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白骨

第34章 白骨

入夜,南宮乙和蕭琴跟著蘇風琬來到了假山中的密室入口。

南宮乙向井內看去,說道:「如果你說的秘密就是這間密室的話,那我早已經知道了。」

蘇風琬道:「那你可知道這密室中的秘密?」

蕭琴道:「聽師妹說,這裡只有兩間密室,空空如也,別無他物。」

「那是她觀察的不夠仔細,你們隨我來。」

蘇風琬先跳入井中,點燃火折,南宮乙抱著蕭琴隨後而至。他見蘇風琬很熟練地開啟了機關,不禁問道:「你是怎麼知道這裡的?」

蘇風琬沒有回答他,卻對蕭琴道:「你還記得那日你和師妹從密道出來,在樹林里遇到我、郭師姐還有公孫幻的事情嗎?」

蕭琴道:「我自然記得。」

「這條密道,就是公孫幻告訴我們的。」

南宮乙更是不明白,「他怎麼會知道?」

「他怎麼知道的我不清楚,不過就憑公孫家對你們家很多秘密的了解,我猜想你們家一定有姦細。」

「姦細?!」南宮乙大為震驚。

「而且我猜想,這個姦細應該是你娘的親信。」

蘇風琬帶著二人進了密道,直接走向左邊的密室。

蕭琴記得上次從這裡離開前,就在這間屋子裡遇到了被囚的郭風琪。而此時密室中的人已經不見了。

「你師姐郭風琪已經被救出去了?」

蘇風琬點頭道:「不錯,就在你受傷之前的那天晚上,我從樹林的密道進來,救走了師姐。之後我又多次在深夜進入密室,打探其中的秘密。因為我相信南宮夫人費盡心思打造的密室,不可能只用來關人這麼簡單。」

蕭琴環顧密室,除了一張靠牆的石床,再沒有其他東西。她摸著光華的床面,道:「難不成這裡還有機關?」

蘇風琬道:「你說對了,不過這機關之下,可不是什麼好玩的東西。你們都要做好心理準備,尤其是二公子,可不要被嚇到。」

南宮乙道:「你不要故弄玄虛了,我倒想瞧瞧這裡有什麼能嚇到我。」

「那你的劍借我一用。」

她見南宮乙一臉警惕,改口道:「算了,我知道你對我不放心,還是你自己來吧。你把劍拔出來,插入石床與地面的縫隙之中,觸碰到一個類似金屬的東西,就可以啟動機關了。」

南宮乙照她所說,將劍身從縫隙中插入,晃動了幾下,果然感覺到觸碰到了什麼東西。突然之間,一尺高的石床竟緩緩升起,床下的地面露出了一個比床面稍小一周的坑洞。

南宮乙微驚,向洞裡面看去,借著昏暗的火折光,他隱隱約約看到一些散落的白色東西,俯身仔細看時,不禁倒吸一口涼氣,趕緊站起身來,向後退了兩步。

蕭琴見他驚出一頭冷汗,忍不住問道:「裡面是什麼?」

南宮乙還不能平靜下來,深吸了幾口氣,聲音微顫道:「你最好,不要看。」

蕭琴更加好奇了,她俯身湊近,便聞到一股腐爛的惡臭味,但更讓她噁心、驚懼的是,坑中竟橫七豎八地散著五六具屍骨。

這一看便知是人的屍體,其中大部分都已經化為白骨,只是最上面那具還有些血肉的痕迹,模樣、味道都令人作嘔。

重傷未愈的蕭琴受到這般衝擊,不禁腦袋一暈,腿下一軟。

南宮乙見蕭琴身子有些不穩,連忙將她扶住,攬入懷中。

「這究竟是什麼?」南宮乙沉聲問道。

「如你所見,都是屍骨。」

蘇風琬又向坑內瞥了一眼,遠離了兩步,接著道:「一開始我也被嚇得不輕,冷靜下來,我下到坑中仔細查看。一共六具屍骨,其中有一具未完全白骨化,估計死後應該不到一年。這六具屍體都是年輕女性,身邊散落一些陪葬之物,有笛子,也有竹簫。我推斷,這些姑娘都是我教中人。」

