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舌戰（一）

武猿甲走進廳來，向智猿躬身：「報告大王……」

智猿：「何事？」

武猿甲左顧右盼，輕聲：「紅鯽來見。」

智猿：「嗯？什麼？」

武猿甲：「紅鯽來見您。」

智猿：「呵哈！」怒火陡升：「紅金魚!」切齒：「來見我嗎！」

武猿甲：「正是。」

智猿：「帶了多少打手？」

武猿甲：「沒有。只有她一個。」

智猿：「就她一個？」

武猿甲：「是。」

智猿：「呵！」驚疑：「不帶打手、保鏢；她有什麼陰謀詭計？」

武猿甲搖頭：「還不知道。」

誠猿：「紅鯽妹，向來是我們最親密的朋友，當然不用帶護衛啦。她善良，誠實……」

智猿：「其中必定有詐！來呀！」

武猿們在廳外應聲：「呵！」奔進廳來。

智猿嚴厲命令：「四面埋伏，刀出鞘，箭上弦，對準紅鯽！只要我說一聲拿，你們就給我……」手一揮：「殺！」砍她首級，掛在圍牆的高竿上，示眾！」

武猿齊聲：「是！」分頭隱身。

慧猿責備：「太不象話！」

聰猿指責：「實足的理虧心虛！」

智猿不聽眾猿議論，直對猴武猿甲：「這回不像上次，喊她進來！」

武猿甲向廳門外高喊：「紅鯽進來！」

環境：殺氣騰騰滿客廳，刀槍弓箭微露森。眾猿彷徨兩旁坐，智猿憤怒居當心。

紅鯽素身打扮，從容不迫走進廳來。

武猿甲手勢紅鯽：「參見大王。」

紅鯽：「會見智姐。」

武猿甲走出廳門。

智猿無好氣地：「什麼事啦！」

紅鯽：「探望老朋友來啦。」邊說邊轉身向眾猿打招呼：「眾位兄姐好！」

眾猿齊聲：「紅鯽小妹好！請坐。」

紅鯽：「謝坐。」故意坐在智猿側面椅上。

慧猿獻茶。

紅鯽手勢：「謝謝。」

智猿譏諷的口：「恭喜小妹，賀喜小妹！」

紅鯽不亢不卑：「哦,小妹我大難當頭，你還要『攻銑小妹』、『禍洗小妹』，不知如何攻銑法？」

智猿：「你當了眾生總司令，又旗開得勝，不是喜上加喜嗎？」

紅鯽：「當這個總司令，是要掉腦袋的苦差事，無喜可言……」

智猿：「多麼謙虛呀！打了勝仗，還不笑掉『犬牙』嗎?

