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錯亂
未時，天色不似三個時辰之前那般陰沉了，翻墨般的烏雲也被風兒吹淡，有放晴的跡象，街道兩邊的小商販開始重新營生，行人也多了起來，上街巡邏或是找人的官兵，也規矩了許多。
沈暮雪穿過人群默默地走著，對街邊小商販售賣的新鮮物件絲毫沒有興趣。
褚宸逸遣了侍衛先行回都邢司，自己跟在沈暮雪身邊將其護送回上官府。
沈暮雪一直在思索小說中接下來的情節，終究不得解，畢竟自己是這個時空中多餘的人，上官沈暮雪？究竟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
如果繞過沈暮雪的話，接下來應該是駐守嶺南的七皇子軒轅珉被召回宮，準備參加半月後的中秋家宴，為了確認後續發展是否還在正軌上，沈暮雪看著褚宸逸問道，「過些日子中秋節，想來這帝京中，應該會很熱鬧吧？」
「當然。」
「那所有駐守在嶺南的皇子們呢？也會回來嗎？」
褚宸逸『噗嗤』一笑，「暮雪妹子當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如今駐守在嶺南的皇子只有七皇子軒轅錚。算算日子，他今天就該回來了。」
「軒轅錚？」沈暮雪確定自己的耳朵沒有壞掉，可七皇子不應該是軒轅珉嗎？沈暮雪如是想著，不自覺地將此疑問念叨了出來。
「你這是怎麼了？軒轅珉是當朝太子，軒轅錚才是七皇子。」褚宸逸對沈暮雪充滿了疑惑。
自從遇上她，她已經說了不少怪話了，如今竟將皇子的身份和名字都弄顛倒了，還這麼堂而皇之地問出口……
沈暮雪她努力地回憶著小說中的情節，究竟自己漏掉了什麼細節？
這時，一個黑色的身影飛一般地掠過她的身邊，強大的慣力將她推到一邊。
她被扶起的瞬間突然一陣刺痛，一些情節在腦海里快速閃過：是刺客？
「七皇子不喜排場，為掩人耳目，抄小路進帝京回宮，但無奈他的蹤跡還是被泄露，在路經過雲雀街七條巷的時候，遇上刺客。」
沈暮雪搖了搖腦袋，忽然抓住褚宸逸的衣袖，「這裡離城西的七條巷遠嗎？」
「七條巷？」褚宸逸一愣，「城西只有個銀條巷。」
「銀條巷？」沈暮雪怔愣，她來不及多想，「能不能帶我去？」
「沈暮雪姑娘到底怎麼了？能與我說清楚嗎？一驚一乍的。」
「現在馬上帶我去，我路上再跟你解釋！」
褚宸逸是沈暮雪在這個時空中第一個認識的人，目前看來，她只能求助於他。
雲雀街銀條巷位於帝京的城西，雖然同屬最繁華的雲雀街，但往來行人要比之前的興元巷要少了些，商販店肆也不似那般熱鬧，倒是隨處可見騎馬的行人。
「到了，就是這。」半個時辰之後，褚宸逸帶著沈暮雪一路小跑到了這裡，「到底怎麼回事，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上官大小姐？」
沈暮雪手指放在鼻子下吸了口氣，「哦，是這樣...我落水昏迷之時，做了個夢，夢到有個皇子在這裡遭遇刺客。」
褚宸逸面無表情聽著上官暮雪蹩腳的解釋，也不戳穿，只是又氣又笑道，「大小姐，天子腳下，繁華街道，刺客一定是傻了才在這行刺，行刺對象還是皇子？你這個夢也太荒唐了吧？」
沈暮雪不想解釋，什麼都沒再說，只是很出神地站在原地默默地等著，像極了在等一個久違的人。
這時，一匹駿馬踏著塵土，從遠處疾馳而來，街邊行人紛紛避讓，匆忙中，一個孩童玩兒的鞠不受控制地直奔向沈暮雪，沈暮雪側身避讓。
那人騎的馬像是受了驚似的橫衝直撞，卷著涼風朝沈暮雪的撞過來，褚宸逸一驚，眼看沈暮雪就要被撞飛，但來不及出手相救，伸手過去卻撲了空。
說時遲那時快，騎馬之人棄馬，飛身抓住沈暮雪的胳膊並攔腰接住，將她落穩在平地上。受驚的馬兒直撞到一邊的樹上才停下來，身上皮毛被血濡濕。
褚宸逸看沈暮雪脫險，暗暗鬆了口氣，但看到出手相救之人，心底暗說糟糕。
騎馬之人身著藏青色衣衫，頭頂髮髻，臉上帶著鐵制面具，那人鬆開沈暮雪，沈暮雪腿一軟，身子前傾，直接倒在那人的身上，就在她要抓住什麼東西找支撐點時，卻無意將那人臉上的面具扯下來。
褚宸逸無奈地嘆了口氣，上前準備賠罪，卻發現沈暮雪正愣愣地看著那人。怎麼叫都叫不動。
時間在沈暮雪的眼裡彷彿靜止了一般，她一動不動地看著那人，眼眶裡淚水溢滿。這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沈暮雪心中酸楚泛濫而出，眼眶早已蓄滿淚水，順著眼角流出，「吳錚？你還活著？」
