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面具
居正看了游驚魂一眼,雖然一臉疑慮,但也客氣地說道:「游少主請講。」
游驚魂昂首向前,對岸上眾人說道:「武林各派圍攻仙樂教的緣由,我或多或少也聽說過一些。說白了都是江湖恩怨,正義與否也未見得人人心裡有數……」
雲眉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追魂庄和太原城中的大小商家、幫派都不是不知武林規矩的人。如果有人尋仇,我們自然不會插手,畢竟冤有頭、債有主。但若有渾水摸魚之人打著『正義之師』的旗號圍攻我城中一大勢力,對我太原城造成損失,我們就不能坐視不理。」
雲眉不悅道:「哼,說到底你們還是要插手不是?」
游驚魂搖頭道:「剛剛說了,我們不會插足一般的江湖恩怨。居正掌門、南宮少爺,二位與仙樂教的仇怨源於催命琵琶殺了你們的弟子和家人。催命琵琶已死,你們將這個仇算在新一任護教身上,我無話可說,你們儘管找她們報仇好了。但我想問問雲眉師太,峨眉派與仙樂教的仇怨是什麼呢?」
雲眉猶豫道:「這……我大弟子極有可能也是被魔教的人殺害的。」
游驚魂輕聲一笑,「那請雲眉師太調查清楚真兇后再來尋仇。」
雲眉臉色鐵青,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南宮甲插口道:「師太,據我乙弟所說,方姑娘的死是兩個男子所為,乙弟還與他們交過手,絕不是魔教的人。事先未跟您解釋清楚,真是抱歉。」
薛冰艷也在雲眉身旁小聲說道:「是啊,師父。」
其實南宮甲又何嘗沒有解釋過,他這麼說不過是給雲眉一個台階下。薛冰艷也曾跟她說過,方慧是死於一個蒙麵灰衣男子之手。身為一派掌門,雲眉並非不知徒弟的死於魔教無關,但她找不到真兇,再加上脾氣頗為急躁、生性嫉惡如仇,一向看不慣仙樂教在武林中的所作所為,便想以此為理由,與其他門派一同圍剿仙樂教。此時被當面說穿,雲眉自覺顏面掃地,只有重重地「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游驚魂又走到堂皇身邊,問道:「唐公子又與仙樂教有何仇怨?」
「我……她們……」堂皇本將仙樂教當作殺父仇人,剛剛卻被南宮甲一番話說得沒了底氣,支吾道:「就算……就算不敢肯定我爹是魔教所殺,但她們也有殺我爹的可能……」
「那就等唐公子肯定了之後再來複仇。」
「你……」
游驚魂不再理他,又走到汪潮身邊,問道:「據我說知,沱水幫與仙樂教無任何仇怨,不知汪幫主此番到來,所為何事?」
汪潮漲紅了臉,厲聲道:「就算往日無冤,今日也結下了仇。魔教妖女剛剛在河中殺害我幫弟子數人,此仇不能不報。」
「不過我聽說是你們先殺了仙樂教的人,也算是扯平了吧。」
「你是怎麼知……」
汪潮還是咽回了後半句話。
游驚魂最後走到公孫謹面前,冷眼相對,沉聲道:「公孫老爺,聽說你們本與仙樂教聯手在南宮家惹事,事後卻過河拆橋、反咬一口。如今自己的罪名還未洗清,也想與仙樂教尋仇嗎?」
公孫暗怒罵道:「混賬!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在武林各派面前大放厥詞?這是我們與魔教的恩怨,容不得你這個不相干的人指手畫腳!大家說對不對?」