紅鯽：「唉！智姐呀！只因眾生被污染害得家破身亡，絕子斷孫……」端杯飲一口。

智猿心聲：「嗯！又來重彈老調！」

紅鯽接著說：「大夥沒有辦法，只得又來勸您心回意轉：『治理棄物，消滅污染』。此外再沒有其他說的，也就無『得勝』可言。」

智猿：「上次我就說明白了：我廠棄物無害！」

紅鯽：「你……」

智猿搶白：「因為『您』是我們最親密的朋友，我現在**地再給你說一遍，你洗耳聽清楚！」

紅鯽：「你講！」

智猿：「我廠縱然有污染，我也無心思消滅，也無經費和時間消滅！」

紅鯽：「那你就……」

智猿：「我這寶貝廠的利益，神聖不可侵犯！絲毫不能影響！」

紅鯽：「我此次來，並非乞求、請願！只是盡友之道，以禮相勸。您若執迷不悟，要後悔莫及的。」

智猿：「呵！這麼說，你是善者不來，來者不善啰！」

紅鯽：「談不上善不善問題，只是向您奉獻『一個字，兩全其美』的措施。」

智猿：「一個字？」

紅鯽：「治。」

智猿：「兩全其美？」

紅鯽：「治理棄物，變廢為寶，從中獲利……」

智猿：「這是一。」

紅鯽：「同時滅了污染，眾生安全，與廠重好，皆大歡喜，豈不兩全。」

智猿訕笑：「哈哈哈哈！赫呀！我以為什麼大政方針，原來是區區小事！」

紅鯽嚴詞：「消滅污染，保護環境，保護生物，維護生態平衡，保障和促進國民經濟發展，這是各國基本國策，永恆大計，怎能說是小事？」

智猿：「你這是陳詞濫調。」

紅鯽：「護國家之詞，保眾生之調，是該反反覆復常談。」

智猿：「我聽膩了！」

紅鯽：「既然區區小事，那就請你費舉手之勞，把污染消滅了。」

智猿：「這……」詞拙，「我剛才說了，我不耐煩消滅！」

紅鯽倏然站起身：「智猿！你製造污染，玩忽眾生性命，屍骨堆積成山！你血債累累，就不怕遭報應么？」

智猿小視：「你敢把我怎麼樣！」

紅鯽：「我以誠懇之心，勸你立功贖罪：治理棄物，保護資源，杜絕污染。」

智猿：「我呀……一無錢鈔，二無物資，三無技術，四無時間，五無心情……不治。」

紅鯽：「你還有六無道德，七無人性、八不要臉！九不要命！十分可惡……」就只好停辦工廠！」坐下。

智猿：「我廠職工要吃飯，用戶要產品，工廠要賺錢！不停！」

紅鯽：「全廠職工若是不起來反對污染，和你一起導致工廠被勒令關停並轉、毀滅，不能怪天怪地，只怪你們自己！」

智猿：「你不如說：「咎由自取，死有餘辜……」

紅鯽：「自然界，生物界，不容害群之馬存在！」

智猿覺得很刺耳：「什麼？」

紅鯽：「有害的東西被取締，被淘汰，理所當然！」

智猿：「取締、淘汰，哈哈！笑死人了！我這麼龐大規模的綜合工廠，難道是吹口氣建起來的！」

紅鯽：「誠然，你們耗了不少心血，投了巨大財力，作了許多貢獻，但是……」

智猿：「但是下面做文章，夠了！少來這一套！」

紅鯽：「但是，作為一個有膽識、有科學頭腦的企業家、領導者，搞工業，從開始考慮，到規劃，設計，直至建成，投產，銷售，以及售後服務的全過程，都必須把處理棄物、杜絕污染，美化環境，列為重要組成部分，力圖作到文明化生產……」

智猿：「呵！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紅鯽：「不好聽你也必須聽！這個文明化的『化』,就是徹頭徹尾，徹里徹外都是科學先進的、合理合法的、有益無害的、以及主觀客觀和諧的有機整體！」

