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物降一物 1

第四章 一物降一物 1

一物降一物

也許我有特異功能,剛剛我還在想,如果陳廣勝能來我們這個號子就好了,誰知道他竟然真的來了。

吃晚飯的時候,梁所站在門口跟一個人說話:「這個號兒裡面太亂了,你去了以後一定要負起責任來,別讓他們整天在裡面胡鬧。」

我聽見了陳廣勝沉穩的聲音:「沒問題,上學的時候我就是管紀律的班長呢,干這個我有一套,**儘管放心好了。」

門一開,個子高高的陳廣勝就站在了門口,笑容可掬,看得巴兒連舌頭都忘記伸了。

梁所沖老鷂子一努嘴:「把你的位置騰出來,讓陳廣勝住那裡。」

老鷂子的臉忽地紅了,跳起來接過小廣的鋪蓋,連連哈腰:「沒問題沒問題,都是自家兄弟。」

小廣摸了摸老鷂子的肩膀,微微一笑:「光明真給我面子啊,呵,我很知足。」

老鷂子尷尬地回頭看了看梁所:「梁所,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怎麼知道我跟廣勝是哥們兒?」

梁所看他的表情有些厭惡,用腳勾起趴在地下的巴兒,一把扯掉「狗圈兒」,皺皺眉頭,轉身走了。

門一關,我跳起來,一把抱住了小廣:「兄弟,你來得可真及時啊。剛才我還在想,如果你也能來這個號兒……」

小廣「噓」一聲,矜持地歪了一下腦袋:「其實我很早就想過來跟老朋友們聚一聚了,費了不少心思呢,呵。四哥你這麼說,說明你這是想我了呢,」乜一眼正在「騎摩托車」的寒露,「這位兄弟很勤勞嘛,這是要往哪裡趕?」

寒露笑不出來,吃力地咧了咧嘴:「沒事兒,隨便鍛煉鍛煉。」

小廣盤腿坐下了:「那你就先忙著,」把臉轉向我,笑道,「你到底還是出事兒了。怎麼,還真的是因為那件事情?」

我點了點頭:「別提了……現在我也想通了,犯了罪就應該接受懲罰,這事兒天經地義。」

老鷂子想插句話,小廣沖他擺擺手,摸著我的肩膀哈哈大笑:「真沒想到你這樣的文明人也能來這種地方。這叫什麼?這就叫殊途同歸啊,我是因為暴力,你是因為錢財,都不是正經路子。有意思啊。」

「聽說你是因為砍了那個罵你的人才進來的?」

「可不是嘛,後悔啊……現在想想真不值得,那天我喝酒了,唉。」

「你進來多長時間了?」

「兩個多月了吧。一開始在『一看』,他們以為抓了條大魚呢。」

「原來你比我進來的早,我還以為你剛來呢。」

「看看看看,你就是不重視我,這麼大的消息你楞是不知道。」

「不是,」我有些尷尬,胡亂一呲牙,「生意太忙了。」

「對,大家都很忙。」小廣的腦子很「飛」,撂下這個話題談起了別的,「可惜了一個美女,就差幾天我就把她給放倒了。本來我想玩個水到渠成的,誰知道『拉韁繩』拉『閃』了。警察可真不夠意思,不體諒人,你就不能稍微等幾天再抓我嘛。可也是,那天我要是不喝那麼多酒能出這事兒嘛。活該,誰讓他罵我土鱉的?我不就是稍微老實了那麼幾天嘛,好傢夥,他以為我陳廣勝『收山』了,想趁機踩我一把。我收個屁山?老子想做個好人還不成嗎?還有蝴蝶這個混蛋,早晚我得收拾他,他簡直就是個野獸……對了,現在我正在考慮用什麼方式收拾他呢,」說著,訕訕地摸了一把頭皮,「你看這個混蛋把我給砍的?菜刀上去了,費了好大的勁才拔下來……還有金高這個狗娘養的,一刀砍在我的脖子上,離動脈血管就差那麼一點點。」

