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已退為進

「哇」的一聲，寶寶的哭聲如雷鳴一般，響徹整個客棧。

歐陽靜眸子稍稍睜開，強撐著力氣抱過沈慕懷裡的寶寶。她在外面玩了一個上午，如今奶娘又不在身邊，寶寶怕是餓了。

「是娘不好，竟然將這麼小的你扯進如此危險的事情中來。」之前也不知道冥使了什麼手段，竟讓寶寶一路都沒有被吵醒。

歐陽靜眉心一蹙，很是不悅，寶寶這麼小，就算他們有不得以的苦衷也不該牽扯孩子呀。

這場打鬥，因為她的去而復返，因為寶寶震耳欲聾的哭聲，終於停下了。

「寶寶怎麼了？」夜墨軒腳步輕輕滑動，人已經閃至歐陽靜身邊。

現在，才知道擔心寶寶么？這個男人真是一點做父親的自覺都沒有。

不知不覺地歐陽靜竟已經認可了，他是孩子生父的事實，但就是因為認可了，她抬眸看向他的時候，眸子不經意間便多了一絲責備。

「不勞王爺費心，如果王爺不再如此大動干戈，相信我和寶寶都能多活幾天。」

「靜兒。」夜墨軒心口一窒，「本王只想你們能待在我身邊而已。本王已經丟了一次，不能再丟第二次了，沒有你的日子，本王真的很痛苦。」

聲音一如既往的深沉，但不難聽出，詞語間多了些無奈，多了些後悔。

歐陽靜稍稍抬眸，看著這感覺熟悉卻又陌生的面孔，心口驀地又是一陣扯痛，她和他到底經歷些什麼竟讓心臟可以痛成這樣。

眸光掃到不遠處，影搖晃不穩的身影，她眸子終是沉了沉，忍著痛，抬眸道：「讓我們離開。如果你真的愛我，就該知道尊重我的選擇。」不管失憶之前是什麼樣，歐陽靜相信，她作為一個現代人，不會愛一個人愛到丟下原則，丟下自尊。

一個真正愛她的人，不管什麼時候，都該懂得尊重她，這或許，也是對夜墨軒的一個考驗吧。

夜墨軒身子一怔，不舍的眸子，一動不動鎖著她堅定的雙眸。

有時候，他真恨自己對她不能狠心。「尊重和王妃之間，若本王只能選一個，那麼......」

歐陽靜的手稍稍一緊，原來，她也會害怕夜墨軒說出她不願聽到的答案么。

「那麼，本王選擇尊重。」因為，不被給予尊重，歐陽靜是堅決不會留在這個人身邊的。

這場鬧劇，終是因為他的退步，收場了。

歐陽靜回宮后，一直努力想要回到以往的生活，但夜墨軒那日說過的話就彷彿在她腦海里根深蒂固一般，時不時的總會想起來。

「不知不覺，已經三四天了吧......」她低喃著，手伸出窗外靜靜地接著飄落的雪花。「你不是說不能丟了我們嗎？為何卻沒有再找來？你就放棄了么？」

眼看著手心裡的雪花越積越多，她嘆了口氣，手輕輕一翻，雪花再次落向地面，與之前的雪容為一體，而她卻沒再多看一眼。以往最喜歡的雪，現在竟失去了玩耍的興緻。

關好窗，重新躺回床上，歐陽靜抱著被子，瞪著眼睛，傻傻地看著床頂。

自從那日回來后，沈慕對靜樂宮的防守更加森嚴，現在她別說溜出皇宮，就連溜出靜樂宮都是個問題。

而且，自打那日發現沈慕用影算計她之後，她就無法在他面前偽裝了，分分鐘都恨不得大罵他一頓。明明知道她護短，明明知道她不會允許影受到傷害，而他竟毫不猶豫地利用了，這種人，歐陽靜真的很難接受。

因此，沈慕也很自覺，這段時間很少來靜樂宮，大概也是怕歐陽靜心煩他吧。

「影。」

「嗯。」屋內閃現一道黑影。

歐陽靜稍稍猶豫了一下，過了會兒才說道：「現在這個情況，我們混出皇宮可能么？」她知道有點強人所難，可她實在無法忍受，日日在屋內胡思亂想的生活。反正沈慕也不過來，她散會兒心再回來也沒人知道嘛。

「你去偷一套太監服吧，然後讓門外那個小太監進來，告訴他去給我傳膳，讓我跟著他一起混出去。」

「好。」影眉頭稍稍一動，毫不猶豫地應下了。只要是她想做的事情，他傾盡一切都會為她變成可能。

不過，事情進展比歐陽靜想像的順利，那些皇衛隊打架都挺厲害的，但是眼神著實不咋地，她一身太監服，明目張胆地就從他們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哎，還是宮外的空氣好啊。」