南宮乙和蕭琴都大為震驚,尤其是南宮乙,他無法理解為何母親所造密室之中,竟有六具魔教中人的屍體,他不願意相信這個猜測。

「你為何這麼推斷?難道就是因為這些屍體身旁有樂器嗎?」

蘇風琬道:「這自然是原因之一。而更重要的是,我教這些年失蹤的教眾人數,剛好有六人。」

「你們連這個也查得這麼清楚?」

「你可能不太了解,成為我教中人有十分嚴格的規矩,其中一項就是刺青。所有入教的女子,都會在身體較為私密之處刺上一種樂器,終生無法消抹。為了對教眾進行管理,入教之時都會將每個人的信息記錄下來,每年進行盤點。我教除了三大護教,還有四大長老負責教中各類事務,管人就是其中重要的一項。教中每年都會有弟子失蹤,有些人能夠憑藉身上的刺青找到,有些人卻再也沒有了消息。這些年查無所獲的弟子,剛好有六個人。」

蕭琴聽了,不禁讚歎道:「沒想到仙樂教竟管理得如此嚴密。」

蘇風琬道:「蕭姑娘,你對你娘曾經執掌的武林第一教派有什麼懷疑嗎?我教雖然都是女流之輩,但做起事來不比那些男人差。你若有時間,我會跟你說上三天三夜。」

蕭琴被她說得有些感興趣,問道:「這麼說,你身上也有一個琵琶的刺青?」

蘇風琬笑道:「當然,你若感興趣,無人之時我可以給你瞧瞧。」

蕭琴對蘇風琬身上的刺青也不是很感興趣,只是想到母親也仙樂教的人,她身上一定也有刺青,但自己從未見過。看來只能回家問父親了。

南宮乙打斷她們的對話,不解道:「就算你的猜測是真的,那為何你教中人會出現在我家?」

蘇風琬道:「這個我也不解,可能只有問你娘才知道了。」

蕭琴思索片刻,道:「我猜就是你娘將仙樂教的人抓來的。」

「什麼意思?」

「你娘曾跟我說過,她有『請』仙樂教的人來家中『做客』,向她們打聽她師兄的下落,也就是江雲生的親生父親江南雁。估計打聽未果,又不能將她們放了或是棄屍野外,就只能把她們丟在這裡。我想如果郭風琪沒有被救出去的話,那下一個進去的人可能就是她了。」

南宮乙聽了蕭琴這番話,腦子裡一片混亂,他不相信母親會如此殘忍,更不明白她為何要這樣做。

蘇風琬扳動了床下的機關,讓石床落下來,接著道:「關於你娘為什麼會這樣做,我們之後再說,我帶你們再看些好東西。二公子,你看到這屋頂四角各有一個突出來的三角形石塊嗎?」

二人隨著蘇風琬的手向上望去,果然發現四個頂角各有一個約二尺厚的三角石塊凸出來。

「我一開始以為是裝飾,但一想密室何須這種東西,便飛身上去查看。我發現這些石塊十分光滑,與牆體本身並非一體。想到啟動石床的機關,我便將劍身插入石塊與牆之間的縫隙中,四個角都試了一遍,奇妙的事情就發生了。」