智猿：「你是偏激！古板！書獃子！不切實際的科學幻想！」

紅鯽：「你是主觀！專橫！劊子手！不顧後果的野蠻生產！」

智猿：「我不治，誰能把我奈何其哉！」

紅鯽：「你愚頑，致使工廠倒閉、毀滅！」

智猿：「靠封鎖、勒令嗎？笑話！」

紅鯽：「用戶不買你廠產品，你沒有市場！」

智猿：「我生產的是缺俏貨，拉關係走後門也很難買到！尤其是其他廠不能生產，市場既缺少，大眾急需要的『國控分配』產品！」

紅鯽：「由於有市場就不顧污染環境，這是道德敗壞！賺喪德錢！做虧心事！國家如果容許你這樣的廠、你這樣的思想存在；這個國家就是眾矢之的，完蛋了！」

智猿一驚，但立即鎮定：「牽強附會！」

紅鯽：「實事求是說！天下眾生再不能任你蹂躪毀滅，勒令你停產！消滅污染！」

智猿：「勒令？嗨喲！我好怕呀！」

紅鯽：「物極必反，領導不怕也得怕！不變也得變！」

智猿：「這……」

紅鯽：「你若抗拒，眾生就毀你廠！治你罪！還要罰你私有款！不准你弄虛作假用公款報銷！」

智猿傲性實足：「砍了腦袋碗大一塊疤！我寧願被罰款，也不願消滅污染！」

紅鯽：「竟然有這樣無科學知識的指揮棒，真是天地的不幸！生物界的不幸！你們種族的不幸！」

智猿：「氣死你，我幸運得很！」

紅鯽：「居然『寧願被罰款，也不願消滅污染』！你就上對不起祖先，中對不起親朋，下對不起子孫！」

智猿：「你……」

紅鯽：「但是我小紅鯽，不怕你頑固不化，怙惡不悛！強大的眾生力量，群眾呼聲，決不准你胡作非為，肆無忌憚！」

智猿：「哈哈！就眾生那五分鐘的熱度，別把我肛門笑破了……」

紅鯽：「大象叫你停產！消滅污染！」

智猿一驚，但又不信：「哼！」

紅鯽：「若再頑抗，猴隊長被摔得頭破血流，就是你的前車之鑒！非打破你花崗岩腦袋不可！」

智猿：「『拉大旗作虎皮』，訛詐……」

紅鯽：「眾生把你廠包圍得水泄不通，你插翅難飛，難道是假的嗎！」

智猿：「不錯，你們形成了天羅地網。但是大象，哼哼……不見得跟你幻想的一樣！他被獵盜打成重傷，自身難保……」

紅鯽：「是啊！自身難保。你還幸災樂禍？」

智猿：「獵盜當然極可恨！我是說：你們既沒有虎王，又沒有大象，只是一群烏合之眾。我要消滅你們，易如翻掌！」

紅鯽：「這就說明：你跟獵盜一樣可惡！跟侵略者一樣可恨！但是，眾生把你的精銳部隊——武猴，打得落花流水，丟盔棄甲，逃跑上了圍牆！」

智猿：「這……」

紅鯽：「未必還怕你又有什麼陰謀詭計，可以垂死掙扎不成！」

智猿心中一涼，但卻咬牙切齒：「你以為我大勢已去了嗎？」

紅鯽：「確實，臭不可聞的污染者，你真是大勢已去了！你真是眾叛親離了！你真是四面楚歌了！你真是走投無路了！所以你不要再做痴夢了！」

智猿：「我……」

紅鯽：「所以你不要再妄想什麼了！看看這是什麼！」遞交大象的手令。

智猿不接。

聰猿代接在手，張開過目。

眾猿圍觀，齊聲：「《大象勒令智猿滅污染》」

智猿一驚：「勒令！念！」

聰猿對智猿大聲朗誦：「譴責智猿太猖狂，污染環境罪昭彰。若再專橫縱魍魎，休怪大象動刀槍。諧同眾生施天網，斬爾首級祭亡傷！蕩平污染髮源廠，保護眾生世代昌！」

智猿抓過手令，手揮令紙對紅鯽：「要斬我首級！蕩平我廠！這手令難道不是你們捏造的？」

紅鯽激怒：「大象現在是眾生之王；傷已被靈芝姐的『速效療法』，醫治得好多了。你竟敢誹謗大象王的這手令是捏造，該當何罪！」

智猿抽一口冷氣，愕然片刻，自語：「呀！待我想想……」目光凝滯在手令上，心中說：「這個大象，具有天生神力，並可以動用天網；還與眾生團結一氣，這就非比尋常。啊呀怎麼辦？」尋思：「我計將焉出……唔，有了……使一個換柱偷梁的緩兵之計吧……」對紅鯽：「紅鯽小妹……」

紅鯽：「我不是棄物的什麼小妹！」

智猿：「我……我可不是棄物呀！」

紅鯽：「造污染者，棄物也，你已臭名遠揚！」

智猿：「我……唉！我答應治理就是。」

眾猿激動齊聲：「智姐『答應治理』了！」

紅鯽：「這才有共同的語言。」

智猿：「你把兵馬撤走，十年後，看我治理的成果。」

紅鯽：「十年？許多生物種群，都被污染絕滅了。不行!

