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落敗
「你為什麼不回家?」
「這不關你的事。」
「如果你覺得無事可做,我這兒倒有件差事。」
南宮乙笑了,「我雖不及游少主日理萬機,掌管偌大的追魂庄,但也不至於無所事事,聽憑你的差遣。」
游驚魂正色道:「我不是在開玩笑,只是想給你報仇指一條明路。」
「報仇?如今的公孫謹已經不值得我趕盡殺絕了。」
「你真的以為公孫謹就這樣認輸,不會捲土重來嗎?你的敵人除了他就沒有別人了嗎?」
南宮乙知道,游驚魂不是一個會大老遠跑來跟自己開玩笑的人。
「明人不說暗話,游少主到底想說什麼,不要拐彎抹角了。」
「好。我要你跟我去一個地方,除掉公孫謹和奪命先生。你不許跟任何人說這件事,只有你我兩個人。」
「你知道奪命先生的下落?」
「我可以帶你去,但我不會告訴你他在哪。至於能不能殺了他們,就要看我們的本事了。」
「我知道公孫謹和奪命先生是你追魂庄的仇人,但你為何會找到我?」
「因為你和我有同樣的仇人,而你……你的本事還不算太差。」
南宮乙輕聲一笑,「可是我為何要答應你呢?」
「我承諾,事成之後,會幫她治眼睛。」
之前的那些話,南宮乙只是有些好奇,但這句話,卻讓他有些心動。
「她的眼睛真的會看不見?」
「這麼說可能有些殘忍,但今年之內,她必雙目失明。」
南宮乙心中一痛,半晌不語。
「你能治好她?」
「我不能保證,但我會儘力。」
「所以,此行我也不能告訴她?」
「當然。」
南宮乙雖然對游驚魂充滿戒備,但他心裡清楚,除了蕭琴,二人並沒有任何利害關係,反而因為某些緣故,有著同門的紐帶和同樣的敵人。自視甚高的游驚魂能放下身段來找自己,並提出為蕭琴治眼睛,可見誠意十足。而他的邀請,從各方面來說都正合南宮乙的心意。
南宮乙要除掉奪命先生,不僅是為了報仇、完成師祖的任務,更是為了替蕭琴解除後顧之憂。至於公孫謹,如果能夠斬草除根,自然是求之不得。與游驚魂合作,南宮乙想不出拒絕的理由,唯一的顧慮就是如何跟蕭琴解釋。
沉思半晌,南宮乙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出發?」
「你若應下,隨時出發。」
「那給我一天時間,我要處理點事情。」
「你答應了?」
「明日卯時,我在城門口等你。」
「你真的答應了?」
南宮乙的果斷讓游驚魂大為吃驚。
「游少主怎麼如此婆婆媽媽?你以為我會猶豫半天,問東問西,最終拒絕你嗎?」
「那你怎麼跟她解釋?」
「這是我的事。」
二人沒有多談,約定了時間,便各自散去。
那之後,儘管有蕭何在的囑託,有蕭琴的相許,南宮乙依然沒有改變主意。
第二日天還未亮,二人便騎馬從城南出發。為了避免被人追蹤,他們先是向東北方向行了一段,才折返一路南下。
雖然路上游驚魂幾次提起過「太原城裡的那個人」,試圖打探南宮乙究竟如何跟蕭琴解釋的,但南宮乙一直緘口不言,只是把對蕭琴的挂念全都寫在臉上,這讓游驚魂更加不悅。
二人低調行了幾日,因遇黑店,反而大膽了起來,那之後專挑鎮上最好的酒樓,點上等的酒菜,一路頗為張揚。他們本就是世家公子,氣質不凡,什麼都不做也會讓人多看幾眼,如此一來,更加惹人注目,紛紛議論他們究竟是誰、是何關係、要去哪裡。