南宮乙按照蘇風琬所說,依次將劍身插入四個石縫,果然每一處都會觸碰到鐵柱一樣的機關。四個機關依次啟動后,竟發現里牆左上角的石塊緩緩降落了下來,最終露出了一截石梯。

原來密室之上,別有洞天。

三人沿著石梯向上而行,進入了上方一間更小一些的密室。此處空間不大,南宮乙站直身子,伸手就能觸及屋頂。

密室里擺放了五個大箱子,箱蓋扣下來,卻都未上鎖。蕭琴鼻子靈敏,聞出了一股金屬的味道,她猜想,這裡八成就是公孫家和仙樂教想要得到的寶藏。

「這些箱子你都打開看過了?」蕭琴問蘇風琬。

蘇風琬道:「你可以自己打開來看看。」

南宮乙並未猶豫,用劍身將箱蓋一一挑開,當即愣住了。

其中四個箱子里裝的都是金銀珠寶,數量多的驚人。儘管南宮乙知道自己家財不薄,卻從未見過如此多的金銀擺在面前。

不過剩下的一個箱子卻是空的。

蕭琴見蘇風琬手中一直擺弄著那支金笛,便道:「最後一個箱子空空如也,裡面的東西不會被你拿走了吧?難道就是你手中的笛子?」

蘇風琬頗為讚許地點了點頭,道:「你真聰明,就是這隻笛子。二十三年前,本教和奪命先生做了一筆買賣,途中卻被六個武功高手攔截。三大護教一死兩傷,大量財物都落入這六人手中,而狂笛的金笛也不知所蹤。不過那六人也有傷亡,死了一個,被擒了一個,剩下幾人也傷的不輕。二公子,你娘就是這六人之一。」

這段往事,蕭琴聽南宮夫人講過,她沒想到蘇風琬這個年紀的弟子也會知道。

「你說的被擒的那個人,現在還在仙樂教中?」

「不錯,就在教中地牢。剛剛你說那人是南宮夫人的舊情人?難怪她這些年一直在打我教弟子的主意,原來是為了打探江南雁的下落。」

南宮乙雖然還有很多細節不清楚,但也大概知道了當年的事情和母親建這個密室的目的。而眼前這幾箱財物,想必就是當年他們的戰利品了吧。

蕭琴還有一事不解,問道:「當年仙樂教究竟和奪命先生做了一筆什麼買賣?竟然要花這麼多銀子。」

蘇風琬道:「這些銀子不是仙樂教的,而是奪命先生的,是我教用一百顆延年丹和配製秘方換來的。要知道,延年丹是本教三大鎮教之寶之一,換來這點金銀也不算什麼。只是剛把貨物交出,轉眼就被劫財,讓本教人財兩失。我懷疑是奪命先生出賣了我們。」

「奪命先生是江湖上有名的惡盜,仙樂教為何會跟他做買賣?」

「因為他有錢啊。仙樂教最缺錢了,教中都是漂亮的姑娘,女人愛打扮,胭脂水粉、首飾衣物都需要錢。而本教最引以為豪的丹藥,都需要上等的藥材才能煉製,這是最花錢的地方。奪命先生想長生不老,這些錢對他來說也不算什麼。」

「延年丹可以讓人長生不老?」南宮乙有些不信。

蘇風琬輕笑一聲,道:「人怎麼可能長生不老,只不過延年丹可以減緩衰老。我師父已經快五十歲了,但看起來也就三十齣頭,你說神不神奇?」

蕭琴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蘇風琬,問道:「你那今年多大了?」

蘇風琬怔了一下,隨即咯咯一笑,道:「你不會以為我是服用了延年丹的老女人吧?我才十九歲,比你大不了多少。」

蕭琴一撇嘴,又問道:「那仙樂教的另外兩大鎮教之寶是什麼?」

蘇風琬猶豫了片刻,道:「這也不算多大的秘密,另外兩件一個仙樂心法,教中之人口口相傳;另外一個就是《琴瑟和鳴》秘籍,只不過有一部分不在我們手上。蕭姑娘,你對我教之事再不清楚,也該知道這幾樣東西吧。」

