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麻雀變鳳凰
「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妹妹吧!」李慶湘急得雙手合十乞求著,小女孩靠在她身邊小臉燒得通紅迷糊著。
一月前,北河鎮被邊境歹人血洗,娘親為救她們死了,她和妹妹好不容易逃出來,跟隨者乞丐流浪者一路到京城外的小鎮,可昨夜妹妹慶秋突然發高燒。
若是李慶秋變成傻子,她恐怕會愧疚一輩子,她忘不了娘親最後的囑咐,照顧好妹妹慶秋。
可她們連飯都是有上頓沒下頓的,哪來錢治病買葯?只有在藥鋪門口乞討。
暮陽逐漸西落,街市不少人只向李慶湘投去同情的目光。
華光鎏金馬車帘子被人揭開,馬車裡的婦人語氣帶著幾分煩躁。
「前方怎麼了?」
「夫人,前面有個孩子跪在地上求醫,看熱鬧的人多擋了路,我馬上吩咐人繞行。」馬夫回著。
「慢著。」
李慶湘跪得雙腿麻痹,耳畔傳來了一道慢悠悠的馬蹄之聲。
悠悠馬蹄聲傳入耳中,她詫異扭頭,只見一輛華貴的馬車定定地停在自個眼前。
婦人在馬夫的攙扶下款款走到李慶湘面前,她望著那精緻的面容,有些怔。
李慶湘從來沒見過這麼雍容華貴的女人,艷麗卻又不落俗。
腕間瑩潤的翡翠玉鐲讓她幾乎挪不開眼,她記得北河鎮還未屠鎮時,也有這麼一個女人坐著精緻的馬車從她面前經過。
無禮的打量沒有讓女人惱怒,她反而是落落大方地讓李慶湘打量。
等到李慶湘自知自己越禮后,婦人才俯下身子,在她身邊吐氣如蘭:「我可以救你妹妹。」
李慶湘欣喜抬頭,卻撞進一雙捉摸不透的眼眸中。
婦人慢悠悠道:「但是,我有一個條件。」
李慶湘眼中的欣喜頓時變得迷茫,她現在一窮二白,實在拿不出什麼與她交換。
一雙手沁著一層薄薄汗,她胡亂地擦了擦,躊躇好一會兒才開口:「殺人放火的事,我不幹。」
婦人嫣然一笑,像是融化了李慶湘身邊的緊張。
「自然不是。」婦人摩挲著腕間的翡翠玉鐲,輕輕摘下,抬起李慶湘的左手給她戴了上去,「我要你,當我的女兒。」
李慶湘被攙扶著起身,聞言,膝蓋一軟差點又跪倒在地。
當女兒?這算什麼條件?
「為什麼是我?」
婦人挑眉,眼中染了些許不悅,「倘若你再是刨根問底兒,你這妹妹恐怕就燒成傻子。」
李慶湘望著李慶秋,她臉上紅暈一片,嘴唇乾裂浮著死皮,雙眼迷離地瞧著她。
雙手緊捏成拳,李慶湘垂頭吸了一口氣,才緩緩道:「好。」
婦人被攙扶著進了馬車,李慶湘攬著妹妹又瞧了瞧藥鋪,「夫人,我家妹妹……」
「上來。」女人撩著帘子不屑地覷著藥鋪,「這窮鄉僻壤,藥材能好到哪去?」
李慶秋渾身滾燙,李慶湘甚是著急,但婦人似乎已經不耐煩,她只得抿唇迅速拉著妹妹上了馬車。
李慶湘很是不自在,抱著李慶秋縮在角落,不知地小聲輕哄。
「今年多大了?」
李慶湘忽閃著大眼睛,細聲細氣地答:「十五。」
婦人滿意的點了點頭,又問:「除了你妹妹,家裡還有什麼人?」
李慶湘搖了搖頭,想到那夜慘死的家人,眼眸中升起薄霧。
「只要你肯聽我的話,我保證你妹妹一生衣食無憂。」
李慶湘乖巧的點了點頭,已經上了馬車,她自然是做好了這個準備。
只要能照顧好她唯一的妹妹,她就算當牛做馬都願意。
「你想你妹妹活命,我現在所說的每個字,你都給我記明白。」婦人的眸子厲如劍鋒審視了一眼李慶湘又接著說道:「你今後是夏府嫡女,夏錦嫻。你父親夏啟明,是當今太尉,而我是當今得寵的安貴妃之妹,傅卿文,傅家也是京中的名門望族。」
李慶湘一愣,又暗自咋舌,未曾想這女人來頭這麼大。
她遲鈍的點了點頭。
傅卿文慵懶地靠在一旁,美目時不時落在李慶湘身上,又輕飄飄地挪開。
如此審視惹得李慶湘難受,她不自覺地縮了縮脖子,窩在小角落。
傅卿文面色一凝,從身後捏出一把摺扇,毫不留情地抽在李慶湘脊背上。
李慶湘不敢吱聲,只能緊咬著唇瓣。
