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探望
金色琉璃瓦重頂，高深厚重的宮牆，在陽光的照射下更顯威嚴莊重。
褚宸逸所坐的馬車緩緩停了下來，褚宸逸也下了馬車，稍稍整理衣衫，便隨著前來迎接的內侍一同走進宮門。
待穿過御花園的時候，抬頭瞥見一個熟悉的背影，微微一驚。
「七殿下！」褚宸逸大步向他走去，臉上即刻換上笑意，恭敬地打著招呼
軒轅錚回首，也看見了他，稍稍一怔，腳步放緩了些，「原來是褚大人。聽聞母妃身子不適，便提前進宮探望，過幾日又恰逢中秋，我興許住上幾日。」
軒轅錚頓了頓，似乎是意識到話題就此中斷有些冷場，才隨口補上一句，「褚大人呢？今日怎麼有興緻入宮來？」
「陛下召見，說是有事商量。」提起陛下二字時，褚宸逸敏銳地捕捉到軒轅錚眼中一閃而過的自嘲，轉開話頭，「殿下行色匆匆，想來還有要緊事，卑職也就不多耽擱了。若是殿下肯賞臉，我們改日再敘。」
褚宸逸看了一眼不遠處站立如松的侍衛，語氣中暗藏玄機。軒轅錚自不會不明白他的意思，便一口應允，「這是自然。」
他幾個月前秘密回京的事，就是交由褚宸逸調查，現如今有旁人在，自然不方便說得太明白。說是抽空再敘，他們之間有什麼可敘的？多半是與案情有關。
兩人分開，軒轅錚一路直行，徑直入了賢淑貴妃雲華所居的忘憂殿中，忘憂殿寬敞奢華，整潔如新，四處有序地擺放著時令鮮花，寢殿內充斥著淡淡的花香。
服侍的宮女太監只見一戴著銀色面具的男人忽然闖進，都是一瞬愣怔，這才反應過來，趕緊退到一邊福身行禮。
七皇子遠赴邊疆，已經有些時日沒回宮中，乍一看到他的身影，宮人們竟然一時都沒反應過來。軒轅錚也並未責怪，只是冷淡地點了點頭，快步走入。
「七哥回來了。」
正伏在雲華床畔悉心照顧的軒轅晟聞聲抬起頭來，見是軒轅錚，目光中露出幾分恰到好處的驚喜之色，將手中的葯碗輕放在身旁宮女手中的托盤上，才大步朝著他走來。
「九弟別來無恙。」軒轅錚微揚唇角，對著這個自小一同長大的異胞兄弟笑了笑，「剛剛去拜見了父皇，聽聞母妃身子不適，便連忙趕來。」
軒轅錚的視線緊接著便落在了雲華臉上，觸到母親那雙眼睛，心底一顫。
雖然還保持著一副年華未衰的青春容貌，但娘的眼睛已經過早地衰老。隱沒於這一方宮殿宅院之中不見刀光劍影的廝殺，鋒利地將原本圓潤的珠玉划刻得傷痕斑駁，和從前那個無憂無慮，率性單純的女人已然不同。
雲華望著與她暫別已久的兒子，怔怔半晌才反應過來，連忙從軟榻上坐起身，雙眼早已含熱淚。她已經有多久沒見到他了？
三個月？半年？亦或是更久，她已經不大記得了。
真是好狠的心！錚兒明明也是那個男人的親骨肉，可他卻偏偏聽信他人讒言，這麼些年來毫不憐惜地將錚兒扔在荒涼戰亂的邊疆，即便如此還要苛薄以待，卻獨獨挂念著病弱的軒轅珉！
「貴妃娘娘前些日子燒得厲害，睡夢之中還念著七哥你的名字。」軒轅晟在一旁看著，插了句嘴，「現在可算是把七哥給盼回來了。還有歡妹妹可沒少吃味，還嚷著問貴妃娘娘更喜歡她還是七哥。」
想到軒轅歡那副天真爛漫的模樣，軒轅錚不由得輕笑出聲。她從小在呵護寵溺的蜜罐子里長大，性子倒也有幾分母妃年輕時的蠻橫驕縱，即便已經是半大少女，仍舊橫衝直撞。幾乎能夠想象得到，她鼓著雙頰，為母妃為什麼不是最寵愛自己而悶悶不樂。
「那丫頭，也不知道母妃抱恙之軀，本就該多花些時間陪陪，不讓人省心。」
軒轅錚雖然嘴上這麼說，語氣卻沒有半點責怪的意思，氣氛一時輕鬆了許多，雲華拉著軒轅錚的手，慢慢同他說了許多話。
無非是問他在外是否吃飽穿暖，邊疆的戰亂打不打緊，若是想回來，她大可去皇上面前再求求情……
這套說辭，軒轅錚聽得都有些膩了，終於聽母妃念叨完，他才配合地順從一笑，「母妃放心…兒臣一切都好，這麼多年都過來了。」
軒轅錚怎會不知曉雲華的心思？心疼他是固然的，只不過若是他真當開口說要回來，雲華多半卻會勸他再忍忍。她一心謀划，想要拿下的那個位置，自然不願壞在這個節骨眼上。
似是知悉自己被他洞穿，雲華於是不再說話，看著他的眼睛半晌，忽然側過身去，「我累了，你們先出去吧，讓我歇息一會。」
「那就不叨擾母妃了，兒臣告退。」軒轅錚微微頷首，轉身走出了門外。
軒轅晟緊隨其後，待走到院中，看著邊上沒有宮人，軒轅晟才忽然開口，「七哥，你那邊，局勢如何了？」
軒轅錚的腳步微微一頓，但很快便恢復如常，聲線平靜，聽不出半點波瀾，「有些棘手，不過還算擺得平。倒是你，處深宮中要多加小心。」
宮中眼線眾多，即便沒見著人影，二人也不敢將話說得太開。軒轅錚的眸色稍沉，這宮中的局勢……
所有人都覺得局勢已定，軒轅珉雖是一副病弱相，好歹宮中不缺人蔘靈芝吊著他的命，為人寬厚良善，恭孝有禮，也悉心學著如何治理天下，更是最為疼惜寵愛的太子。等到父皇百年，他自然登基，也定當是個為百姓讚頌的好帝王。
可世上哪有那麼多理所應當？
軒轅珉理所當然在父皇的愛憐中摘得這一切，而他只得在邊疆一晃便耗費了大半青春年少，與荒涼和殺戮共眠。軒轅珉在溫室中讀詩寫詞之時，他手中的長劍已然沾滿了鮮血，身前是被砍下的一片頭顱。
他偏要掙扎！
「七哥？」軒轅晟見他定定看著一處出神，目光渙散，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在想什麼呢？」
軒轅錚這才反應過來，長睫垂落，遮擋住眼底複雜的情緒：
「回憶起些過往罷了，總歸不是什麼值得歡喜的。只是……」
不知為何，軒轅錚再次想起了沈暮雪，緊縮的眉頭有所舒緩，臉上也有了微不可見的笑意，軒轅晟看著，打趣道，「看七哥的樣子，怕是動了那方面的心思？」
那方面的心思，不過是兒女情長罷了，軒轅錚如今沒心思考慮這些，便搖搖頭，「九弟想什麼呢？我先去看看歡妹妹，待晚些時候再來探望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