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小丑竟是自己！

雲天的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蹙，即便在眾人叵測的眼神中依舊保持著冷靜。他薄唇微啟，語氣坦然：「我不通醫術。」

楊柳故作詫異地挑眉，滿臉驚訝：「粉寨以醫術興國，費家更是我們一族醫術的根基，你竟然完全不懂醫術？那、那老佛爺還想讓你回來繼承我們粉寨，豈不是滑稽？」

眾人聽到楊柳的話，不由得變了臉色。

她說到這裡，彷彿驚覺失言，急忙捂住嘴：「哎，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老佛爺現在這樣，我實在是為粉寨的未來擔憂啊！老佛爺向來是任人唯賢，怎麼到你們這裡，連行事作風都變了？」

她話里話外，都是對雲天的輕視和對他們的懷疑。

有人皺眉，目光同情的看著雲天，心中暗想：果然這沒有大人庇護的孩子，就是可憐。

有人冷眼看好戲，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露西眸光沉了沉，正要回懟，卻被雲天一個眼神制止。

雲天看向楊柳，驀地垂下眉眼，內疚道：「老師說，學生的職責是好好學習；工人的職責是好好工作；決策者的職責是好好做決策。雲天是小朋友，職責是好好學習。楊柳姐姐，你的職責是什麼？」

她是什麼？

她什麼也不是！

她頂多算是白族後輩中的佼佼者，在這條關係鏈中頂多算個打工人，根本沒資格質疑任何長輩的決定，更何況是老佛爺的。

眾人先是一愣，隨即就竊笑起來。

楊柳呆住，她真是做夢也沒想到，小丑竟是自己！

她暗暗咬了咬后槽牙，正要發怒，卧室的門被推開，潘姑姑帶著人匆忙進來。

「老佛爺怎麼樣了？」潘姑姑幾步就到床邊，滿臉擔憂。

眾人看到潘姑姑，面上都露出敬畏之色。

醫生們紛紛搖頭：「看著一切正常，查不出原因。」

潘姑姑面露詫異，她彎腰輕扣上老佛爺的脈門，而後眉頭越皺越緊。

她從老佛爺的右邊換到左邊，再從左邊換到右邊……

如此兩三次，她方才無奈地鬆開，低聲呢喃道：「脈息完全沒有問題，怎麼會這樣？」

牡丹站在人群的外圍，看著老佛爺的樣子，嘴角抿了又抿，終究開口道：「其實、其實我們一族以前也有人得過這種病，只是年代久遠，我也不太敢確定，但單看癥狀跟老佛爺現在差不多。」

雲天和露西對視一眼，無聲地豎起耳朵。

潘姑姑焦急道：「什麼病？可有治療的辦法？你知道什麼都說出來。」

牡丹略微遲疑，緩緩道：「這個病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做：睡美人。顧名思義，人一旦發病就會像童話故事中的公主陷入沉睡。沒有運動、沒有營養攝入，病人各項身體機能會越來越差，然後就是器官衰竭，再往後，恐怕就只能長睡不醒了。」

見眾人面露沉重，她急忙補充道：「但我沒有親眼見過，我也不確定老佛爺這個到底是不是睡美人……」

這樣的寬慰說了等於沒說，眾人互相交換著眼神，表情都變得複雜起來。

擔憂、心疼、還有對未知的忐忑和茫然。

楊柳和身邊的助理交換了個眼神，嘴角不易覺察地勾了勾。

潘姑姑略微思索，當機立斷：「不管是不是睡美人，我們現在都不能慌。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封鎖消息，穩定人心。」

她環視眾人，目光堅定而凌厲：「倘若今晚房裡的情況傳出去半個字，我必定追究到底，你們都好好掂量掂量。」

眾人連忙點頭表態，絕不會透露，潘姑姑這才看向牡丹：「麻煩你帶我去看看你們的史料記載，我核對參照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可用的線索。」