歐陽靜深吸一口氣，一連幾天沒有變化的臉上終於揚起一抹笑容。影跟著扯動了嘴角，臉上亦是柔和了幾分。

還是那條街，還是那些道，歐陽靜慢慢地走著，看著熟悉的景色，忍不住臉上浮起一絲苦笑，算上今天，近期一共出宮三次了。

想起最初那次撞上人的情景，馬虎的緊張，夜墨軒半夜偷入靜樂宮，她終於意識到，第一次撞上的人，就是夜墨軒！

三次啊，前兩次竟然都遇見他了，那麼今天呢？不知為何，歐陽靜竟有一絲期待。

啊啊啊！不對不對！

她搖了搖腦袋，趕緊將這種期待甩出去。不管怎麼說，那個男人都是傷害過她的，不能因為幾句話就相信他。雖然...曾經在夢裡，她總是無意識地見到一個身著白衣的男子，滿目傷痛地在叫她，在尋找她的身影。

「可那是夢啊，不能自己往現實上套吧。」

「什麼？」影跟在她身後，沒太聽清她說什麼，以為是她吩咐什麼事情，連忙上前一步問道。

歐陽靜被嚇了一跳，連忙揮著手道：」沒什麼，沒什麼，我們繼續逛街就好。」

但一轉眸，她竟然真的又見到了一襲白衣。

那男子，沒有夜墨軒長得俊美，但也是容貌出色，只是眉宇間比夜墨軒多了一絲正氣，整體的氣質也柔和了幾分。

然而，最吸引歐陽靜注意的不是這男子的容貌，而是他看著她時那激動，甚至有些濕潤的眼眶。

「額......這位大哥，你怎麼了？」

「靜兒。」不等她反應，下一秒，竟被人家抱進了懷裡。

歐陽靜被嚇了一大跳，可聽著那聲「靜兒」卻又是說不出的安心，她微微一怔，下一刻才想起來掙扎。「喂，你快放開，否則我要不客氣了。」

「那就不客氣吧，哥哥寧願被你打死，也決不能再將你放開！」歐陽齊聲音甚至有些哽咽。

天下人都知道閑王爺為了尋妻走遍天下，可誰又知道他這個哥哥，為了尋妹，散盡家財，為了保證有無窮無盡的錢和資源去找她，他不得不自己坐鎮歐陽家，日日夜夜算賬賺錢。

「哥哥？」歐陽靜正在掙扎的動作稍稍一頓，對這兩個陌生的字莫名覺得心頭一暖，她記得，在現代，她也有個哥哥，可惜，從來不曾將她放在眼裡，更別提放在心上了。所以，老天為了彌補她，在古代給她安排了個好哥哥么？

她心裡本是脆弱但被她偽裝得很堅強的一角，瞬間有些柔軟了。「哥...哥......」簡單的兩個字，卻彷彿用盡了一身的力氣。

「嗯。嗯。」歐陽齊重重地點了兩下頭，「別怕，靜兒，哥哥來了，再也不會讓任何欺負你的。」

該死的沈慕！

為了留住靜兒，竟然封鎖所有消息，讓他白白花了那麼多錢，讓王爺辛辛苦苦走了那麼多地方。

這一次，不管王爺會不會退步，他歐陽齊也絕不退讓！他的妹妹，容不得別人欺騙，也容不得別人私自佔有！

歐陽靜心頭暖暖的，連日的煩躁，一瞬間都煙消雲散，靜靜地靠在歐陽齊懷裡，貪婪地享受被哥哥寵愛的感覺。

不需要問任何事情，更不需要證明，她就是相信，眼前這人便是她哥哥。

「小姐！」

然，還沒享受多久，便聽一道柔柔的聲音，帶著一絲哭腔，衝進了她的耳膜。

歐陽靜眼眸稍稍一抬，這才注意到，在歐陽齊身後不遠處，還站著一個像是小丫鬟一樣的人物，此時，已經哭得是梨花帶雨。

她眉頭一蹙，不自覺地慍怒道：「怎麼又哭了！」咦？奇怪。她為何要用「又」？為何總覺得以前見過這丫頭哭過一般。

「小姐！嗚嗚嗚~~~」還不等她思索明白，那丫頭竟嚎開聲了，衝到她面前，抹一把鼻涕，抹一把淚地說道：「小姐，嗚嗚，我們可算找到你了。嗚嗚嗚~~~」

找到？看來又是她以前認識的人啊。一口一個「小姐」的，難不成是以前伺候她的？

疑惑的眼神微微向影掃去，見他點頭后，歐陽靜這才退出歐陽齊的懷抱，輕輕將寧夏擁在懷裡，輕聲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是的，對不起。

面對夜墨軒，她是責備。面對歐陽齊，她是安心。但是面對寧夏，她是道歉。

沒有任何記憶，但她總覺得欠寧夏的最多，夜墨軒是她的夫君，歐陽齊是她哥哥，可只有寧夏，跟她沒有血緣關係，但在她失蹤的日子裡，卻不比任何人少擔心一分，沖這份感情，她想跟寧夏說抱歉。

抱歉，她膽小地縮在沈慕的保護下，沒有勇氣去面對以往的生活，以往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