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 浴火的鳳凰

地頭蛇的追擊，很快便到。

徐曉曼和漢克斯手下的得力幹將勞倫回到大宅，竟然看見一棵合抱粗的大樹樹榦被削了一塊皮的地方，被刻上了「殺人者沈安琪」的字樣。

大宅里得監控系統都被破壞了，這幾個字成了徐曉曼不得不讓沈安琪死的鐵證。

勞倫臨時調派了兩輛車，在半途追擊上沈安琪。路上過了幾招，沈安琪趁著一輛大挂車輪胎打滑，發揮神奇車技駕駛賓士逃離現場。通過一個小鎮，她往X省方向開去，卻聽頭頂傳來螺旋槳轉動的聲音，抬頭一看，只見一架直升機正掠過上空。

接著，她的電話就響了。

賀天的聲音從藍牙耳機里傳來：「沈小姐，任務完成得很漂亮。」

沈安琪又氣又恨：「你給我的承諾，說起來，其實都是騙人的嗎？」

賀天說：「我並沒有意思要逼你入絕境，但是，接下來還有一件事，你必須要做到。」

沈安琪的手機又有電話進來。

賀天收線。

沈安琪摁了接聽，楚正哲的聲音從電話里傳出來：「你現在哪裡？」

沈安琪眼睛發潮：「你怎麼會打電話給我。」

楚正哲又急又氣：「我只要你告訴我你在哪裡！」

沈安琪念頭急轉，六神無主之下，還是把自己的位置說了。楚正哲說：「你現在就上回東州的高速，三十分鐘，我在川東交界的地方迎接你。」

賀天的電話隨後進來：「沈小姐，你可以把車往東州開。」

但是，十五分鐘后，斜喇里一條岔道上，一輛路虎呼嘯追至。漢克斯親自追過來，手下一個神槍手開了兩槍，每一槍都險些射破沈安琪的後腦。

又過十分鐘，又是一輛路虎從另外一條岔道上追趕來。賓士在前面狂奔，兩輛路虎緊追不捨。直升飛機遠遠地跟著。

川東岔道眼見到了。

賀天對沈安琪說：「沈小姐，幼年就學的大風輪絕技現在還會嗎？」

沈安琪不懂。

「你現在就將汽車開向右邊，不要減速！」

右邊只是護欄，並沒有岔路。

賀天冷靜的聲音裡面摻雜些許殘酷，而殘酷的背後，又是讓人玩味的深意：「沈小姐，再表演一次你的大風輪絕技吧，倘若成功，便得新生！」

楚正哲的電話再次切進來：「安琪，我已經快到了，就在你下面的路上，待會兒我們一起下高速，然後就可以會面。」

沈安琪突然懂了：「來不及了，正哲。我已經沒有其他選擇！」

一聲巨響從後面傳來，接著，賓士車一頭撞上右邊的護欄。「再見！」沈安琪整個人從車子里騰空而起的時候，說出這兩個字。楚正哲駕駛保時捷從下方的道路一擦而過，後視鏡里出現這樣一幕：碩大的賓士車，瞬間變成了一個高空跳水運動員，翻起在空中之後，做了難度很高的身體旋轉，最後以動人心魄的氣勢，砸在他的身後。

