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好日子
絕彩閣與杭州分堂只隔了一條弄堂,一條在白天看來熱鬧非凡的弄堂,再熱鬧非凡的堂過了子時也只是空蕩四壁,也許會偶爾竄出一隻過街老鼠,房樑上時不時有一聲貓泣。
一隻純白色的貓,象一隻黑夜裡的精靈,悲愴的哭泣另刃心頭冒起一寒氣,纖小雲走在旁邊臉色也不太好看,陰陽死士早已施展輕功,現在肯定已在杭州分堂說有笑的喝茶,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回去報信?
舞霓裳斷後,身形還是搖弄風姿,她的風姿有白搖弄,因為今天子時的弄堂比往日熱鬧的多,不僅有貓泣,她的身後還跟著不知從那弄來的四個彪形大漢,抬著一口巨大的箱子,只能看到是一個箱子,因為上面蒙著顏色鮮的紅綢,竟是徐記緞庄的行貨。
還有兩排夾道歡迎的隊伍,皆是黑巾遮面,整整二十個人陰風盪起他們的衣袖,他們也沒有反應,好像有二十把刀插入他們的胸膛,他們也照樣不有什麼反應。
他們只是二十個如殭屍一般的只會站著的人。
纖小雲輕聲道:「這一段路似乎很短。」
刃道:「是的。不然秦忠也許會派來四十個人歡迎我們。」
纖小雲掩嘴笑道:「看來秦堂主對我們還是很重視!」
刃側過臉看著纖小雲,問道:「你可是希望人家對你怎樣的重視?」
纖小雲依然笑:「好像我們沒有選擇。」
刃也笑了,溫柔的說道:「即使沒有選擇,我也想對你說一件事。」
「什麼事?」
刃卻讚歎道:「雲霧山莊的景色真是美極!進兩年我也走了不少地方,可還是覺得雲霧庄最美!」
纖小雲詫異的望著他,不知道他這會說起雲霧山莊是什麼意思。
刃還沒有說完,「特別是大慈山,我終於明白,為何師傅年年雷打不動的要到那裡品茶那個茶亭,四目美景,都是世間少有的。的確是一種享受」說話間,刃的眼中放出光彩,像已陶醉在想像之中,連腳步也放慢了許多,他們走的本就很慢,這一會幾乎停下。
纖小雲只好問:「少主怎麼了?怎麼突然提起大慈山?」
刃仍然陶醉其中,目光更加柔和的說道:「只要去過大慈山就很難讓人忘記!」
纖小雲有些焦急的道:「少主這是怎麼了?」
刃突然問:「你說此次杭州分堂過後,我們還有沒有機會?」
纖小雲沉聲道:「當然有機會,少主不要把事情想的太壞,至少要有信心。」
刃道:「我有,當然有。不然我怎麼會想起大慈山。」刃的語氣有一絲激動,「纖姑娘!」刃竟脫口叫出了『纖姑娘!』不再是纖堂主,他自己卻沒有意識到,繼續道:「纖姑娘,我們個約定好不好?」
纖小雲已停下,月光下紅著臉,柔聲道:「你說吧!」
刃道:「待清風門的麻煩都沒有了,我們去大慈山賞景,好不好?」
纖小雲的臉更紅了,她每次遇到刃說一些話就只會紅著臉,她的眸目中已有些模糊,說了一個字:「好。」
刃聽了這一個字,沒有多少高興,反倒是神色漸漸暗淡下去,纖小雲也是同樣,再次動步子,怎樣的甜言蜜語,在二十個殭屍的注視之下說出來也會失去味道,何況杭州分堂就在眼前,他們也沒時間說太多的甜言蜜語。
他們又相互對視了一眼,相互微笑了一下,兩人同時直了直腰,好像無端的增添了許勇氣和信心,神色之中已多了幾分堅定。
舞霓裳從狹窄的二十個殭屍中衝到了刃和纖小雲前面,沒有理他們倆,徑直的帶著她后的四個大漢,走向杭州分堂的大門。
刃看著她搖首弄姿的模樣,嘆道:「她真是個怪人。她好像有很多秘密,才會跟著我們。」
纖小雲道:「也許。她做事向來不守規矩。」
刃道:「但我覺得,她比秦忠好一些,好對付一些。」
纖小雲卻道:「其實她很寂寞!」
「寂寞?」纖小雲道:「是的,寂寞。你難道看不出來?」
刃的確沒看出來,而且不懂。纖小雲看著舞霓裳的紫色薄衣里的身軀,繼續道:「她越是賣弄風情,就越說明她寂寞。」
刃問:「為什麼?」
「因為我也是女人,我能懂她的心思。」
刃又問:「她有什麼心思?」
「也許她的麻煩不會比你現在的少?」
「哦?」纖小雲點點頭,道:「所以她寂寞,以為無人能了解她的心思,她更不會說出,所以她寂寞。」
刃沒有說話,看著走在前面的舞霓裳已經停下腳步,他們倆也不得不停下,終於把那十個殭屍般的人甩在了後面,終於走進了杭州分堂。
刃不是沒有來過這裡,可沒有哪一次象今天這樣來得這麼鄭重其事,這麼沉重。
他突覺得他對這裡還不太熟悉,因為眼前他所看到的好像不是往日的杭州分堂,往日的杭州分絕不會這麼熱鬧,絕不會到處掛滿紅罩的燈,絕不會有這麼多人影在暗夜中攢動。
這裡好比那天錢莊上的婚禮更加熱鬧幾分。
