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9章、布衣門
夜泡月話音剛落,整個山間,只聽聞呼呼的風聲掠過,再無一人說話。
獵西陵面色數變,猶豫了良久,有些無奈道:「夜大哥,這件事還得大家仔細考慮......」
「西陵兄弟,不用商量了。這些日子以來,我們已經仔細商量過。我等不過千馭宗內未亡之人,眼下勢單力薄暫且不說,眼下南荒的情勢,已經不再容許有另外一個千馭建立。宗門永遠在我等心中,不過,是到了選擇的時候了。」
不待夜泡月說話,一個四十歲上下的男子走了出來,雙目含淚,朝著身旁眾人點頭一陣,這才對獵西陵鄭重道。
「夜大哥,這認明主事大,我看還是以後再提吧。」獵壯眼見弟弟眉頭緊皺,不由為獵西陵擔憂起來。
這南荒所謂的明主,並不同於大宗宗主之位,而是猶如兄弟結拜一般的儀式,即便在修者中間,能將生死相托的人也絕對不多。修者世界的你爭我奪,讓一眾心思成妖的修者越來越看中自身利益,而非憑著一腔熱血為對方蹈生赴死。
而這明主與一眾門徒之間的忠誠,遠比宗門之人對宗門的認同深厚!
一朝明主,便生死相付。
南荒之人極重承諾,更何況修者。若是獵西陵當真成為這千馭宗二十餘人的明主,則他生,千馭門人存在;他亡,千馭門人定然相隨!
見面前的少年不說話,那當先開口說話的男子,驀地跪倒在地,雙眼模糊:「獵兄弟,我樂鄔,此生很少求人。今日,卻要求兄弟,成我我等千馭未亡之人的明主!」
獵西陵畢竟只是個將近十七歲的少年,哪曾見過這等場面。即便在宗門之中面的晨悟宗主白采荷,他們也只是淡淡一拱手算是見過,修者自身那股逆天之念,絕不容許他們這樣。
見狀當即跪下,俊眼內同樣熱淚盈眶:「樂叔,你又何必這樣?我獵西陵何德何能?」
「明主,你不知道,如今千馭只剩下我等二十來人了。兄弟們年長的,已經在門內待過百年之數,就算新近入宗的,也差不多有十年了。」
夜泡月也領著眾人,一一跪倒下來。這一刻,無關修者,只拼著胸中那一口血氣。
虎面漢子同樣虎目含淚,緩緩將樂鄔的話語接了過去:「明主,眼下再提千馭之事,只會徒增傷悲,我等,若要繼續修鍊,需要有一個人來告訴我千馭亡徒明確的方向。我等一生心繫千馭,眼下,卻是連修行的勇氣都快失去了。」
獵西陵聽得這些無比真摯的話語,一行明淚緩緩落下。
眼下的千馭,的確已經走到了盡頭,這群修者自此之後,天高海闊,卻唯獨除了那個能彼此懷念、卻已經敗亡的宗門之外,再無依靠。
修鍊的殘酷,便猶如在夢中,一夢百年,夢醒之後,早已物是人非,滄海易變。
他們需要一道牽挂,能夠支撐著繼續查尋因果,明悟五行至理的牽挂。
「我等的命,都是獵兄弟救下,若是兄弟不答應,我夜泡月此生當真會成為一介遊魂。我們期待有人,能帶領我千馭遺民,查出這世間生死,明悟那五行之中,我鍾馭亡徒究竟去了哪兒.......」
夜泡月言語喃喃,目光獃滯,整個人在猶如在瞬間變回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哪還有半點修者自身的銳氣。
「我答應你!」獵西陵猶豫良久,方才沒奈何的回答。這修者之諾,一諾萬鈞。
「小陵?」獵壯生怕他太過逞強,這認作明主之說,便是代表著自此之後,夜泡月一行絕不會再去加入南荒任何大宗,只聽獵西陵一人之命。
這樣的責任,壓在十七歲的少年身上,未免太過沉重。
「無妨!」獵西陵轉過頭去看向哥哥獵壯,眼裡雖然還留有不少無奈,卻是變得無比堅定起來。心下暗自發誓,自己此生,一定為這群奉自己為明主的千馭遺民找出疑惑,也定然能要將那屠滅千馭大宗之人,徹底滅殺!