老鷂子在一旁插話說:「蝴蝶?是不是河東那個叫楊遠的?你怎麼跟他幹上了?咳……廣勝,不是我說你的,那整個是一條狼啊,下手比誰都狠,聽說他連大有哥都不放在眼裡呢。吳胖子你知道吧?他連吳胖子都砍了……」

小廣的臉猛然拉了下來:「光明,我建議你少說兩句,你的話我很不願意聽。」

老鷂子張張嘴,想要說句什麼又生生咽了回去,掃旁邊兩眼,悻悻地躺下了。

我感覺好笑,真是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啊,老鷂子在陳廣勝的面前一下子就由獅子變成了綿羊。

小廣揉揉鼻子,大發感慨:「其實我還真的不想再混下去了,這條路走不通,走下去,前面就是這裡。要想活出個人樣兒來就不應該賴在黑道上不動彈,當然了,也不能撇開恩怨假乾淨,誰欺負你,你還是應該砸他個頭破血流的,男人嘛。」

「我還真不知道你跟那個叫蝴蝶的到底是怎麼了,說來聽聽。」我拉他一把,說。

「還不是因為趙光腚這個混蛋?」小廣嘆了一口氣,「好人做不得啊。」

「你是不是把趙光腚給剁了?」老鷂子插話道。

「他不該剁嗎?」小廣恨恨地咬了咬牙齒,腮幫子一凸一凸的。

「誰是趙光腚?」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麼個有趣的名字。

「大人物啊,趙家莊、馬家河子一帶的農會主席,」小廣彈了老鷂子的腦門一下,「光明你說是不是?」

老鷂子憑空挨了一下,感覺很不自在,左右掃兩眼,訕笑著附和道:「就是就是,這傢伙猛著呢。」

小廣突然色變,一腳蹬了老鷂子一個滾兒:「猛他娘個蛋子猛?」轉向我,忿忿地說,「那整個是一個小人!四哥你不知道,他以前也算是個人物,跟著南區的大哥孫朝陽混過一陣,後來自己出來『放單』。七九年因為把跟他一起下鄉得罪過他的一個夥計砍了,被勞教了三年。八二年冬天放回來了,那時候他還有些號召力。長法、徐幹巴他們幾個老兄弟給他擺了一桌接風宴,喊我過去。當時挺隆重的,去了六十來號人……蝴蝶這個混蛋也去了,跟金高兩個。當時我不認識蝴蝶,只認識金高……我沒說遠吧?」

我還真想聽聽這些社會上的事情呢。沒進來之前對這些事情不感興趣,總以為他們跟我不是一條路上跑的車,知道跟不知道這些人和事與自己沒有多大關係,現在不一樣了。我明白自己已經不屬於正常人了,將來回到社會上,頂著個勞改犯的名聲,別人是不會拿我當正常人對待的。在這裡,我曾經想過許多,我認為,像我這樣的人,將來想要出人投地,也許混黑道是我的唯一途徑。想要真正在黑道上混,多了解點兒黑道人物的事情不吃虧。我說:「沒說遠,繼續啊。」

小廣笑了笑:「下雨天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那我就好好跟你聊聊。」

老鷂子這次說話小心多了:「廣勝,你也是個猛人啊,是不是就是在那天跟蝴蝶結的仇?」

小廣「哦」了一聲:「也不算是那天,這事兒挺亂的……」

「大哥,你就別賣關子啦,就當故事講還不成嗎?」浪花隔著老遠插話說。

「我操,這是誰家的孩子?」小廣歪著腦袋來看浪花,目光柔和。

「廣哥,是我,肖豐先呀。」

浪花剛說完,小廣就笑了:「好名字,小鳳仙,京城名妓。」

「這個名字可真夠勾人的,」巴兒吧唧一下嘴,竟然蔫兒吧唧地說話了,「賣不賣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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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門鐵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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