傅卿文煙眉緊擰,低聲斥著:「少做出一副唯唯諾諾的下人模樣,別忘了你的身份!」
她難受的挺直了腰桿,神情不自然的端著。
馬車一路行駛,傅卿文帶著她們姐妹二人來到傅家別院。
傅卿文踏進門,丫鬟小廝皆殷勤地圍在她身邊,又好奇地打量著她身畔的李慶湘姐妹。
傅卿文含笑,輕輕一推,李慶湘趔趄,直愣愣站在眾人中間。
「流落在外的小姐回來了,還不趕緊把趙奶娘找來教她禮儀?」
丫頭們飛快找來了奶娘,神情複雜地望著李慶湘,所有人都不知真相,可趙奶娘和傅卿文可明白得很。
「奶娘,嫻兒在外性子野得很,還望你好好教導,下月初十,她可就得回府了。」
傅卿文自顧自地往回走,李慶湘拽緊了她的衣擺,慢吞吞說著:「我妹妹……」
「哦,荷香趕緊把林大夫找來看看小姐的丫頭。」
「丫頭」二字咬得極重,李慶湘心中咯噔一下,連忙垂著頭。
傅卿文只有獨女夏錦嫻,並未有第二個子嗣。
所以,李慶湘再也不能喚李慶秋為妹妹。
為了扮好千金小姐,李慶湘連走路都要一步步學起,好在這些都難不倒她,但望著面前的刺繡,滿臉愁緒。
「小姐往日琴棋書畫,乃至女紅都是極好,美名遠揚,尤其是那牡丹爭艷圖世人讚不絕口。」
李慶湘自顧自地點頭,指尖又被銀針扎了好幾個洞。
如此笨手笨腳換來的又是一頓藤條,李慶湘疼得怕了,沒日沒夜地鑽磨縫製,才綉好清荷綻放圖。
傅卿文捏著繡花,撫摸著上面淡淡血跡,「再綉一幅,上面血跡斑斑,豈不是讓人一眼就看穿你的笨拙?!」
繡花扔在李慶湘腳邊,她低眸看了看。
傅卿文似乎是有些心軟,遞給李慶湘一盤芒果。
李慶湘猶豫半會這才小心翼翼接過盤子,捏起一塊,小口咀嚼著。
「啪!」藤條掀翻盤子,使之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李慶湘維持著方才動作,不知所措。
趙奶娘上前,好心解釋著:「小姐最厭惡地便是芒果,每次一食便會嘔吐不止。」
「給我拾起來吃!」傅卿文瞥了一眼滿是污穢的芒果,命令著李慶湘,「吃到嘔吐為止!」
李慶湘狠喘了幾口氣,從未被人如此對待過。
粉拳緊捏,李慶湘胸脯劇烈地起伏著。
傅卿文瞟了一眼,卻又不以為意,「你可別忘了你如今可是夏錦嫻,前塵往事通通給我忘乾淨!奶娘,李慶秋最近怎麼樣了?」
「李姑娘高燒不退,上吐下瀉……」
「我吃!」
李慶湘抖著身子跪在地上,忍著胃裡的翻騰,一口一口把沾滿塵的芒果喂入了口中。
吃到最後李慶湘再也受不住胃裡的難受,當眾嘔了出來,髒了傅卿文的繡鞋。
傅卿文嫌棄地瞅了幾眼,又在李慶湘身上蹭了蹭,這才滿意地道:「奶娘,以後每日都把芒果扔在地上,讓她吃,直到吐。膳食就不用了,這圓滾滾的身子成何體統?」
趙奶娘於心不忍,但傅卿文也是不容置喙的態度,她還是閉上了嘴。
小半月有餘,李慶湘終是看著芒果就嘔吐,也摸透了半點琴法,可她彈奏出來那聲兒,使得傅卿文惱怒不已。
原以為又是一頓藤條,傅卿文這次卻只是擺手,「罷了,就道是在外太久,懈怠了這些。」
當日夜裡,李慶湘還來不及和李慶秋道別,就被扔上了馬車,駛向了京城夏家。
「我妹妹她……」
「你給我記住,從今往後,你是夏錦嫻,你沒有什麼妹妹,知曉了嗎?她仍會在那老宅中休養,只要你好好當這大小姐,她就會平安無事,榮華富貴過一生。」
李慶湘閉上了眼,鼻子有些酸澀。
只要慶秋能榮華富貴、無欲所求平安的過日子,她做什麼都願意,不辜負娘親最後的囑託,好好照顧慶秋。
再睜開眼,她的眼神篤定,世間只有夏錦嫻再無李慶湘!
兩日後,夏錦嫻望著富麗堂皇的夏府險些挪不開腿。
「奶娘教你的禮儀都忘了?」
夏錦嫻收斂住好奇,登時掛著規矩的微笑。
可蓮步輕移,遠處忽然傳來一道挖苦:
「呀,母親是帶著長姐的靈牌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