那人長著和吳錚相同的臉，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可是看自己的眼神那麼冷峻，還是讓自己不自覺抽離和心痛。
「姑娘是何人？」那人冷冷地推開沈暮雪。
沈暮雪滿臉淚痕，那人雙眸冰冷，帶著審視，她的吳錚又怎麼用這種眼神看著她？隨即回過神，自己也不是沈暮雪了，眼前也不可能是吳錚。她抹凈眼角的淚水，收斂好所有的情緒。
褚宸逸回過神來連忙上前將沈暮雪拽到一邊，抱拳做了行禮的姿勢，正準備開口，卻被那人一馬鞭打散，手背上立刻腫起一道印，隨即充血成深紅色。
沈暮雪被這一鞭子驚得嚇了一跳，上前理論道，「這位公子講點道理，明明是你的馬驚到了路邊……」
話未說完，就被褚宸逸緊緊地捂住嘴巴，「你怎麼回事？！他可是七殿下…身邊的貼身侍衛。」剛才七殿下突然用馬鞭抽自己手背，分明在提醒他切勿泄露自己的身份。
此人可是名副其實的七皇子軒轅錚。
褚宸逸對上官小姐的身份更加疑惑，一個連當今朝代皇子都分不清的女子，又是如何得知有皇子會在此遇險？
「褚大人，你們認識？」軒轅錚倒也配合地應下了。
「她叫上官暮雪，是我表妹。」
「上官暮雪？」軒轅錚毫無表情地凝視著沈暮雪，「早聞上官家的大小姐閉門不出，拒見任何外人，甚是少見，但如今一見著實令人開眼。」
冰冷的語氣，高傲的態度，讓沈暮雪徹底清醒過來，不過是長得相像罷了。
沈暮雪面不改色，福了福身子道，「方才多謝出手相救。」
「無妨，這筆債先給你記上，若有來日，一併清算。」
軒轅錚轉而看向褚宸逸說道，又看看受驚撞樹的馬，將馬肚子上一小片鮮紅的血跡盡收眼底，「這可是我家主子最心愛的馬，就暫且交給褚大人處理了。」
褚宸逸隨著軒轅錚的目光看去，瞬間雙眸一緊，軒轅錚的馬被動了手腳，從而受驚失控，但憑藉軒轅錚的身手，完全應付得來，那刺客此舉的目的又是什麼？
「您放心。」
此時的沈暮雪，早已從剛才的黯然神傷中緩過神，她一直在思索小說情節中，對七皇子遇刺的前因後果的描述，『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那句話終是沒說出口。
他真的只是侍衛嗎？沈暮雪無從多想。
這個世界因為她的到來，已經發生諸多改變，小說中七皇子遇刺時，褚宸逸根本就不在現場，她有些後悔方才的衝動之舉。她現在能做的，只是默默地站在一邊，安靜地順應事態發展，否則到時造成更嚴重的時空錯亂，就連她能否安全地回到現代的家也成了問題。可是憑空多出來的自己，到底有什麼意義？
軒轅錚看沈暮雪失神的樣子，莫名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讓他心底有些酸楚，他並未見過上官家的嫡長女，這種情緒又是從何而來？他皺了皺眉，不自覺地說道，「上官小姐，我們還會再見面的。」
直到軒轅錚消失在茫茫人海中，沈暮雪才徹底回過神。褚宸逸微嘆口氣，「走吧！別發愣了，我先送你回家，回頭還要處理這匹馬。」
「哦。」沈暮雪點點頭，跟隨褚宸逸朝著城南的上官府走去。
「小姑娘，你身上究竟藏了多少秘密？」半晌沉默之後，褚宸逸忽然問道。
沈暮雪眉頭一緊，忽然帶著賭氣的口吻說道，「褚大人這位都邢司司正，想查什麼不都是易如反掌？或者，您直接把我帶到都邢司嚴加審訊？」
小說中的褚宸逸，處事雷厲風行，審案的手段更是殘酷，為了得到真相，他不惜動用都邢司的酷刑將人折磨得半死。雖至今無一冤錯，但多少讓沈暮雪無法接受，當初看小說時，總是將描寫褚宸逸審案的情節，甚至整個章節跳過去。
「我不過是隨口一問，怎麼還生氣了？」
「沒有。只是有些話，我現在不方便說。」沈暮雪搖搖頭。
「那等你方便說的時候再來找我，我隨時恭候。」
可是，你真的會相信我嗎？沈暮雪心底默默地念著。
褚宸逸深深地凝視著沈暮雪，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意味深長道，「只要是你主動說出來的，我都願意相信。」
沈暮雪吸出一口涼氣，這個褚大人，當真是不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