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獠牙

陶然收回望向大蟲離去的方向的目光，轉身目露堅定之色的往陰極崖走去。四周山風呼嘯，透露出一股陰森森的感覺，彷彿百鬼夜行一般。

陶然終究還是個十三歲的孩子，雖然心性比之尋常孩子要堅定，且對素清真人懷著十分虔誠的感恩之心，為了給素清真人尋找突破所用的靈言他自覺義不容辭，但在當真身臨其境時也難免會有心悸之感。

小心翼翼的四下張望了一番，陶然心懷忐忑的向前走去。此處地勢已然極高，錯非大蟲馱著陶然過來，以他的腳程哪能如此快速且輕易的來到這裡。陶然瘦弱的身形，在這裡顯得極為格格不入，彷彿一陣風便可將他吹走一般。

陶然提了提背上的葯簍，加快了步伐往前走去。不多時，他便來到了陰極崖頂。陶然此番的目標乃是憂離草，而憂離草一般生長在陰極崖的峭壁之上。除非是飛天遁地無所不能的高人們才能輕而易舉將之採擷而下，而像是陶然這般絲毫沒有修為的普通人，想要在懸崖峭壁之上採取憂離草卻是難如登天了。

「此處儘是懸崖峭壁，這倒叫我為難了。出門怎麼就忘了帶點繩索呢，我這腦子啊！」陶然甚是懊惱的拍了拍腦門，望著這一片陡峭的懸崖有些無奈。

「還是先四處看看有沒有憂離草吧，不然一切都是枉然。」陶然搖了搖頭說道。隨即便沿著崖壁尋望起來，唯有先找到憂離草所在之處，方能進行下一步。不然即便工具都準備齊全了，也不過竹籃打水一場空而已。

陶然在陰極崖上尋找了半晌，忽然驚鴻一瞥，竟是被他發現了一株已然成熟的憂離草，傲然的直立在陰極崖壁上的一塊突出的岩石上面。陶然大喜，然而下一刻卻又愁眉苦臉起來。憂離草固然找到了，但是該如何採擷呢？畢竟這株憂離草生長的位置是在危險了些，以陶然的能力，想要將之採下，不啻於痴人說夢。

「大師兄不是說要來給師父采憂離草嗎？怎麼我都到這裡了，卻不見大師兄的蹤影？按理說，以大師兄的修為應該早到了才是。要是大師兄在，採下這株憂離草應該不難。」陶然有些疑惑，為何會沒有看見錢楓的蹤影。

「師弟是在找我么？」正在陶然呢喃自語之際，忽然背後傳來一聲戲謔的聲音。陶然下意識的轉過身去，卻見正是錢楓站在他的背後，神情詭異的盯著他。

陶然一陣驚訝，不由的吃驚的問道：「大師兄你什麼時候在我後面的？」「師弟怎的來了陰極崖？不是跟你說了此處甚是危險，由我來為師父采憂離草便是了么？師弟孤身一人來此，要是出了意外，連個求救的人都沒有。師父也無法知曉師弟的行蹤，這不是平白叫人擔心么？」錢楓語氣怪異的說道。

陶然自是也察覺了他的不對勁，皺眉警惕道：「大師兄放心，我會小心的。我也只是想幫一幫大師兄，畢竟憂離草少見，萬一認錯了就耽誤了師父的大事了。」

「哦？這倒是，師弟的草木造詣非凡，的確非我能比。那麼師弟說說，可曾發現真正的憂離草？」錢楓笑道。

「師兄你看，這懸崖下面那株便是了。只是我能力低微，還要麻煩師兄辛苦一趟，將它采上來吧。」陶然讓開一條道，轉身指著下面的憂離草說道。

「師弟倒是眼尖，這麼偏僻的地方都能被你發現。」錢楓似笑非笑的說了一句，並幾步來到陶然身邊看著下面的憂離草獰笑道，「既然憂離草已經找到了，那麼師弟也就沒有什麼作用了。這荒山野嶺的，倒是個長眠的好去處，不若便讓師兄送你一程吧。」

在陶然不可思議的目光中，錢楓的手中忽然出現了一柄長劍，絲毫不留情面的對著他的左胸口刺了過來。這一瞬間，陶然甚至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一臉震驚的看著面色猙獰、目含殺氣的錢楓向他一劍刺來。

劍尖終究是刺入了陶然的左胸口，鮮血頓時溢出，染紅了衣衫，顯得極為的刺眼猙獰。隨著長劍的深入，一股劇痛瞬間蔓延了陶然全身。陶然驚駭的瞪大了雙眼，一手死死的握住了不斷推進的劍柄，一邊悲哀道：「大師兄，為什麼？」

「因為你不配。」錢楓只是沉聲的說了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便不再有過多的言語了。接著，錢楓便想要抽出長劍，然而陶然依舊死死的抓住劍柄不肯放手。

「既然你這麼捨不得它，便送與你陪葬好了。」錢楓索性鬆開了手，一把將陶然連帶長劍一起推下了懸崖。陶然的身體如斷了線的風箏，向著崖底墜去。崖上是錢楓冷漠殘忍的神情，本就極為陰森的陰極崖此刻顯得更加的陰冷了。

