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不見追星,紅粉骷髏
「不見,想什麼呢?」
在我猶豫要不要將一切和盤托出時,耳邊傳來了白月亮的聲音。
「沒事兒,我在想該請你吃什麼?」
思索再三,我還是決定暫時隱瞞下來。
雖然僅是一面之緣,但我看的出來,石重樓是藏不住事兒的人。
如果告訴他,無異於在身邊埋了顆雷。
別到時候事情還沒辦,先把自己炸了個半死。
「不見,你別費腦子了,今天我來安排。」
說著,石重樓向外招呼著。
服務員進來之後,我多少有些訝異,這不就是剛才在涼亭中彈奏的那個人嗎?
她畫著淡妝,將五官點綴的頗為精緻,一身黑底白花的旗袍,把身軀襯托的很是妖嬈。
一個普通的服務員都才貌俱佳,這林語堂老闆的手筆可真夠大的。
「請問,三位需要點什麼?」
招牌!
石重樓大手一揮:「甭管是菜還是湯,也甭管是熱的還是涼的,只要是這裡的招牌貨,都端上來嘗嘗。」
「好,我這就讓后廚搭配一桌套餐。」
「別忘了酒。」
「請稍等。」
看到服務員出了門,石重樓也站了起來,示意去洗手間。
「不見,看出了什麼沒有?」
只剩下我們兩人後,白月亮輕輕的問。
「能看出來這裡的煞氣很重,可具體源頭在哪兒,暫時還沒有頭緒。」
說著,我又朝外面看了看。
那幾乎不可見的淡淡霧氣,正尾隨在石重樓的身後。
貼附到他身上,隱隱凝成了一個人形。
就像個披頭散髮的女人,正趴在他的後背上面。
煞氣出於地幽,其形依照煞靈所呈。
換句話說,林語堂這裡,藏著的煞靈是「人」。
而從石重樓父親的遭遇來看,十惡無一善。
「月亮,你看出了什麼?」
我二家祖傳的是相靈之術,相天下萬靈。
雖然對風水也有所涉獵,但與白月亮比起來,就顯得有些小巫見大巫了。
畢竟,她是帶著九天玄女圖來的。
而且在石橋上面時,寥寥數語便點出了這裡的玄妙之處。
這般造詣,已屬超然。
「不見,你知道桃花煞嗎?」
白月亮不答反問,眸子里透著些許凝重。
桃花煞?
這三個字,讓我陷入了短暫的失神中。
熬眼五年整,觀靈九年又三百六十三天。
我學盡了爺爺的本事,也翻遍了祖宅的古籍。
其中的一冊里,便記載著白月亮所說的桃花煞。
人心分善惡,風水有凶吉。
古時有堪輿大士,刻山畫海,點月織星。
整理出吉瑞之地,共一百零八數。
也有術理大家,觀天望地,以身試險。
歸納出霉敗之所,共一百零八數。
此數恰好對應穹頂的星斗,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
白月亮所說的桃花煞,就在這七十二地煞序列當中。
淫邪之物,孕養桃花。
駐於人身,欲竭命乏。
簡而言之,被種下桃花煞之後,最終的結局只有一個。
——精盡溫柔鄉!
也難怪,石重樓的父親非要回到這裡了。
寧可打工,都不肯回去經營龐大的產業。
十之有九,是拜桃花煞所賜。
想到這裡,我壓低聲音問著。
「月亮,桃花煞在哪裡?」
「處處都是。」
啊?
我怎麼都沒想到她會這樣說,趕緊追問著。
「說說看,都分列在哪裡?」
「這間屋子是,這座院子是,甚至……這一整片樹林也是。」
說著,白月亮起身環指四周。
「這間屋子的格局,初看沒有奇特之處,但如果細細審視,就會發現其中的深意。」
「桌子、椅子、壁畫和燈光,都是精緻搭配的,有亂情之效。」
「尤其是牆角的花架,每一層上都擺放著花瓶,每個瓶子里都盛滿了水,偏偏……」
沒有花!
