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尋芳閣

第28章 尋芳閣

接下來的兩天,南宮乙一邊暗中監視公孫家的人,一邊抽空去看望蕭琴。他將懷疑的重點放在了公孫幻身上,因為通過這兩天的觀察,他發覺無論是走路姿勢還是運氣方式,公孫幻都和那晚在假山中出現的黑衣人很像。至於那個被他打傷的灰衣人,卻一直找不到懷疑的對象。

根據南宮雄探來的消息,公孫幻每晚亥時之後便會悄悄出門。不過南宮雄不敢跟得太近,每次都會被他甩掉。這晚,南宮乙打算親自跟出去一探究竟。

他在公孫幻屋外守到了快子時,果然看到一個人影從房裡出來,穿著夜行衣。看到這副打扮,南宮乙更加確定此人就是那天和自己交手的黑衣人。他緊隨其後,跟著公孫幻出了家門。

穿過好幾條暗巷,公孫幻走上了大街,他竟然已經脫掉了夜行衣,大搖大擺地向著城內最繁華的鬧市走去。

南宮乙跟在後面,越走越是奇怪,甚至懷疑自己跟錯了人。因為公孫幻最終停下來的地方,居然是城內最大的青樓——尋芳閣。

南宮乙暗道:「難道他發現有人跟蹤,故意耍戲我?」

卻見公孫幻被兩個花枝招展的姑娘擁著進了樓,南宮乙雖有些抵觸,卻也在其後跟了進去。

這是他第二次來到尋芳閣,第一次還是他兩年前十八歲生日的時候,江雲生帶他來的。他知道江雲生經常出入這種地方,當晚兩人都喝了不少酒,他在哥哥的拉拽之下,跌跌撞撞地進了尋芳閣。

起初一群姑娘陪著他們哥倆喝酒,他也沒覺得怎樣,只是喝得起興。後來,江雲生攬著兩個姑娘去了另一間房,房間中只剩下他和一個紅衣姑娘,他才意識到,將會發生些什麼。

南宮乙記得自己癱在床邊,看著那個長得還算不錯的姑娘,醉醺醺地問道:「你叫什麼?」

那個姑娘怎麼回答的,他已經不記得了,不過他永遠不會忘記自己接下來說的一句話:「你怎麼不叫琴兒呢……」

那姑娘笑問:「琴兒是誰?長得比我還美嗎?」

南宮乙試圖描述琴兒的樣子,好半天才意識到,自己從來沒有見過琴兒姑娘。不知怎地,他猛然清醒,十分狼狽地逃出了尋芳閣。

後來,江雲生知道了那晚的事情,嘲笑了他好一陣子。

南宮乙十分後悔那晚去找江雲生喝酒,他本以為這位哥哥在情感方面經驗豐富,想找他談談自己的一些煩惱事——他最近發現,自己喜歡上了朋友也喜歡的姑娘。可江雲生以為他思春了,竟將他拉到了青樓。

那次之後,他再也不敢找別人談論這種心事,所以儘管後來南宮甲幾次問起,他都說沒有喜歡的姑娘。

南宮乙至今還記得自己從這裡逃出來的慫樣。他自嘲一笑,闊步跨進了尋芳閣的大門。

南宮乙打量著迎上來的幾個姑娘,從中挑了一個年紀稍微大一些的姑娘,跟著她上了樓。

其餘姑娘都懷著一副嫉妒的目光散去了,南宮乙趁身旁無人,拿出了一錠銀子遞給這個姑娘,小聲道:「剛剛是不是進來了一位身穿栗色衣服的公子,他叫了哪個姑娘,去了哪間房?」

姑娘看著銀子,又看了眼南宮乙,有些猶豫。

「嫌錢不夠嗎?」

姑娘趕緊搖頭,一把拿過銀子,低聲道:「那公子這幾天都有過來,卻沒叫姑娘,只要了一間空房。」

「要了一間空房?只有他自己嗎?」

「不是,他第一天來的時候,還帶了一個看起來喝醉了酒的公子。他們要了一間房,進去之後,過了好半天,就只有他一個人出來了。這幾日都是,他來了就進那間房,總是會在天亮前離開。也不知……也不知他們在裡面做些什麼……」紅衣姑娘露出了一副古怪的表情。

「他第一天來是哪一天?」

「好像是……前天?不對,是大前天,就是初一那天晚上。」

初一晚上,正是大哥婚禮那天。如果沒猜錯的話,那個看起來像是喝醉酒的人,應該就是被自己打傷的灰衣人。

南宮乙又問道:「那個醉酒的客人就一直待在屋裡沒有出來過嗎?還有沒有別人進去過?」

姑娘道:「他人出來我是沒看見,不過我們這兒的小丫頭蓮花會將一日三餐給他送進去。你說他們奇不奇怪,就像是來住店的,但為何不去住客棧,非要到我們尋芳閣來呢。」

南宮乙心道:「看來他們是想在這種地方掩人耳目,趁機療傷、密謀。」

他打發了姑娘,悄聲來到二人房間門口,想要探聽他們在說些什麼。但由於樓里人聲嘈雜,再加上他也不敢離得太近,只能模糊聽到「二哥」「魔教」「唐家」「秘籍」這些詞。不過還有一句話他清清楚楚地聽在耳中,只聽公孫幻道:「二哥,你的傷也好差不多了,是時候找下一個目標,讓其他門派給南宮家一些壓力。」

另一個聲音道:「七日之限就只剩下不到三天了,我們沒有必要在別人身上浪費時間。明日我就去找催命琵琶,直接對南宮家下手。」

南宮乙心裡一驚,這些命案果然是公孫家的陰謀,只是沒想到,魔教居然也有參與其中?「直接對南宮家下手」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們還想殺害自己家中的人?

