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痴男怨女
元嘉?怎麼會是元嘉呢?
寂映真人萬萬沒有想到,元楓的意中人竟然會是元嘉。
看著元楓那雙因激動而顯得越發熠熠有神的眼睛,老道長萬般無奈之下,只能是實話實說道:「元楓,你有所不知,早在多年以前,為師便替元嘉與其他宗門的一位仙修訂下了婚約,我本想等他們兩人修為稍高一些,便……」
「什麼?師尊,您說什麼?」元楓的滿臉喜色頓時化為烏有,嘶聲喊道,「不可能,這不可能!師尊,元嘉師妹已經許下婚約一事,您從來未曾提及過,這不是真的,絕對不是!」
「這……這讓我從何說起啊?」寂映真人好一陣無語后,心中暗嘆道:哎,看起來,元楓已是情根深種,但自己和開陽真人早就有約在先,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寂映真人深知,一直以來,元楓對元嘉都是頗為關愛,甚至還常替元嘉背各種黑鍋,但他只當元楓是因為念及同門之誼,故而才著意關照元嘉,卻從未往兒女之情上想過那麼一絲半點,
畢竟,兩人入門先後有別,若是單論年紀的話,元楓已經年滿兩甲子,元嘉卻不過半百年華……
此時,元楓早已是急不可耐,連聲追問道:「師尊,您所說的其他宗門是哪一個,那個仙修又是什麼修為,這件事情,元嘉師妹她知道嗎?」
「是無……」寂映真人差點隨口道出無極宗岳凌寒的名諱來,但被元楓的這一番追問所提醒,老道長輕咳一聲后,轉問元楓道:「元楓,你先別急,你實話告訴師尊,你喜歡元嘉的事情,妮子她知道嗎?」
沉默,好一陣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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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之後,元楓喃喃說道:「師妹她……她或許知道,或許並不知道,凡此種種,只不過是弟子的一廂情願罷了……」
說至此處,元楓一撩長衣,雙膝伏地道:「師尊您一番辛苦,專為我尋來這難得一見的雙修功法,弟子自是感念不忘。只可惜弟子福運淺薄,無緣修習此種功法,還請師尊萬勿見怪!」
言罷,元楓沖寂映真人澀然一笑后,翩然離去。
隱約之中,寂映真人只聽遠處傳來幾聲悠悠吟唱,絲絲綿綿,直入心間。他側耳凝聽,只聽元楓反覆吟唱的只有一句:
相思苦,苦從何來,苦相思,何苦來哉……
寂映真人心中惻然、搖頭不語之際,對元楓的一番心跡瞭然在胸,再也生不出半分勸阻之意。
哎,真是何苦來哉!
至此,那枚載有玄虛陰陽訣的玉簡再無絲毫用處,寂映真人也決意不再在元楓面前提及「雙修」二字,以免觸痛了元嘉的心結。
隨後的一段日子裡,寂映真人開始有意無意地觀察著元楓和元嘉二人。
寂映真人發現,元楓好似從前一般,依舊是對元嘉噓寒問暖,關愛有加,只不過,元楓看向元嘉的眼神中,暗藏了幾分蕭瑟之意,特別是遇到和元嘉獨處的機會,元楓總是以忙於採藥煉丹為借口,敷衍推辭,躲避了事。
反觀元嘉,她對於元楓的這番細微變化渾然不察,依舊是我行我素,且每隔上一段時日,她便又會闖些禍事出來,仍是把元楓推出來做擋箭牌。
這兩人一個「痴」來一個「傻」,令洞若觀火的寂映真人好生鬱悶,卻也無計可施。
此種情況下,他只好打消了此前那籍由雙修來調理陰陽、改善元楓性情的念頭,只希望隨著時間流逝,有朝一日,元楓能夠斬斷情絲,另覓新歡,至於元嘉那個妮子嘛,哎,不提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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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忽然,數年時光悄然逝去。
這些年來,元嘉對於元楓的一腔痴情依舊是一無所知,而元楓卻也始終未曾向元嘉開口表明心跡。
好在寂映真人近年來長期閉關潛修,若不然的話,老道長非被自己的這兩個痴傻弟子氣出毛病來不可!
閉關之餘,寂映真人每每念及此事,便會自我寬慰道:哎,說一千道一萬,怪只怪二人緣份尚淺,冥冥之中似乎早已註定,二人無法攜手同修,共踏仙途。換言之,即便是兩人結為道侶的話,依著現在這般情形,元楓總是少不了要被元嘉欺負,倒也算不上一件幸事……
恰在這時,岳凌寒突然出現在寂映真人面前。
老道長心中念頭忽起忽落,忐忑不平,但在一番深思之後,他終究還是下定了決心!