聽到《琴瑟和鳴》,南宮乙心中一緊,他想起前幾日父親拿出的那本《琴瑟和鳴》上卷,果真就是仙樂教所要之物。

這些東西蕭琴自然知道,這是母親跟她提及過為數不多的關於仙樂教的事情。

「聽你的話,你對仙樂教大大小小的事情了如指掌。以你的年紀,入教時間應該不久,為何會知道這麼多?」

蘇風琬搖頭道:「你錯了,我生在仙樂教,娘就是教中人,雖然她已經不在了。我承蒙催命琵琶看得起,拜她為師,又得小狂笛駱秋涼的喜愛,與她為友,對教中之事自然比一般人清楚。而且想要復興本教,不了解這些怎麼行。」

蕭琴沒想到,她在教中竟如此之久。

「你口口聲聲說要復興仙樂教,究竟打算怎麼做?」

「自然是三大護教再度聯手,重振仙樂教。」蘇風琬的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

蕭琴微微一笑,盡量不讓自己表現得過於驚愕。

「具體要怎麼做?」

蘇風琬指著幾箱財物道:「眼前的這些金銀便是我們的資本,這本來就是屬於我們的東西,何必要和公孫家平分?如今我找到了你,只要你答應回教,你就是名正言順的魔琴。而狂笛並未失蹤,催命琵琶也尚在,三大護教聯手,還有辦不成的事情嗎?」

蕭琴瞧她說的興奮,不禁問道:「這些都是你的想法,還是你師父的意思?」

「復興仙樂教,是所有教眾的想法,自然也是師父的想法。當然,關於如何達成這一目的,我自然也有自己的想法。」

「那狂笛並未失蹤和想讓我回教這兩件事,你師父知道嗎?」

蘇風琬猶豫了一下,「如果時機成熟,我自然會跟師父提起。」

見她閃爍其詞,蕭琴心下瞭然。說到底這些都是她的一廂情願,表面上說想要復興仙樂教,說不定是想通過拉攏自己和狂笛,對冷冰凝取而代之。

一旁南宮乙忍不住插口道:「你這樣當著我一個外人說些話,是不是小瞧了我?」

蘇風琬連忙道:「怎麼會,我這是為了取得你的信任。其實仙樂教復興,又與其他人何干?都說我們為惡江湖,其實就是你們男人看不慣女人風光,把我們當另類。江湖各門各派,誰還沒幾個敗類、殺過幾個人,為何偏盯住我們不放。都說魔樂害人,但這與用劍、用刀殺人有什麼區別。二公子,你說說,相比於公孫家的惡,相比於你娘對我教中人的殘忍,我們所做的事情又算得了什麼呢?」

這番話竟讓南宮乙啞口無言。其實他年齡尚小,根本不知道仙樂教威風的那些年究竟做了什麼惡事,只是聽長輩們說她們是魔教中人,用魔樂害人,所作所為令武林正派人士不齒。

如今他知道了公孫家的陰謀,知道了母親建造密室的秘密,才發現所謂名門正派也並非都是善類。

但是要讓他馬上對仙樂教改觀,任憑她們奪走財物東山再起,卻也很難做到。

南宮乙正色道:「我並不會幫你做任何事,更不會跟你們聯手對付公孫家。這些財物是我娘的東西,或許這是一筆不義之財,但我也不會讓你在我面前把它們帶走。多謝你告訴我這些,但這不能成為我幫你、或者你勉強琴兒入教的理由。」

蘇風琬聽他態度堅決,便轉向蕭琴,道:「蕭姑娘,你怎麼說?難道你對你娘待了二十幾年的仙樂教一點都不感興趣嗎?哪怕只是去看一眼,比如你娘住過的屋子,她彈過的琴,還有和她一起生活過的人。」

蘇風琬之前說的話,雖然讓蕭琴很好奇,但她一直沒有心動。不過剛剛這句卻讓她十分動搖,她的確想看看娘曾經住過二十幾年的地方究竟是什麼樣子。

正猶豫,蕭琴忽然聽到下面有些動靜,低聲道:「有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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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不於君指上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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