「沒問題。」牡丹點頭，當即帶著潘姑姑離開。

房門闔上，楊柳立刻又囂張起來：「連潘姑姑都束手無策，牡丹姑姑又說是遺傳病，老佛爺這次只怕……」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出來，但好幾個人面上同時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

雲天不動聲色的將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眼底迅速閃過一抹寒意，嘴上奶聲奶氣道：「你們號稱醫藥大國，各個都是自幼研醫弄葯的高手，若是連自己人得個睡美人都搞不定，說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

楊柳冷笑：「小少主，您什麼都不懂就不要亂說話。老佛爺把您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您行您來呀！」

周圍有人附和的笑起來，看向雲天的目光皆是輕蔑。

雲天不以為意地揚起嘴角：「我的確是不行，但不代表我媽咪不行。哼，我媽咪是最厲害的神醫，不是你們這種嘴強王者。等我媽咪到了，看她怎麼讓老佛爺醒來。」

他說得義正辭嚴，可軟糯的童音怎麼聽怎麼都像一個孩子對母親自帶的濾鏡。

「大言不慚！我看你媽咪醫術未必了得，但吹牛的本事一定無人能及，否則你這小嘴怎麼這麼會巴巴呢？」楊柳諷笑道。

眾人隨即跟著鬨笑起來。

露西面無表情的將所有人的表情掃描進腦海中，垂在身側的鋼鐵拳頭握得咯咯作響，彷彿下一秒就要衝過去把她們捶成肉餅。

忽然，拳頭被一隻柔軟的小手握住。

雲天看著她，無聲地搖了搖頭。

然後，雲天轉頭掃過眾人，輕蔑地目光在楊柳身上微頓：「我們拭目以待，你這張臉，打腫了或許更好看。」

言落，他倨傲地昂起下巴，頭也不回地拉著露西走了。

房門緩緩關上，楊柳凝著雲天的背影，目光如毒蛇般陰冷。

小雜種，你給我等著！

完全走出老佛爺的房間，離開眾人的視線範圍。

露西反握住雲天的小手，壓低聲音道：「主人，老佛爺這個病聽起來就很麻煩，而且這麼多人看過都束手無策，您到時候不會自己打自己的臉吧？」

「不可能！」雲天斬釘截鐵，滿眸篤定：「我相信媽咪，她絕對不會讓我失望的。」

露西的嘴角抽了抽，這就是傳說中的迷之自信？就憑相信兩個字，就能說出這樣理不直氣還壯的話？

不，這一定是傳說中的王者風範！是睥睨天下的王者才有的氣勢！

不愧是她最優秀的主人了！

……

更深露重，夜色如墨。

芳草守在床邊，摸著老佛爺越來越微弱的心跳，整顆心七上八下：「潘姑姑，資料您也看了，辦法大家也想過了。要不，我還是通知族中的長老吧？他們見識廣博，也許知道怎麼處理老佛爺這種情況？」

有醫者附和道：「這也是個辦法，特別是總部的幾位長老，他們都是前輩，就算一時三刻不能讓老佛爺好起來，能延緩病情也是極好的。」

「別說叫長老來，就算把全族的人都叫來，也沒用！」潘姑姑放下手中的資料，冷冷掃過說話的兩人：「之前發病的幾個人，都是在夢中無聲無息死去的。沒有痛苦、沒有癥狀，如果長老們有辦法，她們還會死嗎？」

芳草眼圈一紅，哆嗦道：「那、那老佛爺可怎麼辦吶？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要不要讓外族的人聯繫下國外的專家？看看有沒有……」

「回來了，他們回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白小蓮用力的推開門，芳草的聲音戛然而止。

