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怪談之秘城（二）

車停住，一直緊緊把著方向盤的何素年吼著我的名字：「何夕……」

那天，回家的路又變得安靜了，而何素年一句話都沒有再和我說。

而直到那之後的幾天，到了大聚會那天，何素年才和我說了第一句話，他說：「何夕。如果你想這樣一直跟著我，就什麼都不要問。如果我想要告訴你，一定會把一切都告訴你的。」

那天何素年穿著一身正式的西裝離開家。背影漂亮又瀟洒，只是何素年說的，他想要告訴我的事情，並沒有來得及等他告訴我，我就已經知道。

8

睜開眼睛的時候，漆黑的車廂里飄著濃郁的香煙的味道，輕輕一動，或許是聽到了我動的聲音，背對著我的男人回過頭，是徐先生。我早就想到，女兒失蹤，妻子又出了車禍，他不可能因為我的不幫忙就放棄。

看著徐先生，我道：「徐先生，現在不是我的營業時間。」

看著我，一向祥和的徐先生像是癲狂一樣一把抓住我的領子。然後吼道：「何小姐，難道你就不好奇嗎，為什麼電視上不報道B市的一切，為什麼來探訪B市的人都下落不明？你就不好奇嗎？你就不想知道這個城市的秘密嗎？」

好奇？這個城市的秘密？

徐先生帶我下車的時候，整條殯葬一條街安靜得幾乎沒有一個人，只有偶爾能看到一兩個點著燈的鋪子還在營業，在那一刻我突然覺得這裡很可怕，這條長長的街送走了多少死人，那些死人真的像是被他們送來的親屬希望的那樣含笑九泉地死去的嗎？

因為被綁著又被徐先生塞住了嘴巴，所以我只能老老實實地跟著徐先生走，順著整條殯葬一條街往裡走，那個深得不能再深的巷子里。漆黑的一切，沒有一個人，透著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

到那個地下室的時候，寂靜的地下室飄著一股濃重的酒香。被徐先生拉到那個小窗戶的時候，我看到了很多人圍著長桌，桌上擺著好多的食物。那條桌上得人我幾乎都認得，都是殯葬業的巨頭。還有B市領導層的官員，而這些人里，最熟悉的何素年坐在靠前的位置。

對，這就是那個傳說中殯葬業巨頭的那個盛會。

只是讓我想不到的是，一向不吃肉的何素年面前擺著一盤牛排，而此時的他切著盤子里的牛排，大口地吃著他已經很多年都沒有吃過的肉。

而向來不吃外面的肉的林先生，也一點點地切著盤子里的烤牛肉，整個長桌上除了肉，幾乎很難看到蔬菜。即使有也是那種價格十分昂貴的蔬菜，只是幾乎沒有人去夾菜。

看著屋裡的一切，身邊的徐先生道：

「看清楚了嗎？」

點了點頭，見我點頭，徐先生卻惱怒地道：「不。你沒看清。你看到的只是表面，你知道他們吃的是什麼嗎？」

什麼？

我驚訝地看著身後的徐先生。

「為什麼B市的肉這麼便宜。為什麼，為什麼沒人能採訪到B市。因為這個城市有一個秘密。那是一個會震驚全世界的秘密。」

秘密……

耳邊像是一下就沒了聲音，而徐先生的音調卻沒有停歇，他說因為我的拒絕，他花了大筆的錢，甚至改變容貌買了一個在B市生活了三十年的一個人的個人信息，來調查他女兒的失蹤。調查中徐先生卻知道了一個比他女兒失蹤更大的秘密，那就是那些從全國各地湧進B市的屍體都去了哪裡。因為B市對屍體處理的方法越來越嚴格。市民對殯葬業的發展迅速也出現了抵觸心理。可是**打擊了這麼多年，市民也反對了這麼多年，B市的殯葬業不降反而發展得越來越迅速。這最大的原因就是這些殯葬業的巨頭找到了一個不影響發展，又迎合了**的方法。那就是……

「就是那些不斷湧入B市的屍體既得到了安葬，也不會給這個城市帶來負擔。所以，這些為了牟取暴利的殯葬巨頭在為死者舉辦了隆重的殯葬儀式之後，就會把這些人的屍體都送到一個封閉的工廠。你知道從這些工廠里出來的都是什麼嗎？」

看著面前的徐先生，我張大嘴巴，甚至已經忘了呼吸。我怕徐先生說出的話，和我想到的是一樣的。

看著我。徐先生說：「那些工廠里出來的是肉，是被命名各種肉類的廉價肉品，而這些肉並沒有被銷毀反而流進了市場，在B市不能消化那些肉品之後，這些肉品因為廉價被銷往臨城，所以這些年從B市流出的廉價的肉，根本就是人肉……」