公孫暗此言卻無人附和。
游驚魂橫了他一眼,轉身回到居正身旁,說道:「居正掌門,我要說的話就是這些了。」
居正疑道:「這……就是你所說的主意?」
「我只不過是陳述一番事實,至於各派聽了之後有何打算,就不是我能說了算的。」
「呸,那還不是相當於沒說。」駱秋涼忍不住啐道。
蕭琴道:「游少主所說不無道理,與我教有私仇者,皆可前來尋仇,無論過往恩怨如何,都由我三人承擔。但如有渾水摸魚者想要落井下石,還請居正道長代表武林正派、請游少主代表太原城眾位朋友,為我教主持公道。」
「除魔大軍」在游驚魂的一番問話中無形的瓦解了。
居正沉思良久,嘆道:「貧道率眾人前來,自有考慮不周之處,但如今我也沒有資格要求各位什麼都不做就撤離。既然是江湖恩怨,那就以江湖手段解決吧。在場的各位如果想找仙樂教尋仇,貧道不攔。只是冤冤相報何時了,為避免陷入無窮無盡的仇殺,我提議前來尋仇的門派各自派出一人,仙樂教也相應派出一人,一對一以武解決。如果仙樂教勝了,冤讎就此作罷。如果仙樂教敗了,那就需要答應復仇門派一件事。不知各位覺得如何?」
「這怎麼行,如果獲勝者要我們全體自殺,或者要我們散教,也要答應嗎?」船上一個姑娘大聲說道。
居正道:「只要你們贏了,就不成問題。」
居正的提議看似在做退讓,其實只要有一人能贏仙樂教,「除魔大軍」便獲得了極大的主動權。眾人一陣低聲議論后,紛紛響應。
「我峨眉複議,只要魔教有人能勝過我,我便帶弟子離開太原。」
「我公孫家並不反對。」
「哼,我堂皇先比了再說,如果被我查到真兇就是魔教的人,絕對會再殺回來。」
「南宮家沒有異議。」
「我沱水幫……哼,也就同意好了。」
幾大門派、世家都沒有反對,其餘小幫派自然附和。眾人心裡清楚,有居正、雲眉、公孫謹這三個高手在,「除魔大軍」有絕對的勝算,甚至不需要其他門派的人出手。
「不知仙樂教各位怎麼看?」居正問道。
蕭琴心知仙樂教已被逼到騎虎難下之境,無論答應與否,都是一場惡戰。她向駱秋涼和肖墨看了一眼,徵詢二人的意見。駱秋涼微微一笑,道:「你決定就好,無論結果如何,我們三個一同擔著。」
肖墨也道:「不錯,應下又何妨,我們未必會輸。」
蕭琴想著肖墨說的「我們未必會輸」,精神一振,朗聲道:「我們應下了。不過關於比武的規則,我想請居正掌門和游少主一同商定。但求不偏不倚,贏得光明正大,輸得心服口服。」
游驚魂聽蕭琴說也讓他參與商定比武規則,臉上頗有意外之色,但隨即道:「在下真是榮幸之至。」
居正也沒有反對,當場與游驚魂低聲交談了片刻后,高聲道:「武林同仁,我居正有負眾位所託,無法以『除魔大軍』的名義圍剿仙樂教。接下來就請各派分別派出一人,一一與仙樂教較量。勝者可令仙樂教做一件事情,但不可違背武林俠義之道。敗者便算了結與魔教的恩怨,日後不得再起干戈。我武當自不會退縮,將派出一人出戰,不知還有哪些門派願意出一份力?」
雲眉搶先道:「我峨眉願派人出戰。」
公孫謹也跟著道:「我公孫家自然也願盡薄力。」
堂皇卻因受了傷無法再動武,只得默不作聲。
眾人都看向南宮甲,只見他一臉複雜地看向蕭琴,頗為猶豫,忽然身後有一人輕輕推了他一下,只得嘆氣道:「我南宮家,也派一人出戰。」
汪潮思量片刻,道:「我沱水幫……就算了吧,原本我們也只是為了給各派開路的。」他心知自家幫派擅長水戰、群戰,但論刀劍拳腳,自己與堂皇以二對一都敗給了蕭琴,就更不用說單打獨鬥了。他不想在門人面前再失面子,索性放棄。
