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誅心

幽暗潮濕的牢房，牆壁上的油燈噼啪地響著，四處散發著血腥和冷水混合的味道，隱隱可聽見刑具上身的呻吟聲和鐵鏈嘩嘩的響聲。

褚宸逸坐在長條木凳上，隔著牢門看著顫顫巍巍跪在面前的馬三兒，馬三兒剛開始並沒有說出什麼，只是一個勁兒地磕頭，叩謝褚宸逸救命之恩。

褚宸逸耐著性子看了會兒，便重重地拍了桌子，眉間慍意明顯，「本官來此陪了你這麼久，就是為了看你磕頭謝恩嗎？那你的腦袋，豈非很快就要磕掉了？！」

馬三兒微微抬頭，但剛接觸到褚宸逸鷹一般銳利的目光時，就立刻心虛地垂下頭去。整個身子都在止不住地顫抖。

褚宸逸微勾唇角，右手一翻，一枚楓葉模樣的暗器便出現在他的手心之中，「這是在他們同黨的屍身上搜見的，你與這件事，究竟有著什麼關係？」

見馬三兒依舊保持緘默，褚宸逸的眼神微微一凜，語氣也有了些許寒意，「雖然你出身市井，但想必你也應該清楚，我是誰。」

都刑司的褚宸逸，最為令人膽顫的就是那些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刑訊手段，雖然白面俊朗，卻也是個不折不扣的狠角色。

褚宸逸繼續說道，「但也正是因為你出身市井，我才不想用對付惡徒的手段來對付你，給了你思索的機會。但是，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還希望你不要逼我。」

馬三兒心頭動搖，但想到自己若是就這樣背叛了那些人，自己接下來的下場……話已經湧上了喉頭，又硬生生是又被他咬牙憋了回去。

「算了。」褚宸逸忽然擺擺手，似笑非笑道，「你好像還沒拎清自己現在的處境。不如我替你理一理如何？馬掌柜？」

馬三兒抖得更厲害了，額頭似乎就要貼在地上。

「你當然可以選擇不說，且不論你在刑堂內能夠撐過幾個時辰，就算是我隨手把你放了……」褚宸逸忽然湊近了他，聲線冰冷，「你覺得你會是什麼下場？」

戒備森嚴的都刑司，那伙人都敢光天化日之下闖進來，意圖殺人滅口，等到馬三兒被丟到外頭去，後果還用想？

不等褚宸逸動手，他們就會自己撲上來，把馬三兒撕碎。

「怎麼想都不合算吧？」褚宸逸壓低了身子，逼著他的視線和自己交匯，有些享受地看著對方此刻的動搖和驚惶。

「不如，我們做個交易如何？」褚宸逸把玩著手中楓葉形狀的暗器。

馬三兒詫異地抬起頭，與褚宸逸的目光對上。

褚宸逸繼續說道，「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只要你老實配合都刑司辦案，我們便保你性命無虞，這筆交易對你來說，應該是最划算的了。」

「我說！大人，我都說！」馬三兒徹底抬起頭，激奮地喊出來。

褚宸逸眯起眼睛，看著面前終於完全崩潰的馬三兒，臉上浮現出不可琢磨的笑意，那些他早知道或不知道的答案，即將被一寸一寸地挖出來。

「小人不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只依稀記得他們的小臂上都紋都黑色花紋，因月明客棧周圍魚龍混雜，他們便找上了小人，並給了不少好處，小人便替他們做些傳話和打探的活兒。但小人發誓，左不過都只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比如？」褚宸逸壓低了聲音。

「客棧來了誰，交談了什麼，周圍有什麼馬車或是官轎路過……」馬三兒抬眼，正對上褚宸逸冰冷的目光，立馬又低下頭，「大人，小人說的是實話啊！」

「那這次又是怎麼回事？」褚宸逸耐著性子繼續問道。

「這回？」馬三兒一怔，很快回過神說道，大人，那個死者，也就是申賀，在他到客棧之前，他們又來了，拿著他的畫像上小人這裡打探消息，並囑咐小人一旦發現此人，立刻在客棧門口放一把掃帚示意，並給了小人一些好處。」

「後來說巧不巧，申賀就真的來了，小人若無其事地將他安排好，便按照那人說去做了，後來見客棧也沒什麼動靜，小人就忘了此事，誰知夜裡半睡半醒間，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個身著黑斗篷的人影兒，小人以為是做夢，就沒在意。後來…後來早上小人才想起來頭天的事，於是就…再後來的事，大人您已經知道了。」

「那個黑斗篷，你可正面看清了？」褚宸逸嚴肅地問道。

馬三兒拚命地搖搖頭，「只是一個背影，小人當時只以為是做夢。」

「那你可知，那個死者正是刑制門一直追查的一個逃犯，他的身上，也許藏著許多秘密。」褚宸逸緊緊盯著馬三兒說道。

馬三兒磕頭如搗蒜，聲淚俱下，「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小人真不知道事情會鬧的這麼嚴重，才會一時犯了糊塗，小人知罪了。」

褚宸逸重重地嘆了口氣，「你平時如何與他們聯絡？」

馬三兒拚命地搖搖頭，「都是他們主動來找小人。」

褚宸逸似笑非笑，「想死還是想活？」

馬三兒的眼中露出渴求的光芒，「想活，當然想活！」

「好。」褚宸逸的目光牢牢地鎖住馬三兒，「那就先麻煩你，幫我們一個忙。」

馬三兒詫異地眨眨眼。

「來人！」

「大人！」熊鍾帶著兩個侍衛待命。

「將馬掌柜帶下去收拾整潔，安排個上好的房間讓他好好休息，明日一早……」褚宸逸頓了頓，深邃一笑，「全須全尾地送回月明客棧。」

馬三兒還沒反應過來，便有侍衛上前開了牢門，將馬三兒左右架起來帶出去。

路過褚宸逸身邊的時候，馬三兒瘋了似的撲騰，「大人，您答應過小人要保小人一命，小人不能回去，小人不能回去啊！大人！」

褚宸逸柔聲道，「放心，我們會護你周全，前提是你得按照我們說的去做。」

說罷，揮了揮手，侍衛們不由分說地將不停折騰的馬三兒帶走。

此處空間頓時安靜下來，褚宸逸的雙眸驟然冷徹，低沉地說出『黑楓閣』三個字后，順手將手中的暗器甩出去，緊接著，深深地沒進了青石磚牆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