忽然推開她，一個箭步衝進黑暗中，沒影兒了。尹小蔥和鬼差分頭追，尹小蔥獨自追到一座新墳前，又見小鬼坐墳頭，笑嘻嘻地盯著自己。

「我是不會投胎的，我要見我爹。」小鬼說。

「你爹？」

難道，這是過去發生的事？當初她拼死拼活要小鬼幫她燒紙錢還債輪迴的那一段？

她使勁兒掐了掐自己，會痛，不是在夢裡！

「好，我帶你去找你爹！見過他以後，你得跟我回地府！」

果不其然，他爹死了，屍體已經腐爛。

「人你見著了，該走了。」尹小蔥揪著小鬼，打算離去。

誰知小鬼又一次甩開她，說：

「我還有個心愿未了，小姐姐，我還不能跟你走。」

「什麼意思？」

出爾反爾，夠賊的呀！

「我爹這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我能長大成人，娶妻生子，我不能讓他失望！」

開什麼玩笑，他爹何時許了這樣的心愿？

還是最大的心愿？

根本就是在耍她！

「你搞錯了，你爹最大的心愿不是要你傳香火，而是要你早死早超生！跟我走！」

尹小蔥失去了耐心，揪住小鬼，強行帶走。

小鬼又是嚷嚷又是委屈，好像尹小蔥是十惡不赦的惡人一樣。走過草叢，一道冷風吹來，耳邊突然安靜了。

「放開我，我知道你為何而來。」小鬼的聲音褪去稚氣，取而代之的是能洞悉一切的狡猾口吻。

確實是他！

尹小蔥怔怔地鬆了手，小鬼回到地面上，還拍了拍手。

這到底是過去，還是現在？還是他設的另一個局？尹小蔥不敢斷定，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覺得他可怕極了。地獄淪陷，無數鬼魂葬身於饕餮之口，莫非是他在背後操縱？

如果真是這樣，他確實太殘忍無情了！

「你總是這樣看我。」他卻流露出失望的表情，「似乎天底下的惡事，都是我一人所為。似乎除了我，這天底下便不再有惡人。尹姐姐，地獄有此一劫，九陽使才是罪魁禍首。從古至今，饕餮就是地獄的噩夢，幾任閻王窮盡萬年心血，用神元和饕餮精魂創造出會吃素的我。我用了五千年，在輪迴道和地獄流火之間設下結界，才將饕餮一族囚禁，地獄才得享安寧。那九陽使本是地獄炎火化身，我創造了他，專門看管禁制饕餮的結界的神使，可他卻玩忽職守，野心勃勃，覬覦閻王之位，你還千方百計幫他害我。」

「不——不可能——」

尹小蔥不信，因為九陽使從未說過這些！

小鬼也沒提起過！

「就知道你不會信。我是犯過錯，殺害了你在乎的人，欺騙過你，或許這就是報應吧！地獄毀滅或昌盛與我何干？要不是那幾個老頭，一天到晚在我耳邊念叨，我才不樂意待在那種破地方呢！」

說完，小鬼往地上一點，便有金光之門浮現。

這是最獨特的輪迴之門！他竟然掌握了輪迴道！

「永別了，尹姐姐。你不是要放下嗎？我放過你，你也放過我，如此，皆大歡喜！」

小鬼縱身一躍，尹小蔥終於反應過來，大喊一聲「不要」，跟著跳了進去。意識也在那一刻，被金光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