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故友重逢(六)
沈亦航認識了子苓那麼多年,憑他對對方的了解,子苓也不像是會做這種腳踏兩條船的人,所以當高鋒這麼理直氣壯、氣勢洶洶地來找自己算賬的時候,沈亦航就知道自己一定是錯怪了對方,只是這一切似乎都已經來不及了。當時的怒火和嫉妒全都化為一把把鋒利無比的劍,一下一下地刺進了子苓的身體以及心裡,沈亦航甚至不敢想象,子苓最需要安慰和支持的時候,自己是如何充當了那個無情的『劊子手』,是如何無恥地成為了那個謀害者的幫凶,將對方一步步地逼進了最黑暗的角落,一步步地向懸崖靠近,直至跌落進那毫無生機的萬丈深淵。
當時的憤怒和妒火現在已經全都轉化為對子苓的後悔和愧疚,沈亦航回憶起當時自己以質問的名義,以『受害者』的身份去找對方時的場景,是那麼的可笑,簡直是想把自己揪出來好好打一頓。而高鋒最後的一段話,無疑是一把催化劑和清醒劑,讓沈亦航徹底地發現自己是真的做錯了,錯得一塌糊塗,錯得不知道還有沒有彌補的機會,因為他知道自己誤會和冤枉了子苓,也許子苓從沒有發現高鋒對她的意思,也許她早就知道了卻從來沒有回應過對方,因為對方愛著的一直是自己,對方哪怕豁出一切想要守護的人,也是自己。
現在,沈亦航覺得自己是多麼的幸運,才會像奇迹一般地重新遇到了子苓,可是,他該不該將這個事情告訴高鋒,又或者是選擇以什麼樣的方式告訴對方。若是讓子苓知道,當年為了她,自己差點和自己的好兄弟鬧掰,子苓會不會更加的愧疚和覺得對不起高鋒?
戀人和兄弟,愛情和友情,對於沈亦航這種本身就在情感方面有些薄弱、甚至是吝嗇的人來說,是多麼的難得和珍貴,這些都是沈亦航人生中重要的組成部分,可是現在的他突然有些彷徨,也有些迷茫,就像是走到了人生重要的岔路口,每個選擇看似美好和希望,卻又布滿荊棘,充滿了未知數,每走錯一步,都將是難以挽回的萬劫不復。
「你知道嗎?『瘋子』也在這個學校,我現在和...額...和『瘋子』還在一個社團,但是現在我們的關係可能已經沒有你想象中的那般要好了......」
子苓看著沈亦航的眼神從堅定和自信變得有些迷茫和無措,不知盯著何處,不免有些心疼和不舍起來。原本惜字如金的某人,也只有在自己的面前的時候才會絮絮叨叨個不停,對方在自己面前說了許多事情,說了很多當年自己沒有走之前的事情,說了自己離開之後發生的事情,也訴說了他內心許多的想法,那些子苓知道的,那些自己不知道的,對方通通都說了個遍。就好像常年不會說話,將所有的心事都放在心裡的人,突然在某一天,因為一個奇迹,發現自己可以開口說話了,那時自然是十分激動和興奮的,想要感受說話的神奇力量,想要一吐為快,把那些年不能說出來的話都說出來才甘心。
「去見吧。」子苓聽完沈亦航的絮叨,聽完對方這些年的經歷和想法,原本還有些忐忑和不安的心突然變得平靜和淡然了起來,就好像一直空缺的心靈終於被缺失的那塊填補好了。
一直以來,子苓覺得自己和沈亦航之間的關係,是屬於那種彼此牽連卻又隨時就會分解的,所謂的分解便是離開,而子苓認為的離開便是對方發現了更好、更適合他的人後,離開自己,但自己是絕對不會率先離開的。可是造化弄人,世事難料,沒想到最先離開的人,竟然是自己,但是子苓在聽完沈亦航一番發自肺腑逇真心話后,又不免對對方當年的的做法多少也能體會了一些,尤其是聽到對方和高鋒兩人,為了自己,差點打起來的那一段,子苓才發現當年的自己也是十分的短淺和幼稚,沒有考慮周全,只考慮到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便丟下一個爛攤子,直接甩手走人,卻從沒有想過留下的人該怎樣面對這樣重大的事情。
她終是欠高鋒一個解釋,一個真誠的道歉。
「嗯。」微點了一下頭,沈亦航心裡那塊懸著的石頭終於落了下來,對方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對於他而言,卻像是得到了神明的原諒,得到了救贖一般。沈亦航一時情起,伸出右手放在對方的肩膀上,隨即輕輕往裡一勾,便將對方緊緊攬入自己的懷中,霸道至極,也溫柔至極。
「喂,小苓子,你們跑去哪兒了?宋錚那傢伙竟然說要去見一個老朋友,誰知道他是真的是見朋友還是找地方泡妹妹去了,害得我一個人很是無聊呢!」
子苓和沈亦航之間的心結終於解開之後,想著宋錚和鄧驍兩人還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裡,怕他們擔心自己,又或者擔心他們會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蠢事出來,便沒有多作逗留,又原路返了回來。
果然,在回來的路上,子苓他們很遠便看到了鄧驍那標誌性的衣服,就直接往那邊走了過去。
鄧驍此時正一個人百無聊賴地躺在一張長椅上,只不過樣子不太雅觀而已,大概是在一向以學識外加素養聞名的A大里,還從沒有見過這麼蠻橫耍賴的人,一時竟也沒有人出來制止對方的行為。一個人霸佔著一張椅子也就算了,而且這人居然連鞋子都沒有脫,直接連鞋帶人躺了上去。大概是鄧驍的腿太長了,即使這是一張能容納四五個人的長椅也終究是放不下對方的腿,他乾脆兩條腿交疊在一起,十分悠閑地晃蕩著。
這張長椅被放置在一顆已經生長了很多年的大梧桐樹下,背後靠著的便是一大片湖泊,大概是供那些隨時想要學習的學生一個休憩和放鬆的地方。此情此景,本該是一個穿得極富藝術氣息的美術系學生,一手拿著填滿五顏六色的畫板,一手捏著極具質感的畫筆,將眼前的美景一點一點地呈現在畫作上,而不是一個不懂欣賞還要如此粗魯地霸佔著這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