他們的目的地雖是公孫家,但游驚魂隱隱覺得,這一路一定會引來奪命先生的人。他懷疑奪命先生和公孫謹存在著某種關聯,或是同謀,或是同根。若非如此,他無法解釋為何奪命先生的人會埋伏在游龍館之宴中。
關於這一點,南宮乙也有同樣的猜疑。南宮行作為公孫家和奪命先生共同的內應在南宮家潛伏二十年,他們又同時派人在婚禮期間生事,這絕對不是巧合。
在紹興酒樓里發生的突襲印證了他們的懷疑。
離開紹興,二人向東行了兩日,趕在太陽落山前進了寧波府。公孫府稍微一打聽便知道在哪,只是路人們都隨手一指,不願多談。
公孫家與魔教聯手謀害南宮老爺、暗殺各派弟子的罪行早已傳遍武林。不過魔教力克武當、峨眉、南宮、公孫、唐家等武林各派的「威名」蓋過了她們的惡行,於是只有公孫家成為了眾矢之的。兩位公孫少爺接連斃命,眾人皆拍手稱快。公孫謹落荒而逃,不知去向,曾為三大世家的公孫家一夜間樹倒猢猻散,一派凄涼。
公孫府雖不及南宮府、追魂庄龐大壯麗,但在當地也算是數一數二的大園子。但當南宮乙和游驚魂尋到公孫府的大門時,卻都怔住了。
硃紅色大門半開著,似被凌/辱了一般布滿了刮痕和泥土。上方「公孫府」的匾額半死不活地懸在半空,好像隨時一陣風都能把它給吹下來。
二人想到公孫家會被人落井下石,卻沒想到已經淪落至被欺負到家門口的境地。雖說他們是罪有應得,但看到不久前還是武林三大世家之一的豪門落魄至此,南宮乙甚至感覺有些難受。
跨入大門,家中好似空了一般,四下極靜。看來宵小之徒只敢在門外叫囂,卻不敢進入府內趁火打劫,所以園中一切都還安好。
二人握緊手中的劍,屏氣凝神,一步步向內深入。穿過幾處亭台山水,推開幾間樓閣房屋,卻沒尋到半點動靜。
「公孫家的人都逃乾淨了?」
「看起來是這樣的。」
「那我們還要繼續找下去嗎?」
「要,我要每一個房間都看一眼。」
游驚魂有他的執念,他想找到某一間房。
他們進過少爺的房間,進過下人的房間,卻沒有尋到一絲女子居住過的氣息。
最終來到了園子中央被池水包圍的一座二層小樓,這裡的布局明顯與其他樓閣不同,嚴密中透露著詭異,讓人望而卻步,卻又忍不住進去打探一番。
房門關得嚴實,推開時發出了不小的動靜,這讓二人多了一分警惕。
此時夜幕已降,屋內昏暗,南宮乙從懷中掏出火折點亮了房間。
一層是書房,書雖不多,卻散發著一股因長久無人翻看而發霉的味道。
「這裡八成是公孫謹的書房,樓上應該是卧房。」南宮乙指著樓梯說道。
「上去看看。」
游驚魂正要上樓,卻被南宮乙攔在身後,「我有火,我先上。」
公孫家每一間房都是昏暗安靜的,但這間卻透露著半死不活的氣息,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等著他們,南宮乙的直覺這樣告訴他。
火摺子在門縫透進來的冷風中不安分的晃動著,直至上了二層,才靜止下來。
目光剛接觸屋內,南宮乙便怔住了。
他想過會看到各種離奇詭異的畫面,但眼前的「光景」著實讓他嚇了一跳——一副金黑面具懸在床上的半空中,一動不動。
南宮乙定了定神,才看清原來這面具並不是懸在那的,而是床上坐著一個黑衣人。他的衣服隱藏在黑暗之中,看起來就像沒有身子一般。
何止沒有身子,甚至沒有呼吸。
原來那半死不活的氣息就來自這裡。
「他是誰?為什麼坐在這裡?為什麼戴著面具?我是走過去揭開他的面具,還是……」南宮乙站在樓梯口,思索接下來該如何行動。