居正又問了其他幾個小幫派,均無人出戰,便道:「好,那接下來就由武當、峨眉、公孫、南宮四家各派一人出戰,仙樂教這邊派誰應戰,你們可自行商量。游少主,就由你來說一下比武的規則吧。」
游驚魂微微點頭,高聲道:「為了公平起見,我們將比武的地點定在東邊的杏樹林……」
此話一說,岸上各派都面露喜色。他們最為擔心的便是在水上作戰,如果將比武的地點限定在樹林中,勝算就更大了。
仙樂教眾人卻眉頭皺起,她們無疑失去了最大的優勢。
「選擇在林中比武,可能對仙樂教的姑娘們有些不公,於是我想在比武的形式上做些文章。水仙,把那個東西拿出來。」
人群中走出一個嬌俏的白衣姑娘,將一個黑金相間的面具交到游驚魂手上。游驚魂將面具在面前一罩,說道:「我想請各位帶上面具出戰。」
公孫謹面色陰沉地說道:「你又在故弄什麼玄虛?」
游驚魂雙眼透過面具的兩個圓孔狠狠地看向公孫謹,頓了片刻,道:「擋上臉,你們可能無法分辨仙樂教是哪一位姑娘出戰,這對於不能在水上作戰的她們來說也算是一個平衡。」
他將面具拿開,接著道:「為了避免比武變成廝殺,勝負的規則就是,誰的面具先被摘下或是被破壞,就算輸。另外,因為比武的地點在樹林中,所以如果有一方出了樹林,也算輸。不知各位有何異議?」
自從經歷半月前的護教爭選,蕭琴對於游驚魂能想出什麼比賽規則都不奇怪了。雖說戴上面具比武不似蒙眼那般對自己有利,但也會遮擋部分視線,對自己來說也算利大於弊。
「我們同意。」蕭琴先開口說道。
雲眉等人雖覺得這個規則有些詭異,但也說不出有什麼不公之處,便無人反對。
游驚魂滿意一笑,說道:「那好,比試於巳時正式開始。」
他命水仙又拿來七個面具,將其中四個分別交到居正、雲眉、南宮甲、公孫謹手上,另外四個都交給了蕭琴。
「你帶著這麼多面具做什麼?」蕭琴低聲問道。
「還不是為了救你……為你們解圍。」
「我不懂。」
「你不需要懂。你們還是去商量一下由誰出戰,什麼順序出戰吧。他們四人,除了南宮甲你們或許有一戰之力,其他三個都不是好對付的角色。」
蕭琴只好不再追問,又道:「那就多謝游少主了。不知還有沒有富餘的面具,有的話能都給我嗎?」
游驚魂愣了一下,但也沒有多問,將剩下的面具都給了蕭琴,便和岸上眾人退到了樹林那邊。
距離巳時還有不到半個時辰,出戰各派都單獨聚在一起,商量比武之事。其他圍觀人群卻將樹林圍了個水泄不通,他們雖不能出力,卻也想看個熱鬧。
游驚魂站在人群的最外側,遠遠地看著蕭琴等人上了船。
他手中握著最後一個面具,這正是八年前奪命先生「造訪」追魂庄時所戴面具的樣子。游龍館一役讓他又回想起那日對這幅面具的恐懼,於是他命人製作了一批這種面具。他將面具掛在屋中各處,又命手下戴著面具與之過招,為的都是克服對面具、對奪命先生的恐懼。
今天一早,他正在院中練劍,卻聽守衛來報仙樂教的姑娘前來求助。他立即出門查看,來者卻是受了輕傷的葉風瑤。她將伏擊小隊在林中遭遇反撲的情況跟游驚魂說了一遍,請求追魂庄相助。游驚魂思索片刻,命手下準備一番,便立即出發。
臨走時,他鬼使神差地讓水仙帶了十幾個黑金面具,總覺得這些玩意或許會有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