智猿：「五年。」

紅鯽：「頭髮都被污染熏白了，掉光了。不行！」

智猿：「一年。」

紅鯽：「還太長！」

智猿：「有那麼多事要做哇。」

紅鯽：「根據你廠情況，光是治理各種棄物，徹底消滅污染這一項，三個月，足之夠矣。」

智猿：「折中，半年。」

紅鯽：「半年……也罷！半年就半年！」從懷中取出一紙，放在桌上：「簽字。」

智猿一看，念：「治理棄物、消滅污染《保證書》……」

眾猿亦看。

紅鯽指示智猿：「廠長簽字！」

智猿：「怎麼？還要搞這玩意？」

紅鯽：「口說無憑。」

智猿：「我要是不簽字呢？」

紅鯽：「我是勸你，並非乞求！」

智猿：「我就是不簽字！看你把我怎麼樣！」

紅鯽：「不簽字，就是不聽我苦口婆心勸告；就是不願消滅污染。我就走啦！」起身，拿起《保證書》，佯裝起步欲走。

智猿心聲：「豈能放你走了！」奚落地大聲：「啊呀！請都請不來的大紅人，高貴賓！我不留你一留，不是太失禮，太寒磣了嗎？」說話中手勢眾猿阻攔紅鯽。

眾猿不動。

紅鯽只走了幾步，站住聽完，反唇相譏：「是哇，堂而皇之的猿猴國王、巨大廠長，焉有不留客之理？」

智猿：「你還想走嗎！」

紅鯽：「我不幸被你污染所害，已經無家可歸，來在你這『毒源府』，當然要由你安排啦！」

智猿：「哎喲！這麼一個『大人物、總司令』，我這『毒源』之地，如何裝得下呀！」

紅鯽：「裝不下？你看我安排安排，就裝得下了。」

智猿：「喲！我的廠要你來安排？」

紅鯽：「我是眾生總司令，猿猴也屬眾生，我就有權安排你！何況，你一無心情，二無精力，就只有我代勞啦！叫全廠職工撤出本廠，只剩我倆居住，豈不空曠有餘？」

智猿：「你……」

紅鯽對眾猿：「各位兄姐，請在三小時之內，帶領全廠職工，火速出廠，務必！務必！」

眾猿：「這……」

紅鯽：「眾生已作好了迎接你們的準備。請！」

智猿心聲：「紅鯽一定舌底有謀！」脫口而出質問：「什麼意思？」

紅鯽：「職工們離開，這廠空了，不但裝得下你這污染大王，也可以裝我這『大人物、總司令』了哇。」

智猿：「蠱惑、煽動我的職工離開廠，你要幹嗎！」

紅鯽：「不是我要幹嗎，是你逼我，逼眾生幫你幹嗎！」

智猿：「你胡說！」

紅鯽對眾猿：「猿、猴是眾生的一部分，我是眾生總司令，法定有權指揮你們，是嗎？」

眾猿：「是。」

紅鯽：「現在，我命令：『眾猿』！帶領全體職工：火速出廠！」

眾猿搖頭，無走之意：「這……」

聰猿：「紅鯽賢妹，我們對不起您和眾生。我聽您話中有話，請明說吧！」

紅鯽點頭：「唔，我是要再說幾句。過去有『兩國交兵，不斬來使』的常規，是嗎？」

眾猿：「是。」

紅鯽：「也有專橫野蠻，斬了來使的吧？」

眾猿：「有。」

紅鯽：「我就準備當被斬者。所以我以總司令的身份，領了軍令狀，自願捐軀前來看看老智猿的態度如何！」

眾猿：「哦！」

紅鯽：「三小時之後，若沒有簽了字的『保證書』帶回，眾生就炸毀廠；我就與老智猿同歸於盡。」

眾猿驚愕：「啊！」

紅鯽：「故而請你們趕快出廠；也不煩勞老智猿拿我當人質。」

眾猿異口同聲：「您不可因此而獻身吶！」

智猿心聲：「小紅鯽年紀輕輕，未必捨得一條命。」

紅鯽：「你們走哇！」

智猿對紅鯽的話嗤之以鼻，一聲冷笑：「哼哼……我的職工，忠於我廠，量你紅鯽策動不走。」

聰猿考慮了片刻，冷靜地說：「賢妹，我相信您的話。可是，沒有商量的餘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