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矛盾

黃少華眼神中閃過一抹笑意，那笑溫柔而深情，令人不覺沉浸進去。雪莉知道，從前黃少華看自己的時候，就是用這種眼神。

只是現在，這溫柔的眼睛，已經不再屬於自己了吧？

那麼，他唇角的笑，是為誰而綻放的呢？

黃少華低著頭，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在幾個月以前，我遇到了一個女孩。她笑的時候很好看，像滿天星星都在發光，像是春天就要來了。她哭的時候，彷彿整個世界都跟著一起哭泣，她很倔強，即使被最愛的人傷害了也絕不會出聲；她也很脆弱，明明已經撐到不能撐下去，卻還是會對身邊的每一個人露出最燦爛的微笑。她習慣了對別人微笑，把自己的心事和悲傷掩藏起來，從不告訴任何人；她對每一個人都很好，因為她知道生命只是一段旅程，她珍惜身邊每一個人。但是，她唯獨不敢輕易去愛，因為，她害怕受傷害。她拒絕別人的好意，把自己的心門緊鎖，不是因為膽小，而是因為，她害怕如果付出了，一旦去愛了，爾後失去了那份愛會更加痛苦。可是，一旦你走進了她的心裡，一旦她愛上了你，就會用生命去愛。被她愛上的男人，是全世界最幸運的男人。」

「而我，就是這個最幸運的男人。」黃少華微笑著說完，眼神里流出溫柔的情意。直到現在，他才知道，原來自己對何歡的感情那麼深，在不知不覺間，她的一顰一笑，舉手投足，竟然已經佔據了他全部的心神，令他再也不想與何歡分開。

可是，自己上午對她做了什麼啊？！

想到這裡，黃少華抬頭，看著雪莉道：「所以，雪莉，我來這裡是想要告訴你，請不要再來找我。我已經不再愛你，我與你，也回不到過去了。如今，我既然愛上了她，必將一生一世善待她，珍惜她，給她最好的幸福。而你，我只會給你祝福，願你幸福。再見！」

說罷，黃少華起身拉開座椅，準備離開。

一直默默無言的雪莉聽到這裡，早已紅了眼眶。她驀地起身，衝口而出：「少華！」

「嗯？」黃少華回頭看著自己昔日最愛的女人。

「那麼，你是真的愛過我……是曾經，真的很用心的愛過我，對嗎？」雪莉局促不安地看著他，絞著兩隻手，眼眶裡醞釀了霧氣。

黃少華深邃的眼瞳看著她，聲音清遠幽然：「是的。雪莉，我曾經愛過你，很用心的愛，也一度以為，你會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除了你，我將無法再愛上其他人。可是，她出現了，她點燃了我的生命。直到遇見了她，我才知道，原來自己還可以笑得這麼燦爛，才知道原來還有另一個女人，可以讓我的心如此活躍的跳動。我曾經真的愛過你，但是很抱歉，我對你的愛，只能到此為止了。雪莉，我們曾經擁有的美好回憶，是再也回去不去了。但我祝福你，早日找到你生命中的另一半。」

說罷，黃少華轉身離去，背影決絕而無情。

但，這無情，卻是對另一個女人的種種深情吧。

雪莉的眼淚，終於滾滾而下，沾濕了衣襟。

黃少華走出了藍調咖啡，急忙掏出手機給何歡打電話。但無論他怎樣打，聽筒那邊始終是冰冷冷的女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已關機或不在服務區……」

聽著那冷冰冰的聲音，黃少華的心頭越來越沉。上午接到雪莉的電話，他的確有些失態了。畢竟，這個女人，曾經佔據了他生命的五個年頭，是他曾經真心愛過的。而何歡推門而入的時候，他正沉浸在往事之中。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便脫口而出那些話。

何歡出了辦公室，深覺委屈，一個人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包里的手機響起，她不耐煩地掛斷，關機。然後索性回到宿舍呼呼大睡。

黃少華驅車來到蘇大校園門口，但沒有學生證，他無法進入學校。不斷地撥打何歡宿舍的電話，碰巧是何歡接起電話，聽到他的聲音，便「啪」地一聲掛斷了電話。電話再響起來，何歡乾脆拔掉了電話線，這下，世界徹底清凈了。

她將自己蒙在被子里，想著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似乎一直是黃少華在遷就她，順從她。什麼時候，他對自己不耐煩過？但這次，竟然為了一個女人的電話，便這樣大聲呵斥自己。想著，委屈的淚越流越多，何歡也不顧天熱，悶在被窩裡哭泣著。

阿嬌與陳露回到宿舍時，聽見何歡嚶嚶的哭泣聲，兩人不解地望了對方一眼。最終，阿嬌坐到何歡旁邊，試圖安慰她道：「何歡，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黃少華，大混蛋，王八蛋！一輩子都不要理你，永遠不要理你！」何歡蒙在被窩裡又踢又打。經過了阿嬌與陳露耐心的勸說，終於把上午在辦公室里的委屈說出來。阿嬌與晨露面面相覷之後，便義憤填膺地揮拳道：「太可惡了！該死的黃少華，竟然欺負我們家歡歡！還是為了一個女人的電話，這太屈辱了！姐們，咱又不是找不到男人，不哭了哈，為了這種男人，不值得！」

陳露白了她一眼，道：「何歡，你是不是太敏感了？也許那個是生意夥伴呢？要不然，你還是接電話，跟他好好溝通一下吧。」

何歡霍地一聲坐起來，神情駭人，認真地說：「你們兩個，給我聽著！不準私下收受賄賂，不準同情他，不準搭理他！誰要是敢給他傳我的消息，我就跟誰絕交！」

陳露與阿嬌對視一眼，只好胡亂地應著，心中都想道，這次，恐怕他們是徹底鬧出問題了。

本以為黃少華會隔幾天來找她們，哪知道自這之後，黃少華竟然也很長時間沒來找過何歡了。何歡心中有氣，自然也不想再去工作了。加上臨近學期結束，她索性不去打工，每日只在學校里安心複習功課。

如此一來，一直到大一放假，她都沒有再見過黃少華。

寒假回到家中，何歡發現父母衰老了許多。而乾媽則更加神智不清，大多時候，她只是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捧著一張豆豆的照片，碎碎念道：「豆豆，你咋還不回來呢？快放假了吧，咋還不回家呢，媽媽想你了……」

何歡總是忍不住淚盈於睫。這半年裡，她以為自己已經忘記了往事。對豆豆的死，對林羽凡的感情，對劉德利的恨……但是，每當看到乾媽，心中的萬千愁緒卻怎麼也壓不下去。

這日，何歡去花店，買了一束鮮紅的玫瑰花，讓店主細心地包紮了，便決定去墓地陪陪豆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