上面的道路上，兩輛路虎先後駛離。

下面，後方的車輛為了避讓從天而降的車禍，很快堵成一鍋粥。

賓士車燒著了。

楚正哲停下車子，從前方奔回來。後方有一輛車，車門打開，追他前來的林瀟逸、蔣昊辰用盡全力拉住他。

林瀟逸高喊：「危險啊，你不要過去！」

蔣昊辰也喊：「這麼大的火，鐵人都燒化啦！」

道路救援隊火速感到，滅火之後，工作人員從車裡整理出一具屍體。

楚正哲衝過來，一見那屍體體型真真切切乃是女性，立刻昏厥過去。

直升飛機降落在一棟高空建築樓頂的停機坪。

林瀟逸、蔣昊辰在會客室等候。

看見賀天，林瀟逸說：「你交代的事，我們都做了。」他說到這兒，突然頓住。蔣昊辰捅了他一下，他還是沒繼續說。既然這樣，蔣昊辰頭一梗：「賀董，雖說我們都歸國際科領導，但是，川東口的事情，你是不是應該給我們一個合理的解釋？你要殺沈安琪，這是你的權力。但是，為什麼非要我們把阿哲給誆過去？刺殺於冥華這件事，真的是沈安琪要和地頭蛇拼個魚死網破？還是根本就是你想斬草除根，借地頭蛇的手除掉沈安琪，又讓沈安琪幫你殺掉於冥華——一石二鳥之餘，竟然還要讓阿哲親眼看見、讓他徹底對過去那件事情死心？你不覺得，你這樣做真的太過分了嗎！」

「說完了？」賀天冷冷問。

蔣昊辰咽了口口水：「暫時沒有了。」

「說完了，就坐下來聽我說。」賀天坐下來，「沈安琪這個人，從現在開始，便算不存在。不管是天河，還是地頭蛇，相信以後都不會再關注這個人。因為什麼，你們或者我，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這些都不重要，這個結果最重要。」

「可是——」蔣昊辰還要據理力爭。

賀天看著他：「怎麼，我的話，你聽不明白？」

林瀟逸拉住蔣昊辰，搶先道：「知道，我們都知道了。」

「這就好。小哲那邊，統一口徑：就是光之子內訌。有一點差錯，先唯你們是問！」

蔣昊辰窩火得要命，欲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最後被林瀟逸死拖活拽扯出會客室。

乘電梯從樓上下來，蔣昊辰才狠「呸」了一口：「偽君子！」

林瀟逸也很生氣：「我們實際的頭竟然是這樣的，真叫人喪氣。」頓了頓，他還是覺得有點怪異，「你不覺得奇怪嗎？賀董有賀小姐這個王牌，他其實無需對沈安琪費這麼大心思。眼下情勢，賀小姐牢牢把控住阿哲，她讓阿哲幹嘛，阿哲都不會反對，賀小姐極聽賀董的話，也就是說，不管賀董現在有什麼指示，阿哲都不會有二心。」

蔣昊辰抓抓頭：「誰知道那個人腸子里藏著什麼彎彎繞的心思？只可恨，國際科那個女少校只聽他的，我們才對他無法可想！」

楚正哲住進了醫院，他們回去探望時，護士小姐剛好開門出來：「病人已經醒了。」

「真的？」林瀟逸在前，蔣昊辰在後，兩個人便打算進去。

護士小姐提醒他們：「他情緒不對，你們進去，盡量不要說刺激他的，說些輕鬆的，能讓他主動開口的，同時也不會讓情緒波動的話。」

「好、好。」兩個人一疊聲答應，先後進了病房。

楚正哲果然睜著眼睛。與此同時，還有眼淚不時從眼角滑下來。林瀟逸給他掖掖眼角，然後說：「阿哲，肚子餓了吧，要不要昊子去給你買點吃的？」

沒有回應。

蔣昊辰便把話接過來：「我去買你最喜歡吃的水晶蝦餃怎麼樣？淮春記那家，巨好吃的，巨難排我也給你排回來，再加一份雞肉粥，撒蔥花，香噴噴那種，怎麼樣？」

依舊沒有回應。

再後來，他們發現不對了。

且說賀天辦完大事，回到雅築。隔了兩天，張雲廷到書房找他：「少爺，事情都辦好了。當地的人事，她都很喜歡，擇了一家寵物機構，打算從最基礎的護理師做起。她說，和人打交道厭了，餘生希望能有可愛的動物做伴。」