「大呼小叫，成何體統！」楊柳輕斥，眼底是不加掩飾的鄙夷：「誰回來了？」

白小蓮咽了口唾沫，站直身體：「百合姐姐和玫瑰姐姐，她們帶著少主和少主夫人回來了。」

房門眾人對視一眼，也顧不上儀容，齊刷刷往窗口擠。

樓下。

霍厲霆和肖暖並肩而行，身後跟著隨行的其他人。他們剛剛穿過迷宮花園步入前院，雲天和露西就小跑著迎了上去。

「媽咪！」雲天臉上洋溢著笑，甩著小短腿炮彈似地發射到肖暖懷裡。

肖暖張開雙臂，蹲下身一把將他抱起：「寶貝！」

雲天立刻勾住她的脖子，低聲耳語兩句。

肖暖面上的表情一怔，旋即笑意更甚：「寶貝，我也想你！」

她捏了捏雲天臉頰上的軟肉，輕輕抵著他的額頭：「是長大了，知道害羞了？跟媽咪說句肉麻話還要悄悄的？沒事，就算長到五十歲，你也永遠是媽咪的小寶貝！」

看著母子倆親昵的互動，紅玫瑰挽上白百合的胳臂，眼饞道：「好有愛！好可愛！」

白百合冷冷地掰開她的手，嫌棄道：「喜歡就自己生一個。」

樓上，老佛爺房間，眾人借著路燈昏黃的光暈，看著長身玉立的霍厲霆和眉目如畫的肖暖，再上粉雕玉琢的雲天，眼中不約而同地露出艷羨之色。

「之前看那孩子就覺得是天人之姿，現在看他母親，果然一家子都是人中龍鳳，一個比一個好看啊！」

有人讚歎，立刻就有人附和：「可不是！這女人長得也太好看了吧！那鼻子、眼睛簡直像是畫上走下來的仙子，即便風塵僕僕、星夜兼程，也絲毫掩蓋不住她滿身的光華啊！」

「般配般配，至於這樣仙女似的人，才配得上我們少主！」

「可不是，兩個人站在一起就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聽著眾人八卦的誇讚，楊柳眼底燃起熊熊妒火。哼，難怪那臭小子這麼囂張，原來就是仗著有個長得好看的娘。仙女？我呸！沒有明媒正娶就未婚生子，狐狸精還差不多！

她冷冷地轉眸，瞥向潘姑姑時，眼底驀地閃過一抹狡猾的陰笑。

眾人討論的時間，紅玫瑰和白百合已經快速帶著肖暖和霍厲霆等人上樓、進門。

紅玫瑰拉著肖暖，直接繞過眾人將她拽到老佛爺床前：「肖小姐，麻煩你快看看我們老佛爺吧！現在，只有您能救她了。」

她回來的路上已經跟芳草通過電話，知道老佛爺的情況非常不好，而且所有人都束手無策。

肖暖看了看床上老人，滿頭銀髮，即便是睡覺也梳得一絲不苟，保養得宜的皮膚紅潤光澤，完全看不出實際的年齡。不管是從氣色還是模樣，她看起來都不像是昏迷，只像是睡著。

肖暖沒有急著給她把脈，而是淡掃過房間內的其他人，客氣道：「進入城堡之後，我真是大開眼界。這一路走來，雖然燈光不明，但是我還是能看出這裡的確是中藥材的天堂，是一片中醫界的勝地。房間里的各位，肯定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讓我給老佛爺檢查，就是班門弄斧了。我年紀尚輕，不敢保證能看出什麼，不足之處請大家見諒。」

「我們等你半夜，你就這水平？」楊柳聞言，立刻不悅道。

不等肖暖開口，紅玫瑰立刻嗆聲道：「閉嘴吧你！你行你上啊！肖小姐就是客氣一下，你還當真了。你知道她是誰嗎？她是TN集團的原總裁，是短短几年時間就把TN推上神壇的疫苗專家，還是神醫「活閻羅」，治好了無數疑難雜症，救了很多人的命！」