南宮乙還沒來得及細想,便聽到房中有人出來的聲音。他趕緊躲進旁邊的另一間房,直到公孫幻走了有一陣子,他才離開了尋芳閣。

回家后,他雖覺得有些對不起大哥,卻還是去他那把他叫醒。

原來南宮甲也還沒有睡,他在等上官靈銖從蕭琴那回來。整個晚上,蕭琴的狀態都不是很穩定,一直迷迷糊糊說著夢話,上官靈銖不放心,便留下來照顧她。

南宮乙把剛剛打探到的消息都告訴了南宮甲。南宮甲聽了,自是十分震驚。此時夜已深,二人決定明天一早就去找父親說明情況。

就在南宮乙要離開的時候,上官靈銖回來了。

她見到南宮乙,連忙道:「二弟,你如果不累的話,就去看看蕭姑娘吧。她說了一晚上的夢話,雖然現在已經穩定下來了,但我想有個人陪著她會比較好。」

南宮乙聽了,道了聲謝,趕緊向蕭琴那奔去。

***

這一夜,南宮乙一直守在蕭琴床邊。她已經昏迷快兩天了,一直沒有清醒的跡象。

南宮乙坐在她床邊,握著她的手,時不時叫著她的名字。

而蕭琴卻迷迷糊糊地叫著「爹」、「娘」、「師父」,還有一個讓他覺得很戳心的名字——靈鈺。

上官靈鈺,一個在他和蕭琴之間跨不過去的人。

認識蕭琴,是因為上官靈鈺,愛上蕭琴,也是因為上官靈鈺。

上官靈鈺是南宮乙的同門師弟、親家的好兄弟,他們一直無話不談。但上官靈鈺從來沒有跟南宮乙說起過那個他最在意的人——蕭琴。

而南宮乙之所以會有罪惡感,也是因為上官靈鈺從未跟他提起過蕭琴,但他卻偷偷地知道了她的存在。

***

南宮乙十二歲拜入武當門下,那時小他一歲的上官靈鈺已經入門一年了。上官靈鈺的師父是武當掌門居正的師兄居賢道人。

上官四郎年紀雖小,但在整個武當山卻相當出名,大家都很喜歡這個俊朗聰明的師弟,在南宮乙入門前,他被認為是這一輩中最出色的弟子。

後來,南宮乙拜居正掌門為師,他憑藉南宮家更為深厚武學功底和爹娘的悉心調/教,沒多久就能與上官靈鈺打成平手。二人經常比試切磋,勝負各半,再加上同為世家公子、年少英雄,大家都稱他們為「武當雙傑」。

雖然經常會被放在一起比較,但二人惺惺相惜,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兄弟。上官靈鈺心高氣傲,又是從小被寵大的幺兒,有些天真的孩子氣。南宮乙雖然只比他大了一歲,但為人隨和謙讓,與世無爭,自帶閑散瀟洒的氣質,這讓上官靈鈺覺得他是個相處起來十分舒服的朋友。

十五歲那年,有一天二人比完劍,閑下來聊天時,上官靈鈺忽然有些害羞地問了南宮乙一個問題:「你有喜歡的姑娘嗎?」

二人雖然平時無話不談,但第一次聊起這種問題。南宮乙倒也不覺得奇怪,這個年齡的少年,自然開始想女人了。

南宮乙認真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卻也想不出這樣一個人來。但他知道,上官靈鈺這樣問,就說明他一定有。南宮乙不答反問,上官靈鈺卻支支吾吾,什麼都不肯說。

南宮乙沒有追問,其實他早就看出了些端倪。

他知道,上官靈鈺每半年都會回一趟家,跟著父親或大哥去外地游商。他十三歲那年從外面回來,雖然受了點小傷,但整個人看起來有些不一樣了。之後每半年的歸來,都讓南宮乙覺得他的變化在加深,時而歡喜時而惆悵,多愁善感起來。

南宮乙雖然看起來對什麼都是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但朋友的這種變化他卻看在眼裡。這傢伙,一定是在外面認識了姑娘,卻瞞著自己不肯說。

南宮乙表面不再追問,卻暗中觀察。

有幾日,他發現上官靈鈺白天時練功竟然打起了瞌睡,師父責問,他說是因為夜裡讀書熬夜了。幾個師兄弟都問他究竟看的什麼書這麼入迷,他卻臉紅不說,大家就更好奇了。居賢道人很生氣,罰他到後山面壁思過七日。

一日,南宮乙和幾個師兄弟趁上官靈鈺在後山面壁,偷偷溜進他的房間,想要找來令他難以入眠的書開開眼界。

上官靈鈺的屋內乾淨整潔,雖然不大,卻有個小書房。書架上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四書五經、諸子百家和若干史書,並沒有他們所想的那種書。

有個年長的師兄說,那種書一定藏在他的床頭枕下,幾人便又去上官靈鈺的床上翻來翻去。

南宮乙卻覺得上官靈鈺並不是那種會偷看禁書的人,便只在他的書房裡隨意看看,偶然瞥見他桌上一堆書中有一本似書非書小冊子。南宮乙有些好奇,抽出一個角來,只見封面上寫著「遇琴記」三個字,竟是上官靈鈺自己的筆記。

南宮乙忽然有了這樣的猜測,難道他夜裡並不是在讀書,而是自己在寫書?

難抵誘惑,南宮乙將這整本書抽出,翻開第一頁,只見上面這樣寫道:

「八月二十三日,雨,遇見命定之人。」

看到這一行字,南宮乙鬼使神差地將這本書藏進了衣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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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不於君指上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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