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96章、東萊來人
此刻被晨罡聖者斬落蒙面黑巾、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別人,卻是晨悟大宗執掌天元閣兩百餘年的大長老晨枯聖者。
以大五行二階強者的心智,定不會隨意穿一身夜行衣就趕來殺人,山海大陸大多修者都擅長易容,並不用花費太多時間。眼下卻以真面目前來,只能說他要殺南離新皇『白懿』之事太過急切。
晨枯長老盯著晨罡看了良久,忽地一笑,滿是皺紋的臉上,反倒流露出幾分平素未曾見過的釋然。
「沒有為什麼,不過受故人之託罷了,既然被晨罡師弟阻下,那此次的刺殺也算結束了。」晨枯當即回過頭去,掃了一眼坐在主位上神色數遍的白扈,淡淡開口道:「不要問是誰讓我來殺你,也不要尋根究底。此次既然是晨罡師弟將你救下,想必也是天意。」
「晨罡師弟,這裡並不適合交談,你隨我來吧!」聽得內殿處傳出打鬥,應該是親自領著眾武衛巡城的王司吾趕回來了。大殿外的腳步聲響起,晨枯聖者說完之後,急速朝著微掩的大門外箭射而出。
晨罡隨之躍起,緊跟在他身後。
待王司吾進殿來,主位上的少年早已恢復波瀾不驚的神情,原本要開口詢問狀況的王司吾,只得將話生生咽下。這少年的心思,已然如妖,沒人能明白他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南離皇城外圍,晨枯領著晨罡聖者轉身進入一間茶肆。在角落裡選定一張木桌坐下來,晨枯方才淡淡笑道:「師弟有的疑惑,現在為兄可以一一解答了。」
晨罡心緒萬千,直到茶倌送茶上來,方才開口問道:「我想知道,四年前的雲武衛之事,可與你有牽連?」
「有。」晨枯聖者面色索然,似是不願提起這往事。不過那白谷用來威脅、引誘雲天宇之兄雲天南的第一批牽機丹,的確出自他手。
「那後來寧國侯與南離皇室的征戰,也是你在背後支持?」晨罡面色緊肅,生怕對方從口中說出肯定的答案,卻又希望他能給出回答。
「是。」晨枯長老面上流過一絲慘然,心道,要是自己當初斷然拒絕白谷,斷絕他的痴念,結果會不會變成另一番模樣?
「我知道了。」晨罡往日桀驁不馴的臉上,此時流露出無比悲涼的神情,其後緩緩道:「若是十數年前的我,不,四年前的我,定會說什麼也要將你帶回宗門問罪;眼下卻是不會了,南荒萬民終日惶惶不安,戰爭已經開始了,也不知道何時結束,並非你我能左右了。我一直都相信大五行元力去盈補虧之道,自此以後,你不要回宗門了,免得大家相見了,反倒覺得尷尬......」
晨枯聖者似是不相信晨罡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當日為了自己小徒的事孤身獨闖天元閣,驅逐白汶衛的事依舊曆歷在目。他對於宗內心生異志的人一向嫉惡如仇,此時卻是決定雲淡風輕的說出話來。
「晨枯師兄,自此別過,便終生不見吧。」晨罡虎目內凄然之意更濃,要說宗門天元閣內,他最欣賞之人便是這晨枯,可世事難料。
將杯中的粗茶抬起,一口倒盡。只聽得茶肆微掩的木門發出『咯吱』一聲,晨罡身影早已經消失不見。
良久,晨枯聖者才抬起頭來,透過微掩的茶肆木門看向半天,夜雨迷濛,寒意陣陣,整個南荒境內似乎在剎那間變得無比熟悉而陌生。
細細將杯中的粗茶喝完,整了整衣襟,不由得苦笑起來:『呵呵,這天地之大,我又能去往何處?數百年大宗生涯,血脈里流淌的,已經是大宗的血液。待我去她墳上一拜之後,便回宗請罪去吧,生於晨悟,亡於晨悟,也算是了一樁因果......』
南離皇朝,龍澤城內,在獅堂持續攻擊了三個月之後,同樣穩紮穩打,與之對峙了近三個月的南離武神衛軍團,終於一整旗鼓,決定對主動朝駐守空蜃城內的獅堂發起進攻。
羿汲身著一身簇新的南離武神衛千夫長輕鎧,在臨時搭成的獵侯爺帳前徘徊了約莫半盞茶功夫,卻是惱怒的一跺腳,準備轉身離去。
「是羿汲兄弟嗎?快快請進!」獵西陵盤膝在丈內,早以用氣機之術看到這少年無比糾結的神情,見他依稀是有事前來,當即出聲叫道。
羿汲面色一喜,當即一拱手:「打擾侯爺清凈,還望見諒。」
「自家兄弟,何必如此拘束,隨性就好。」他對這內心澄澈的少年迫於好感,接連數次大大小小的對戰,羿汲的勇武冷靜他都看在眼裡,私下也曾與白懿提及。