「怎麼了?」
游驚魂見南宮乙突然停住,警惕地問道。
就在南宮乙回頭分神之際,那金黑面具忽然飄起,緊接著揮來一道暗紅色的劍影,一招斬滅了南宮乙手中的火折。
屋內瞬間變得漆黑一片。
南宮乙和游驚魂都有些慌了神,手中握緊寶劍,卻又不敢拔劍出鞘,只怕在黑暗中追殺不到敵人,反而相互誤傷。
細聽動靜,屋內似乎無人,過了一會,出現了一道及其微弱的呼吸聲,似在床邊。那呼吸聲越來越大,引得二人慢慢向床邊摸去。就在要摸到之時,那呼吸聲卻又不見了。再細聽,又跑到了他們身後。
這人像是與黑暗融為一體一般,身法極快,形似鬼魅。南宮乙因為看到那副面具,不敢貿然出手,內心充滿了疑慮和不安。而游驚魂並沒有來得及看到面具,所以胸中滿是驚懼和憤怒。
一陣黑暗中的追逐躲避,游驚魂失去了耐心,他索性拔出了劍,沖著呼吸聲的方向一通揮舞亂刺,大聲道:「別給我裝神弄鬼,看我不戳爛你的臉!」
密布的劍招終於讓黑衣人現了行蹤,兵刃相接之聲隨即響起。
幾招過後,黑衣人的喘息聲終於藏不住了。游驚魂也試出對方並非鬼魅,而是一個劍術高手。
不過黑衣人似乎並不想打鬥,幾招連連後退,只守不攻。游驚魂雖有些不解,但絕不手軟,追魂劍法招招緊逼,若不是因為太黑看不清楚,早就一劍將其刺死。
忽然腳下一個踉蹌,游驚魂似乎撞到了桌椅之類的硬物,緊接著背後一隻手攔住了他。
「把劍收起來。」
是南宮乙。
「你幹嘛攔著我?」
游驚魂的忽然停手,讓黑衣人獲得了喘息之機,一陣碎躡聲后,又沒了動靜,似乎躲在了角落裡。
「嘀嗒——」
游驚魂的劍在滴血。
「呵,受了傷,看你還能往哪躲。」游驚魂慶幸自己剛剛果斷出手。
「把劍收起來吧。」南宮乙又說了一遍。
「你到底什麼意思,我們兩人還怕了他不成?如今他已經受傷,堅持不了多久。」
「我怕你的劍誤傷了我。」
「什麼?!」
游驚魂有些難以置信南宮乙竟會說出這種話來,似乎是在開玩笑一般。
南宮乙沒再理會他,從懷中又摸出一支火折,不急不緩地點燃了。
房間又亮了起來,二人循著地上的一串血滴向前看去,發現一個黑衣人蜷縮在床腳,一手執劍,另一隻手卻捂著受傷的手臂。
游驚魂終於看清了此人的面孔,應該說他看清了此人的面具——那個屬於奪命先生的金黑面具。
一陣驚怒,游驚魂提劍衝過去,喝道:「你究竟是誰?」
南宮乙再一次攔在他的身前,搶先來到了面具人的身邊。他沒有質問他是誰,而是看了眼他的傷口,關切道:「你受傷了,需要快點包紮。」
他將火折放在地上,似乎想在身上尋找到能夠包紮傷口的布巾,但一時間卻找不到。
「南宮乙,你到底在幹什麼?」
「你可有手帕?」
「什麼?我沒有!何必管他有沒有受傷,我倒要瞧瞧這面具下是個什麼面孔,奪命先生的人就如此見不得人嗎?」
游驚魂使出五成功力,揮劍斬向黑衣人的面具。南宮乙見狀,立即拔劍擋開,但劍勢過猛,這一劍還是斬在了面具之上。
只聽「啊——」的一聲,黑衣人身子向後一縮,面具被斬落下來。
並沒有划傷臉。
游驚魂初時還覺得「可惜」,但看清此人面孔時,心中就只有「幸好」二字。
「蕭姑娘?怎麼會是你?!」
游驚魂怎麼都想不到,在奪命先生的金黑面具之下,居然是蕭琴那張美麗卻略顯憔悴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