纖小雲看著刃,刃對她苦笑了一下:「你說秦忠這是賣的什麼葯?」
纖小雲道:「他既是賣給我們,自然就會讓我們知道。」
杭州分堂的議事堂內更是繁華似錦,兩邊的桌椅全都換成了上好的橡木,六角燭台精的擺放在上面,燈火通明,秦忠的臉雖然還如堅冰一般浮著,可卻難得換上了一件顏色亮的長衫,看到舞霓裳先走進來,後面的四個大漢隨著把箱子放下,他竟心情很好的說了一句:「舞姑娘真是費心了。」
話中竟顯露出由衷的誠意,好像沒有想過那紅綢下面的箱子究竟是么。
舞霓裳也不客氣,找到一張椅子坐下,眉眼一轉,道:「秦堂主何必客氣。」
秦忠的眼睛已轉向別處,他已經看到刃和纖小雲隨後走進來,看到他們眼中難掩的詫異但他仍然必恭必敬的拜見:「少主。」
刃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問:「今天是什麼日子。」
秦忠望了一眼廳堂外無盡的黑夜,卻道:「是個好日子。」
纖小雲道:「看的出來。還不是一般的好日子。」
「哈哈!好日子!好日子!「
話傳自廳堂隔壁,雖是說笑的語氣,可聽到耳朵里好象有一陣陰風憑空颳起,另人心裡覺得很不舒服。
秦忠沒有不舒服,他連頭都沒有回一下,刃和纖小雲站在忠對面,自然不用回頭,他們的眼睛看到隔壁的月亮門上,燈火明亮的門邊突然多出兩條人影一寬一窄,正自向下移動,一會影子就走到了地上,還沒等這兩個人現身,刃就說道:「他們兩人倒真是利落!「
纖小雲在一旁誇獎道:「陰陽死士今天不僅利落,還能聽到他們的笑聲,你應該覺得榮幸!」
「哈哈!」陰陽二人又大聲的笑起來,其中的瘦道士先說了話:「是你們幾個人的動作太了點,我陰陽二人早已等的不耐煩。」
刃道:「看你們倆的神情,怎麼看也不象是不耐煩!」
瘦道士聽過臉上的得意越發明顯,好象真的有一件能另人很高興的事要從他的嘴裡吐來,可是他卻對著秦忠的後背說道:「秦堂主,那後半部分該交給我們了吧。」
秦忠還是沒有回頭,身體僵硬的矗立原地,連話也沒說上半句瘦道士轉臉微怒,得意盡失,道:「難道秦堂主可是要反悔?」
秦忠簡單問道:「反什麼悔?」
瘦道士焦急道:「你們清風門自家的事,我陰陽二人懶的管,可我們之間秦堂主可別出爾反爾!」
秦忠終於肯開口,道:「你何必那麼著急,等我們清風門的事情處理好了,再來拿你的件也不晚。」
瘦道士神色緩和下來,又得意洋洋的說道:「好!好!只要秦堂主記得,好說好說!」
舞霓裳這一會出奇的安靜,樣子很疲倦的卷在椅子上,露出另一種嬌媚,對廳上的談置若罔聞。
六角燭台在明亮的燈光下閃出一片流金,流金中陰陽死士不再多說話,繞過刃和纖小雲竟找了一個兩個人的位置坐下,那個位子好象是故意為他們兩個留的,因為他們一坐下,起來就感覺很舒服,坐的很舒服,他們的表情更舒服,更滿意,甚至還有些興奮,刃看了們很久,突然覺得心頭起伏不定,而且在逐漸變化,那是一種他自己也無法說清楚的變化就如同那日在雲霧山莊看到茶奴死的時候一樣的心境,甚至比那一天更強烈,更清楚。然而今日的情況與那日截然不同,那日是茶奴死灰的臉,痛苦萬狀的表情。
而今日廳上陰陽二人笑容滿面,春風得意,刃看在眼裡,額頭上的紋路卻深陷下去,可是他卻突然不該笑的時候卻笑了,這種表情已經被他用過了幾次,這一次用的更是遊刃有餘,雖他額頭紋還是在陷,他的嘴角卻揚得很高,比哪一天都高,並且很認真的說出了一句無頭話:「纖堂主,即使我們哪一點都比陰陽老道強上白倍,可有一點,我們永遠都比不上人家!」
纖小雲聽得莫名其妙,問道:「哪一點?」
刃笑著問道:「你可能想得出陰陽老道與秦堂主剛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們好象是在做交易!」刃點點頭接著道:「冷麵雙刀和陰陽死士哪一個更厲害?」
纖小雲思索道:「至少在人數上老道要佔些便宜。」
刃道:「我覺得他們的武功互為伯仲。」
纖小雲輕笑:「伯仲?少主何必說的那麼好聽,人家也不會領你個情分。」
刃答道:「這正是我奇怪的地方,他們同秦堂主做交易,就是與清風門做交易,那還不直接找我。」
纖小雲笑意更濃,道:「也許人家的眼睛有些不好!」
刃卻朗聲道:「不!!人家的眼睛比我們的好的多!這就是我們不如人家的地方。」
纖小雲若有所思的笑了一下。
刃轉向秦忠,道:「秦堂主,你說我說的對么?」
秦忠沉默,也許無法回答的時候沉默是最好的辦法,秦忠經常用這個辦法。
刃不想再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