有著白月亮的提醒,我看清楚了上述的每個細節。
尤其是花架上的三個花瓶,春水蕩漾,卻不見一株花草。
「月亮,這叫什麼?」
「真不懂還是裝傻?」
白月亮翻個白眼,透出了異色。
「春水……等的自然是鴛鴦。」
「庭院又怎麼解釋?」
「庭院的講究,就更大了。」
白月亮指指房頂:「人之性別,對應天地陰陽。按照常理而言,絕大多數的庭院都應該是坐北朝南才對,只有在條件不允許的情況下,才會考慮其他的朝向,可林語堂這裡呢?林深園靜,地闊呈平,不存在任何坐北朝南的障礙。饒是如此,這裡的每一座院子,還都是建成了坐南朝北,為何?」
「聚陰。」
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答案。
「沒錯,就是聚陰。」
白月亮點頭,繼續說著這座宅院。
「左側涼亭有琴,若是表演助興,理當琴瑟和鳴。當然只是如此,顯得有些牽強,可如果加上剛才的曲子呢?」
「鳳求凰?」
我盯著涼亭,脫口而出。
「你還知道這個?」
「怎麼,我知道很奇怪嗎?」
我很反感,她這種高高在上的語氣。
噗嗤……
白月亮笑笑道:「你可真是個寶藏男孩兒,撿到寶嘍。」
「說正事兒。」
哼!
瞪我一眼,白月亮繼續道:「荷塘當中,只見青鯉,並不奇怪。奇怪的是,只有一條。」
「你怎麼知道只有一條?」
「因為……剛才進門時我看過。」
「一條為單,難道你想說青鯉有求雙之意?」
我沒想到,白月亮的心思還挺細。
「沒錯。」
白月亮點頭:「青鯉頻繁的躍出水面,只發生在三種情況下。」
第一,天色有變,大雨來襲。
第二,飛躍龍門,化蛟成龍。
第三,洄遊求偶,雀躍歡鳴。
「前兩種不存在絲毫的可能性,只能是最後一種。」
聽完白月亮的話,我帶著懷疑和好奇來到了荷塘近前。
借著燈光打量,可以清晰看到青鯉的輪廓。
兩尺多長,吞吐之間可見煞氣繚繞於水影當中。
噗……
在我的注視下,青鯉破水而出,帶出一道銀白的水珠,再度落入荷塘里。
鱗片隱現紅紋,是發情期沒錯。
不見追星,是雌魚也沒錯。
追星為雄鯉所獨有,指的是第一根鰭條和鰓蓋上有乳白色突起。
「這下相信了吧?」
白月亮出聲,招呼回屋,沒等我開口,她又說了話。
「無論是庭院,還是屋子,都是人為精心布置過的。而且均是催情亂性的目的,其用意已然不言而喻。」
「把人留在這裡,就像石重樓的父親一樣。」
桃花煞,可謂最厲害的溫柔鄉,不管多大的本事,陷進來就別想再出去。
「僅僅是留人嗎?」
白月亮看著我,眸子里光滿含深意。
「也對,留人只是第一步,最終的目的,還是把命取走。」我點頭。
「不見,這就是我們拉你來這裡的原因。雖然這裡的風水局是七十二地煞之一,災厄之意甚重,但我有信心將其破解。」
「真正頭疼的是煞靈,不懂相靈之術,便不知它附著於哪種器物之上,如此也就找不到重樓的父親,所以只能你出手。」
「月亮,歸根結底,還是為了找到石重樓的父親對不對?」
「對。」
「那不用找了。」
「不用找了?」
白月亮一愣:「為什麼?」
「因為,石重樓的父親已經死了,今天是第三天。」
啊?
這下,白月亮更加的意外了。
「不見,你確定重樓的父親兩天前就死了?」
「對,就是我爺爺離開的那天。」
想到了爺爺,也有個念頭在我腦海閃過。
以前的林語堂不幹凈,但從來沒有鬧出過人命。
怎麼爺爺剛走,就有人死了?
這當中,會不會有著直接的聯繫呢?
「那,那就找到重樓父親的屍體。」
白月亮沒有放棄,咬著牙說了出來。
「非找不可嗎?」
我多少有些抗拒,找屍體可不是什麼好差事。
「非找不可。」
許是看出了我的不情願,白月亮做著解釋。
「不見,你要清楚,此行是受重樓所託不假,同時為你尋找祭旗之物也是真,決不能半途而廢。」
「……」
我沒有表態,而是問了個別的問題。
「月亮,你懂堪輿,難道就不懂相命嗎?」
「當然懂?」
「那你為什麼沒有看出來,石重樓的日角之殤呢?」
「我……」
白月亮苦笑兩聲,環指四周。
「其實早在剛踏入這片林區時,我就察覺到了不對勁兒,只是沒有想到會如此的詭異和棘手。」
「難道說在你的眼中,石重樓的父母宮沒有殃禍?」
「是。」
點點頭,白月亮說道:「準確的說,是進入這裡的人,命氣都已經變得浮搖不定,正常人的眼睛是看不出來的。」
「那麼剛才那名服務員呢?」
之所以說到她,是因為我剛才看的很清楚。
那名服務員漂亮的皮囊之下,藏著的……是一具紅粉骷髏。
而這,也是我真正打退堂鼓的原因。
這玩意兒沾不得,一旦沾上,必登無盡極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