不過奇怪的是,自晉國候一行來臨,白懿一直自稱『白扈』,眾武神衛也都稱它為侯爺,而非君上。不過獵西陵也並非那種尋根問底之人,平素里也徑直與白懿稱兄道弟,殊無隔閡。
已經晉陞為南離武神衛千夫長的少年入得帳內,當即朝著獵西陵一拱手:「羿汲在此,謝過侯爺!」數次的出生入死他眼中只有這少年的身影,也正是這份傾慕,讓他數次絕地逢生。在他心目中,獵西陵已經是這天地間唯一的神祗。
每一個少年在一定的年紀都會有自以為是的神祗出現,對方的一言一行,都能讓他受用終生。
「哎!」獵西陵面帶微笑,輕嘆一聲。這個一直都謹守禮節的少年,每次見到他都會有持王侯禮,卻是一個認死理的心性。見無法勸阻,只得作罷。
「西相決定明日子時出兵,讓我做先遣。」羿汲目光中流露出不少興奮,見獵西陵微笑的看向他,不由得收起心內那一份激動,一整衣袖坐了下來。
「這是好事,西相猶豫了這麼久方才作出決定,定是有五六分勝算。」獵西陵聽得西殊的調兵計劃,當即贊同。眼下的戰事,每拖延一日,民間之人就會多出一天苦痛,倒不如早些了結。
眼見羿汲面上流露出數分希冀,他不由得朗聲一笑:「我陪你做這匡複南離皇朝先驅,將這引起皇朝戰事的獅堂賊子,一鼓作氣趕回南疆去!」
羿汲見他這般說,心內的激動再也掩飾不住。要說這數番死裡逃生的鬥志,都來源於這差不多與自己同齡的少年,每次看到奔突在戰陣之內獵西陵的身影,他都會無生出無盡戰力。
「軍中之事準備好了沒?」獵西陵見羿汲年輕剛毅的臉上流露出不少倦意,有心將他緊繃的心神調解和緩一些,隨之想到那南荒弈,今日白懿沒來,到讓他有些技癢起來。
「準備得差不多了,只待西相下令渡湖!」
「那就好,既然有了閑暇,不妨留下來陪我殺一局。」獵西陵說話間,早有親衛將畫在布帛上的棋盤取出,羿汲欣然應允,兩人就著投進大帳來的微光,專心對弈起來。
遠在南荒諸大皇朝一側的東萊,靠近南荒南部的古帝與坎周皇朝內,一道道人影射出,遠遠朝著南荒境內而來。觀其動作,竟然都是修者。
坎周與古帝皇朝,同樣與與之相鄰的南音皇朝一般,立朝數百年,卻也只有中型宗門存在。眼下立時有數百名相當於覺境九階的修者走出,已經是兩大皇朝之內宗門所能支撐的極限。
就在這行修者進入到南荒境內之後,一隊無比招搖的車馬,也換換自南音皇朝北側的山麓內露出身形來,在四處都是殘垣斷壁、離鄉出走的南荒難民之中,顯得尤為突兀。
只聽得一陣陣攝魂酥骨的嬌喘聲傳出,其中夾雜著聲聲低弱的啜泣;走在車架一旁的血性武衛哪能經受得了如此撩撥,當下面紅耳赤。唯獨安然坐在車駕之前的中年男子面上沒有半點怪異神色,觀其修為,竟是大五行一階初期高手。
能僱用大五行一階高手護駕,此人定然與那東萊大宗淵源極深。除了宗門任務,但凡民間皇室想僱用一向自重身份的大五行高手,大都不異於痴人說夢。
能看尋到天地間大五行破處,攫取修為的大五行高手,對於民間皇族的驕奢銀逸極為憎惡,更不用說為這紈絝子弟保駕護航。
「黃瓊老兒,這是你從哪裡找來的山野村姑,只顧哭哭啼啼,害得老子沒了興緻!」一聲怒罵從華麗的車駕內傳出,接著只聽得嘭的一聲,一名少女被從車駕中拋出,落地之時嘴角一縷鮮血溢出,稍微動了動,便再沒有呼吸傳出。
一眾武衛牙關發寒,哪敢回答。只見車駕之後,一名身著僕人一副的姦猾男子走上前來,探手在那少女鼻翼上一探,當即面色大變。
抬起頭來之時,早已換成滿臉諂笑:「使者大人息怒,都是小老兒的過失;大人要是覺得這批女子不入法眼,我定會讓兄弟們加大力度,從難民中挑選出姿色絕頂之人,洗凈養肥之後,再帶來大人駕前。」
「哼,再有這等貨色,你就等著被老子拋在荒郊野嶺喂狗吧!」車駕中繼續傳來尋歡作樂的聲音。
那黃瓊老兒面色發白,暗道一聲僥倖,疾步退走,朝著車駕後面的十數名精壯武衛吩咐了一番。
這一行車駕所到之處,定有陣陣哭喊聲傳出。那原本就流離失所的南荒土民,在車駕過後無不哭天搶地起來。甚至有幾名性情剛烈、被奪走愛女的孤寡老人,當場自殺。
與這慘絕人寰的情景相似,華遺大宗之內,數道方器光芒剎那殺來。一眾身著東萊宗門弟子服飾的修者急速射入聚居在華遺大宗山下、好不容易得到幾日安寧的難民群中。
慘哼聲接連傳出,不出十息,手無寸鐵的華韶流民已經有百數人失去性命,鮮血將浮土飄揚的地面,生生浸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