「只是,夜大哥你得答應我,我雖然作為諸位兄弟的明主,但眼下千馭諸位兄弟,還得夜哥照拂。」畢竟他眼下還是晨悟大宗內門弟子身份,並不宜將自己收取夜泡月一行的消息散發出去。
「這個自然。」夜泡月見他答應,早已一掃先前的頹勢,霎時又生龍活虎起來。
這少年當日在胥音閣演武堂內滅殺那大羅劍宗弟子,以及後來在傳送陣里冒險誅殺獵國大宗那大五行一階初期高手,加之前不久讓人叫絕的絕地獵殺,無一不讓他心服口服。
「恭喜小陵,以後有夜哥這樣的兄弟,也好將整個南荒好好闖蕩一番。」卻是夏雲雙與元問兩人,見千馭眾人氣氛稍微緩和,當即笑言道。
換了一身薔薇色衣裳的方採薇,只是一直抿嘴輕笑,看了獵西陵幾眼,當即低下頭去,也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明主,既然我等已經誓死追隨,那我們以後,是不是得有自己的名號?」樂鄔畢竟年歲較大,對於諸事的細節也極為認真。
「我等修者此生,恐怕是難以體驗那民間男耕女織,雞犬相聞的布衣之樂了。千馭已去,我等暫時也累了,不如就行那布衣之樂,稱為布衣門如何?」夜泡月的目光再次迷離起來,遙遙穿過山間春日浮動的白雲,似乎回答他尚未入宗,承歡膝下的情形。
「好,我看樂叔這個名號就很好,布衣門,這世間眾生,又有幾人能知曉這布衣之樂?在我等修者之中,恐怕這一生都會被大五行元力左右,再難有機會去享受那等天倫之樂。」卻是徐浩然在夜泡月說完之後,徑自鼓掌大笑起來。
眼見一行依依不捨,加之眾人傷勢並未完全復原,便在山中逗留起來。
在這幾日里,獵壯與元問,夏雲雙、孫大虎、樊成等幾人終日與夜泡月樂鄔混在一起,一眾人其樂融融,倒也沖淡了千馭宗人被滅門之痛。
幾日過後,喜好熱鬧的少年便嚷嚷著要喝酒解悶。獵西陵靈機一動,便動身去取來山間清泉,更是尋找出幾位能作為酒麴的藥草,元問與樊成之流修鍊大五行火屬元力之人,更是異想天開的以自身元力煮起酒來。
夜泡月等幾人連日來想著宗門仇恨,此時有了山酒,便再不猶豫,開懷暢飲。
方採薇卻是整日在山間流連,拉著衛清弦一起,自山間找來許多藥草,甚至有移來要帶回宗門葯圃內栽種的珍稀藥草。
獵西陵心念突生,想到歇過數日,定要與夜泡月幾人分看,到時送他們一些丹藥防身也極好。隨即便任由夜泡月幾人把酒言歡,拉著方採薇趕往山脈深處,找到許多能煉製丹藥的材料,就地煉起丹藥來。
幾乎每怎麼試煉,便合成一位清神丹,雖然與用荔草以及杜蘅所煉成的稍有出入,藥性卻是更佳。
至於天壑丹卻是無法煉製,畢竟此地的血線草太少,並不適合煉製。到分別時,獵西陵將清神丹全部交給夜泡月,同時將他自大羅劍宗地底煉製成的天壑丹分出一半叫個眾人。
其後又拿出數十粒風雷丹與一枚四品丹藥,叮囑好用法,無比鄭重的交給夜泡月。一行人當即轉身匆匆離去,也不知獵西陵為他們安排了什麼任務......
南離皇朝,皇朝中部的空蜃城內。
在平靜了月余之後,獅堂再次發動攻擊,這一次居然方剛交手,便將西殊等人逼到內城。
好在在雲武衛舊部衝擊之後,西殊又在內城加緊布防,加之空蜃城內七成之人都移居龍帶湖對面的龍澤城,倒也沒有什麼擔憂。
守過兩日,西殊見那獅堂之人攻勢依舊兇猛,知曉這會定是要與自己一方決出勝負,當下派遣義子西霍,領著百數祝師巔峰,相當於八階左右覺者的高手悄悄出城,到外城周圍布防。
此時的空蜃外城,底下壕溝內,西霍讓身後跟隨的百數武衛全部換上輕便的鎧甲,接著暮色,緩緩潛出城外,伏在龍帶湖一側等待著夜幕降臨。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眼見申時已近,當下讓眾人飽餐一頓,就地打了一個盹之後,開始了漫長的等待。
哧!一道火光衝天而起,那緊緊據守住內城的獅堂門人霎時行動起來,朝著內城沒命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