楊柳眼中閃過詫異，面色立刻黑下來。

眾人看肖暖的目光中，立刻從最初羨慕容貌，升華到了敬佩。

肖暖等著紅玫瑰說完，才幽幽道：「紅玫瑰姑娘客氣，不過是病人家屬誇大其詞罷了。那些都是普通人普通病，不管身份還是病情都跟老佛爺這個完全不同。」

「放心，肖小姐，您儘管全力一試，無論結果如何，我們都感謝你的幫助。」

潘姑姑打量肖暖半晌，不動聲色地開口。這個女人，她喜歡。做事張弛有度，比起她的橫衝直撞來說，更善交際。

眾人見潘姑姑發話，紛紛跟著點頭認可。

看來，這個女人在這裡深得民心。

思及此，肖暖朝著潘姑姑微微頷首，開始替老佛爺把脈。

皮膚微涼，脈息平穩但呈現出漸弱之勢。

肖暖的眉頭蹙起。

她從老佛爺的右手換到左手，又從左手換回右手。如此反覆兩次，她方才小心翼翼將老佛爺的手重新掖回被子里。

所有人的伸長脖子，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等著她的診斷結果。

片刻，肖暖鄭重道：「老佛爺中毒了。」

她的聲音不輕不重，但落在其他人耳中卻如一道炸雷。

「怎麼可能？」芳草訝異地皺眉：「我跟老佛爺同吃同住、如影隨形，除了晚上不睡在一張床上，我跟她幾乎什麼都是一起的。而且老佛爺這些日子深居簡出，除了少主和小少主，沒有外人進過她的房間啊！」

芳草說者無心，其他人卻是聽者有意。

眾人的目光瞬間全落在霍厲霆和雲天身上，幾乎是本能，霍厲霆無聲無息地往前半步，將雲天半擋在身後。

芳草見狀，連忙擺手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說少主和小少主不是外人，是沒有別的外人近過老佛爺的身。少主和小少主怎麼可能是外人呢……」

見她語無倫次，越說越亂，牡丹接腔道：「她的意思是說老佛爺應該不是中毒，因為老佛爺的情況不符合單獨中毒的條件。而且我們這輩人里，素螢的醫術是最厲害的，她也給老佛爺診斷過，不是中毒。另外，這個癥狀也不是單獨存在，之前也出現過。所以，種種情況都說明，老佛爺不是中毒，而是病發。」

眾人都覺得這個說法更能接受，紛紛點頭：「有道理，有道理。」

肖暖嘆了口氣，無謂地聳聳肩：「如果你們不相信我，那也沒辦法。因為一時之間，我的確也判斷不出她到底是中的什麼毒。」

「什麼都不知道你就敢胡說八道，你好大的膽子？」

楊柳逮住機會就發難，眾人立刻跟著要對肖暖群起而攻。

「安靜！」潘姑姑低喝一聲，目光冰冷睨過眾人，轉頭對上肖暖，她面色立刻溫和幾分：「肖小姐，那按照你的判斷，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麼做呢？」

肖暖沉吟片刻，緩緩道：「這個毒無色無味，融入血液中也沒有明顯的癥狀。但根據我的判斷，它是通過血液悄悄侵入大腦和人的五臟六腑。大腦是它攻擊的第一個目標，所以你們老佛爺會出現沉睡的癥狀。接下來，它應該會攻擊臟器。不過，這種毒的藥效相對溫和，並不會像其他毒素直接迅猛地導致器官損傷，而是逐步讓器官衰老、失能，最終完全衰竭。」

眾人的目光中閃過詫異，忍不住面面相覷。

潘姑姑眸子晶亮，嘴角彎起欣賞之色：「肖小姐，你所說的，的確跟之前罹患睡美人而死的人表現出來的癥狀，一模一樣。但是這麼多年來，我們寨中從來沒人看出來是中毒，所以也從未往這方面想過。幸好你來了，你幫了我們大忙了。」

「睡美人？這個名字倒是貼切。」肖暖淡淡地扯了扯嘴角：「不過，我也是根據自己的經驗判斷，具體的決定權還是在你們。」

不用她再細說，潘姑姑已經知道該怎麼做。

既然是中毒，那麼第一步自然是找出毒源。

潘姑姑當機立斷，朝著眾人吩咐道：「你們馬上去查一查老佛爺最近的行蹤，見過什麼人？吃過什麼東西？哪怕是碰過什麼？全都要事無巨細報上來。」

她看向芳草：「尤其是你，整日跟在老佛爺身邊，一定要仔細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