風聲在耳邊呼嘯，陶然甚至忘記了恐懼，只是麻木的往下墜落。陶然的腦海中浮現了錢楓最後的話語：「因為你不配。」不配什麼？錢楓沒有說，但陶然知道，不配的是成為師父的徒弟，他們的師弟。

可悲么？可悲吧。陶然自幼孤苦伶仃，連頓飽飯都吃不上。若非素清真人搭救，怕是早已橫屍街頭了。本想著安安分分的守好那一片葯園，報答師父的救命之恩和養育之恩。卻不料平白遭人嫉恨，我不犯人，人卻犯我，如今更是落得即將身死的下場。

墜落的速度是極快的，陶然腦海中閃過這些想法不過是須臾之間的事，而他的身體卻已經墜落了極深的地方，雲海隱去了他的身形。即便在崖頂一直盯著他的錢楓，此刻也看不見他了。

陶然回過神來，想起來自身的處境。若是任由身體繼續往下墜落，必然是粉身碎骨的下場，得想些辦法來阻止。情急之下，陶然急中生智，看了一眼插在自己胸口的長劍，毫不猶豫的便將它拔了出來，同時帶出了大量的鮮血。

但陶然顧不上這些了，當務之急是減緩下落的速度。陶然咬緊牙關，用力的舉起長劍，對著崖壁狠狠的刺了過去。儘管他沒有修為，但這三年的外功修鍊使得他的力氣也不容小覷，竟是將半柄長劍刺入了崖壁之內。

刺眼的火花順著崖壁閃爍而出，並且一路向下，形成了一道火花四濺的紋路。陶然下墜的速度也因此逐漸變慢，緩緩的趨於停止。

陶然暗自舒了一口氣，這一番折騰下來，他早已精疲力盡，此時不過是強弩之末，憑著一股求生意志強撐而已。舔了舔蒼白無血的嘴唇，陶然費力的向下望去。而後不由得一陣驚喜，也暗自后怕不已。若是他再晚些行動，怕是當真要屍骨無存了，此時他距離崖底的高度已經不足三尺。

「嘿嘿。」陶然劫後餘生，情不自禁的笑出了聲。而後抓住劍柄的手無力的鬆了開來，身子頓時向下掉去。好在只有三尺左右的高度，陶然順著地面打了個滾，雖然有些狼狽，卻不至於因再受額外的傷害。葯簍也隨之滾落，裡面的血靈芝和葯鋤以及一些乾糧也掉了出來，滾落一地。

陶然此時無力的仰躺在地上，心中不禁有些慶幸自己命大，此番能活下來，當真是機緣巧合的很。一則他的體質天生與眾不同，心臟不在左邊而在右邊，故而錢楓的那一劍只是讓他受了重傷，卻不致命。二則當時由於過於震驚，拽住長劍的手忘了鬆開，這才有了工具阻止繼續墜落，否則憑著一個小小的葯鋤，怕是連崖壁都鑿不進去。三則遇到了大蟲，得到了一株血靈芝，這血靈芝此時對於陶然來說簡直就是雪中送炭，救命良藥啊。

「看來是老天都不讓我死啊，錢楓你等著，這筆賬不跟你算，就叫我一輩子吃不上雞腿！」陶然惡狠狠的發誓道。他對雞腿可是有著極為固執的執念，這一切都是因為小時候馬員外家的小胖子偷偷給他吃雞腿的經歷。也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小胖子怎麼樣了。估計變成大胖子了吧。陶然忍俊不禁的想著。

陶然休息了一會，便撐起身體，吃力的向血靈芝挪去。陶然不能在這裡呆的太久，他的乾糧不多，要是時間久了不能出去，他就會餓死在這裡了。所以為了不在這裡等死，他必須儘快恢復體力尋找出路。

血靈芝是療傷奇葯，陶然雖然受傷頗重，但有血靈芝在，想必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治好傷勢。即便不能完全痊癒，也能支撐他去尋找出去的路。

陶然撿起血靈芝，此時條件簡陋，也顧不得藥性的搭配，陶然直接便掰下一大塊肉來塞入嘴裡咀嚼起來。汁液順著嗓子流入腹中，一股藥力瞬間蔓延開來。陶然只覺渾身一陣發熱，體內更是脹得慌，好似要撐爆了似的。

強忍著痛苦，陶然面色更加慘白，額上青筋突起，滴滴豆大的汗珠順著面頰流下。「嗯。」陶然痛苦的發出一陣悶哼，整個人蜷縮著滾在了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陶然體內的痛楚漸漸退去，一陣舒爽之感傳來。陶然驚訝的發現身上的傷口已經癒合的差不多了，而且也不像之前那般渾身無力，相反，他只覺此刻精神了許多倍。若是有鏡子，陶然便會發現他的面色也不似之前那般蒼白無血了，反而紅潤了起來。

「太好了，想不到這株血靈芝的藥性竟然如此之強，年份怕是比我估計的還要多上許多，這回倒是撿到寶了。」陶然為自己傷勢能這麼快痊癒感到十分欣喜。

望了望四周高聳的嶙峋峭壁，陶然心情又沉重起來。「我得找到出去的路，不能在這裡坐以待斃。」陶然心下決定道。而後便背起收拾好了的葯簍，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