人肉……

聽著徐先生的話，我吼著：「不，你這個瘋子。人肉，既然知道是人肉，他們又為什麼還要吃！」

聽著我的吼叫，徐先生冷冷笑道：「為什麼，因為只有這樣他們才能一併守護那個秘密，吃人肉在這場盛宴上是宣誓，即使一年都不吃肉的人在這一刻也要吃，都要吃！」

冰冷的小巷，漆黑的一切，那些點著燈的家庭的飯桌上是否都放著一塊人肉，女主人的耳朵上是否也像我一樣戴著牙齒打磨的珍珠，男主人的外套上是否也有人的毛髮的添加物。

並沒等到宴會結束，徐先生就帶我離開。在徐先生的車上，這個受了刺激近乎癲狂的父親和我說了很多，在他的進一步調查中。人的頭髮和汗毛等一系列的毛製品都被送進了紡織行業成了紡織業的添加物，所以我為何素年買的外套上有說不出的毛髮。而那些死人的牙齒被打磨成了飾品，作為一種劣質的珍珠在市面上流通。所以，很久之前何素年送我的那副珍珠耳釘從沒綻放過珍珠的光。而那些皮質和骨頭，不是被做成了像是牛皮一樣的物質，就是被打磨成了骨粉添加在了動物的飼料里。不然就是把腐爛的屍體當成最好的肥料孕育果蔬。這樣瘋狂的舉動在被**知曉之後竟然成了殯葬業與**之間的秘密協議，成了這個城市的秘密，畢竟一個能帶給城市十幾億發展的產業不可能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消失掉，所以那些官員從不吃市面上流動的肉品，幾乎每個人的家裡都飼養著禽畜。不知道這個秘密的只有市民，而我也因此吃了整整十年的人肉。聽著徐先生的話，我幾乎連呼吸都忘了，我們到底生活在一個什麼樣的城市，人肉，屍體的毛髮織出的衣服，牙齒所打磨的珍珠。

終

那天晚上，徐先生帶著何夕離開B市。準備把一切曝光，只是不幸的是，在離開B市的路上發生了重大車禍，徐先生當場死亡，他的屍體在不久之後成了別人餐桌上的食物，衣服上的纖維，系腰上的皮帶，而何夕在那場車禍中重傷，成了永遠都醒不過來的植物人。

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沒人知道。但何夕卻永遠都記得那天晚上她所經歷的一切。在知道自己吃了這麼多年人肉的那種噁心。在知道了這個城市秘密的時候的那種恐懼，卻在離開B市的路上因為想起了和何素年在一起的點點滴滴而最終漸漸融化在心裡。因為何素年，她在父母離開之後才活到現在。而她也似乎明白為什麼在徐先生的女兒來到B市之後。何素年固執地要趕她走。那是何素年怕一切曝光之後她承受不了，他希望她過更好的日子。既然這樣，她又有什麼理由置何素年於死地。所以，她搬動了徐先生的方向盤。

多年之後B市最發達的還是殯葬業，肉價也一直是最低的，**對殯葬業的發展放寬了很多。這樣的放寬讓全國各地更多的屍體湧進B市，不管屍體到達了怎樣極限，B市這個奇怪的城市仍能承載得下。整個殯葬一條街依舊是那些泛著詭異的店鋪。「往生」還在這條街的深巷裡，只是不再是兩個人，只剩下何素年獨自一人守著鋪子。這麼多年何素年都保持著一個習慣，每天都去距離殯葬一條街不遠的醫院看何夕。

每次去看何夕的時間都不長，但是他卻一定要說那個故事。

故事還是多年前的，少年在搬運屍體的時候丟了其中的兩具屍體，因為害怕責罰，所以少年做了這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情，在來B市必經的路上，他殺死了一對從B市路過的夫婦用來充數。在殺死夫婦之後，他才發現車裡還有一個小女孩，而那個小女孩就是何夕。

撫摸著躺在床上的何夕的手，何素年一句句地說著對不起。他之所以對何夕這麼好是因為愧疚，而何夕卻是因為愛，只是那樣的愛卻付出了太大的代價。

這個世界最可怕的秘密不是一個人的秘密，不是一個家族的秘密，而是一個城市的秘密。因為如果一個城市有秘密，就會被很多人保護起來，而像我們這樣的人，永遠在看不見真相的角落。

你呢，你所生活的城市有著怎樣的秘密？低廉的肉價、不華美的珍珠、用特殊的毛髮織的外套。還是那個秘密比B市更恐怖、更詭異。如果是，那麼恭喜你，你同我一樣生活在一座秘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