為了兌現多年之前與開陽真人的約定,也為了給無極宗留下一脈傳承,老道長把婚約一事向岳凌寒和盤托出,並暗中盤算著,等到岳凌寒和元嘉合籍之後,先將岳凌寒送至太清殿,請與自己私交甚好的玄妙老道姑代為教導一二,等岳凌寒的修為小有所成,也好重立山門,再建無極宗……
只是,令寂映真人深感意外的是,岳凌寒竟然斷然拒絕了自己的一番好意,且自稱向道之心已死,居然把沈全丟下之後,就那麼隻身離去,不知所蹤了!
難不成,天可憐見元楓的一番痴情,居然如此刻意安排嗎?
那一天,對修仙早已心灰意冷、再無半分執念的岳凌寒專程來向寂映真人辭行,寂映真人倍感遺憾的同時,也隱隱有一絲解脫之意。待到岳凌寒的背影消失在晨曦之中,甚至都不曾回頭張望一眼,寂映真人長嘆一聲后,手掐法訣,閃身出現在元楓的丹房之內……
結果,映入寂映真人眼帘的一幕,著實令老道長吃了一驚。
只見一向勤勉的元楓居然伏案而睡,十隻如凝脂般的修長手指裸露在袍袖之外,其上遍布許多細密的傷口,桌案之上,正擺放著一個看似剛剛編就的蒲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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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轉念之間,寂映真人思緒翻飛,竟然想起了許多陳年舊事。
他沖元嘉揮手道:「行了妮子,你若是力氣再大些的話,只怕我這把老骨頭都要被你捶散架了。」
正裝模作樣地為寂映真人捶著背的元嘉貝齒一咬,不無好氣道:「師尊,難得我這麼孝順,你不誇讚幾句也還罷了,居然還來編排我?」
元嘉佯作生氣狀,鼻間輕哼一聲,只等寂映真人像往常那般,好言哄勸自己兩句。
但寂映真人似是並未在意!
老道長俯下身去,把踩在自己腳下的那個蒲團拿在手中,細細觀瞧著,眼前卻又浮現出那日的情形來……
聽聞之前那個神秘莫測、與元嘉有婚約在身的仙修竟然是岳凌寒,元楓臉上的表情很是驚詫,再聽到岳凌寒已經離去,從此之後,和元嘉再無半分關係,元楓先是呆坐了許久,再到後來,幾滴晶瑩的淚珠從他那雙因為熬夜而遍布血絲的眼睛中徐徐淌出。
寂映真人正自有些心疼,只見元楓拭去眼角的淚水后,緩聲說道:「感謝師尊挂念!其實這些年來,弟子早已經想明白,所謂情之一事,本就應該兩情相悅,半分也勉強不得。我也別無其他想法,只要能夠看著師妹,陪著師妹,為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這便足夠了!」
寂映真人一時語塞,卻見元楓把那個蒲團夾在腋下,又道:「昨日我留意到,師妹座下的那個蒲團有些破舊了,師尊您請稍坐,弟子去去便來。」
言罷,元楓向寂映真人深施一禮后,匆匆出門而去,衣袖翩飛,腳步輕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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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元楓的一片痴情,元嘉這妮子竟然一點都沒有覺察,居然把這個蒲團轉送給了沈全,怪不得沈全那孩子說,元楓方才離去的時候,看似有些生氣,哎……
寂映真人手捧蒲團,又一次發起呆來。始終拿不定主意的他,不知道是否應該幫元楓捅破這層窗戶紙,好讓元嘉明了元楓的一片苦心。
這時,沈全在一旁插話道:「神仙爺爺,那個蒲團有什麼好稀奇的嗎,我剛才看了半天,卻看不出什麼名堂來!」
寂映真人的異樣神情也全數落在元嘉眼中,令她十分不解。從寂映真人手中搶過蒲團,顛來倒去看了好半天後,元嘉把蒲團隨手一丟,嬌嗔道:「師尊,我怎麼覺得,你今天有點怪怪的呢?」
「呃……沒,沒什麼。」看著在地板上翻滾個不停的蒲團,寂映真人終於下定了決心。
再不能這樣下去了!
長此以往,不單是對元楓的修行不利,即便是對元嘉而言,也不是一件好事!
想至此處,寂映真人深深看了元嘉一眼后,正色道:「妮子,你且隨我來,我有些話要講給你聽。」
「啊?」元嘉一愣之下,只見眼前青芒閃過,寂映真人已經消失不見了。
低聲抱怨了一句后,元嘉扭頭對沈全說道:「弟弟,你先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來。」
話音剛落,她也掐起法訣,閃身消逝在房間之中。
過了好一會後,房間內響起了沈全的一聲怪叫,喊道:「姐姐,你怎麼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