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軟硬體都瀕臨歇菜的老公
天徹底暗下來,別墅外的路燈亮起,雪亮。
光線轉換,霍厲霆能借著光終於看清了女孩的臉。
消瘦的瓜子臉上畫著厚重的濃妝,看不清原本的樣子,乍一看像紙紮店裡的假人。
霍厲霆的喉結艱難地滾了滾,擰眉移開目光,「怎麼?」
看似平靜如水的語氣里,透出幾分連他自己都未曾覺察的期待。
他的病不是一天兩天,見過的中西醫不計其數,在這麼短的時間露出這麼嚴肅表情的,這個看起來又丑又傻的女孩是第一個。
溫思暖側頭,鬆開霍厲霆的手。
她推著眼鏡嘿嘿笑了笑,露出的貝齒上還沾著三明治的番茄醬:「我想起來了,他們說我老公坐著輪椅,是個病秧子,你不會就是我老公吧?」
霍厲霆眉心微動。
不是看出了他的病情?
也好。
沒有希望,就沒有失望。
男人的眸色沉下,面上反而一松,「還沒蠢到無可救藥。」
「蠢」一字,他咬得極輕。
「嘿嘿。」溫思暖憨憨一笑,起身將三明治放到一邊。
她找到廚房裡的大燈打開,轉身從衣服里掏出一卷針帶在霍厲霆面前晃了晃,「大叔,他們說你的病是裝的,讓我給你扎針驗驗吧。」
話音落,她已經從針帶上取出一根銀針,在素白的指尖把玩。
極細極長的銀針,在明亮的燈光下泛出凜凜冷光。
霍厲霆寒眸驟然一凜,聲音肅冷:「他們是誰?」
溫思暖無辜地眨了眨眼睛:「就是我的家人呀!還能有誰?」
溫家人!
霍厲霆放在扶手上的雙手一點點用力,手背上青筋直爆。
溫思暖把針再次在霍厲霆眼前晃了晃:「你得讓我紮下吧!要不,我就只能告訴他們,你是在裝病了……」
頓了一下,溫思暖驀地紅了眼睛,委屈地撇了撇嘴巴:「如果我不向他們彙報的話,我爸爸會打斷我的腿。」
聲音軟軟糯糯,彷彿飽含了無盡的無奈和委屈。
這是非要扎他不可了?
霍厲霆黑著臉,一言不發。
見他沒有反對,溫思暖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淚,抬頭沖他咧嘴笑:「大叔你人真好,那我動手啦!你放心,我下手很輕的,你要是疼的話,可以輕輕喊一下,我就停,好不好?」
說完,她俯身挽起霍厲霆的褲腿。
男人修長筆直的腿呈現在眼前,肌肉結實,線條勻稱。
怎麼看,都不像一條常年癱瘓的腿。
溫思暖微微揚手,將長長的銀針一下子扎進他的大腿上。
她立刻問他:「疼嗎?」
霍厲霆的腿一動不動,面上也無波無瀾。
「那我再試試。」溫思暖再次拿出一根銀針,扎到了他的膝蓋上。
「有感覺嗎?」
每落一針,她就問他一句。
可回應她的,始終是男人的一動不動和沉默。
沒過多久,霍厲霆雙腿上從大腿到腳踝已經滿布銀針,像被人拉長並列擺放的兩隻刺蝟。
溫思暖有些不甘心似地把空蕩蕩的針帶放到一邊,彎著腰給霍厲霆按摩雙腿。
可不管她是敲打錘,還是捏掐扯,霍厲霆始終穩坐如鐘,巋然不動。
「這都沒反應?哎,看來你不是裝的,是真殘了耶!」
半小時后,溫思暖直起身,大喇喇地甩了甩酸麻的手。
臉上語氣里儘是失望。
霍厲霆冷嘲道:「怎麼,他們很希望我不是瘸子?」
溫思暖立刻把腦袋搖成了撥浪鼓:「他們當然希望你是瘸子了!他們說了,我是傻子,你是瘸子,咱倆是絕配!嘻嘻!你要是不是瘸子,我怎麼配得上你呀?」
霍厲霆眉宇間的結幾乎快能夾死蒼蠅。
他可以肯定,這個女孩不是一般的傻。
是真智障!
「嘿嘿,跟你開玩笑呢!」溫思暖咧嘴一笑,劣質的粉妝在臉上抖動,「你是我的老公,我當然不希望你永遠坐輪椅。我跟外公外婆學過中醫,以後我幫你針灸按摩吧,我會治好你的。」
她滿臉自信地沖他眨眨眼,誇張的假睫毛忽閃著,笨重又油膩。
霍厲霆垂眸看了眼自己腿上密密麻麻的銀針,輕咳一聲:「那樣我會死得更快。」
他語氣嘲諷,溫思暖卻半點不惱。
她一本正經地認真解釋:「不會,我真的是學過的。」
說著,她蹲身把霍厲霆腿上的針一根根取下來,邊消毒插回針帶里,邊炫耀道:「十里八鄉的村民都知道,他們還送了我個綽號,叫小神醫吶!」
小神醫?
神棍還差不多!
霍厲霆心裡冷鄙,等她取完針,立刻驅動輪椅離開。
「哎,你等等我呀!」溫思暖收好針帶,拿起桌上的三明治邊咬邊追。
冷不防男人的輪椅忽然停下來,她來不及反應,一腳踢在輪子上,疼得跳腳齜牙。
「別跟著我。」霍厲霆沒有回頭,孤傲背影帶著拒人千里的冷漠。
溫思暖抽著涼氣甩甩腳,理直氣壯,「我不跟著你,怎麼監督你?再說,他們說了,我要跟你睡一起的。」
霍厲霆的輪椅停下來,再次嗆咳起來。
若不是親眼所見,他真要懷疑這個叫溫思暖的到底是不是女人。
同床共枕這樣的話,從她嘴裡說出來就半點羞臊都沒有?
到底,霍厲霆還是讓溫思暖跟進電梯,進了房間。
「你先?」他不耐地蹙眉,抬手指了指浴室的方向,示意她去洗漱。
「不、不,你先你先,我先把這些亂七八糟的頭飾拆了。」溫思暖想起臉上故意化出的丑妝,笑容微訕。
霍厲霆沒再說話,驅動輪椅進了浴室。
很快,裡面就傳出嘩嘩的水聲。
溫思暖盯著門看了一會兒,鏡片后的眸中越來越清明。
剛才給他診脈施針的結果,並不好。
他的雙腿麻木沒有知覺不說,整個人的五臟六腑功能也不健全,多多少少都有點問題。
特別是她的肺,常年咳嗽落下了很不好的病灶。
自己果真嫁了一個軟硬體都瀕臨歇菜的老公。
溫思暖悠悠地嘆了一口氣。
更悲催的是,他根本不記得她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