賀天噓了口氣，點頭道：「挺好。無論怎樣，理想永遠都是心靈最美好的歸宿。」

桌上電話響了，呂叔的聲音傳出來：「少爺，有外線，華威的林總。」

賀天說：「接進來。」線路切換，林瀟逸發急的聲音傳過來：「賀董，大事不妙，阿哲魔怔啦！」

賀天一驚：「你說什麼，具體點。」

「就是川東口那事發生過，阿哲當場昏了，送到醫院后，他醒倒是醒了，可是不會說話，只曉得哭。也不吃飯，三天了，只能給他吊營養液續命！」

「這麼嚴重啊？」賀天不由緊張起來，「那該怎麼辦？你容我想想！」掛了電話，他問張雲廷：「寧兮呢？」

張雲廷連忙打電話去問，過了會兒，回來說：「和北京路小學的那位金老師在市內的咖啡廳喝下午茶。」

「讓她立刻回來！」

賀寧兮被胡方鳴從咖啡廳硬請出來時，還不高興。等她坐車回到家，賀天一把抓住她：「你現在就回房換衣服。」並親手選了一件銀灰的襯衫，外加一條黑色及膝裙給她。

賀寧兮很奇怪：「為什麼要穿得這麼正式？」但向來儒雅斯文的哥哥，從剛剛就一直板著臉，她很害怕，還是乖乖把衣服換了，又加了件純黑色風衣。那風衣上別著孔雀型胸針，因為過於閃亮，被賀天毫不猶豫取掉。一旁伺候的桑榆急忙進去替小姐取了一條石青色綉小花的絲巾，為賀寧兮在脖子間紮好。

賀天這才說：「就這樣吧，馬上，你和我去醫院一趟。」

坐在車上，賀寧兮才知道，她這趟要去看望的人，竟然是楚正哲：「他生病住院了，怎麼我都不知道？」

賀天說：「因為在你的生命里，他一直都充當著守護神，而你，從來沒覺得自己應該去關心他。這會兒，即便他不是意識彌散，大約也不會主動告訴你：他生病了！」

賀寧兮嘟起嘴：「我有你說的這麼不堪嗎？」

「寧兮！」賀天很認真道，「我不管你到底是因為什麼，非要把小哲硬搶回身邊。哥如今的希望都在你身上，可不可以把小哲從迷茫中挽救回來，哥全得靠你了。」

如果說，有些人命中有孽緣，那麼，對於楚正哲而言，沈安琪和賀寧兮，大約都是。

和賀寧兮之間的曲曲折折不消多說，沈安琪的存在，無疑在他生命中升起了一輪炙熱的小太陽。那是一個只要他出現，目光一定會聚焦於他的女子。她愛他，關注他，恨不得把自己的一切都變成只為他而存在。

然而，他卻眼睜睜看她在火中燒成一具焦屍。

安琪生前非常美麗，秀髮如雲，一雙眼睛顧盼生姿。被燒得那樣難看，讓他太心痛！

他為什麼就是不能守護住那樣的美麗，而讓這麼悲慘的結局不用發生呢？

一個聽起來很親切的聲音輕輕在耳邊呼喚：「小哲、小哲……」

他毫不理會。

賀天站在病床旁邊，接連叫了幾聲，未得回應，推了賀寧兮一把：「你來叫。」

賀寧兮很沒信心，但也不敢違拗，彎下腰，湊到楚正哲耳邊輕輕叫了兩聲：「小哲哥，小哲哥！」

小哲哥——

小哲哥？

楚正哲飄浮的意識突然一緊。

「寧兮在叫我嗎？」他想都不用想，腦海中就浮現出這樣一句話。

如果說，嫵媚耀眼的沈安琪是他的小太陽，那麼，一直主宰著他喜怒的賀寧兮，大約便是他靈魂的一部分吧？

太陽沒有了的悲痛瞬間褪去了一半，躺在床上的他，發直的眼神竟然微微轉動了一下。

賀天一看，成了湊近賀寧兮耳邊：「這兒交給你了。」別有深意盯了賀寧兮一眼，方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