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問心有愧
三人落入一片黑暗之中。
蕭琴在最下面,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身子就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即便只有不到一丈的距離,觸碰到地面的傷口也如撕裂般疼痛,痛得她忍不住「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南宮乙擔心壓到蕭琴,在空中迅速翻身,壓向手中抓住的惜淚。就在落地的一瞬,他點了惜淚身上幾處穴道,將她制住,點昏過去。
南宮乙摸出身上的火折,點亮后,趕緊去查看蕭琴的狀況。剛剛那一聲痛叫,讓他擔心不已。
他見蕭琴一臉痛苦地躺在地上,額頭滿是汗珠,呼吸有些短促,想必剛剛落地瞬間觸碰了傷口。
他將蕭琴輕輕扶起,摸了一下她的后腰,但隔著衣服看不出異樣,便道:「琴兒,不是我有意冒犯,我需要解開你的衣服,看一下傷口是否又流血了。」
蕭琴吃力地點了點頭,任由南宮乙將她的衣服掀開。好在紗布綁的嚴實,並未有血跡滲出。但不知怎地,蕭琴的身子卻抖得厲害,觸碰雙手,有些冰冷之感。
「琴兒,你感覺怎麼樣?」
「傷……傷口好疼,有些難受。」
南宮乙觀察了一下四周的情況,狹長的空間似乎是一條暗道,火折光微弱,看不清前方通往何處。他不禁一陣焦躁,家中密室、密道一個接一個,不知到底還有多少秘密。而抬頭望去,也找不到剛剛落下來的入口,甚至連上面的聲音都聽不到。
但他現在沒有閑暇去想這個問題,扶住身子發抖的蕭琴,將她的左手抵在自己的掌心,盤膝運功,將自己的內力緩緩輸入蕭琴體內。
真氣遊走,南宮乙以武當所修純陽無極功將一股至剛之氣輸入蕭琴體內,試圖驅散她體內的寒氣。起初蕭琴有些抗拒,不願接受南宮乙的內力,但純陽之氣剛猛之至,頃刻間將她體內的寒意一掃而盡,讓她覺得好不舒服。於是蕭琴漸漸放鬆下來,任由南宮乙的真氣進入自己體內。
不過蕭琴知道,這種直接輸入真氣的療傷之法,會讓南宮乙元氣大傷。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她覺得自己的身體不再發抖,便立刻撤掌,讓南宮乙停歇下來。
南宮乙見蕭琴臉色恢復了些紅潤,這才安心。鬆了口氣后,他竟覺身子有些支撐不住,靠坐在了牆壁上。這兩天他一直奔波未睡,此時又消耗了一波真氣,疲憊感陡然而生,席捲全身。
蕭琴看著南宮乙有些疲倦的臉,聽著他深長的呼吸聲,內心既感激又愧疚,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麼。
「你……」
南宮乙微微一笑,道:「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你的傷口還疼嗎?要不要靠過來?」
南宮乙伸出手,想讓蕭琴靠坐在他的懷中。
蕭琴儘管有些難受,但還是搖了搖頭,道:「沒關係,你已經很累了。」
南宮乙略顯失望地把手放下,仰頭抵在牆上,深深地嘆了口氣,道:「這兩天發生的事,感覺就像是做了場夢,既想夢醒,又不想醒來。如果只有一半是真的,那該多好。」
蕭琴知道,南宮家的命案、南宮夫人的秘密,對於他來說都是不小的打擊。不過還有一事,蕭琴知道一定會讓南宮乙更加煩心,但她不得不問。
「有件事,你能不能告訴我真相?」
「什麼?」
「你三弟為何要殺我?你究竟是怎麼救了我?」
南宮乙這才意識到,整件事的原委都沒有跟蕭琴說過。
「雲生哥被害了,現場留下了刻有你名字的匕首,我娘懷疑是你做的,便和三弟帶了些人伏擊了你。等我趕到時,你已經……」
南宮乙說的很平靜,甚至有些麻木。他見蕭琴一臉震驚,又道:「我相信不是你做的,也不是你師妹做的,當時的一些事情,我已經從你師父那了解到了。」
蕭琴吃驚不已,「我師父?你有見過她?」
南宮乙將那日在母親房中發生的事情講給蕭琴聽,她聽后張口結舌,半天無語。
「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
苦笑過後,南宮乙又嘆了口氣,道:「哎,腦子好亂,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是多麼無能為力……你知道嗎,我一直以為自己很完美。出身武林世家,師父是武當掌門,武功人品自詡一流,被長輩們視為我這一輩的翹楚。我身邊,上有為父分擔家事的大哥,下有為母解憂的弟妹,更有惺惺相惜的知己靈鈺。我從來不覺得自己缺什麼,對身邊的事物也沒什麼追求。可是,自從遇見你之後,一切都變了……」
南宮乙滿眼愛意地看著蕭琴,但他的話卻讓蕭琴緊張了起來。
「變了?是變好,還是變壞了?」
「都不是……你讓我產生了慾望,讓我意識到我並非如自己所認為的那般正直善良、光明磊落。」
蕭琴身子一顫,她不明白南宮乙為何會這樣說。
「而最近更是發現,我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家人。雖然我之前也覺得雲生哥行為有些不撿,但男人風流無罪,只要我潔身自好,何必去管別人的作為。卻沒想到他害得你師妹失去親人,最終被害或許只是自食惡果……還有我娘,我可能從來都沒有了解過她,比起我,她更信任三弟。她一直忘不了之前的男人,為了打聽他的下落,竟對魔教的人如此殘忍。我知道,作為兒子,我不該指責她的做法,但她這樣做,跟武林中人所不齒的魔教又有什麼區別呢?更不用說她對你痛下殺手,差點害你喪命……」
南宮乙的眼睛無神地盯著對面的牆壁,這是蕭琴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脆弱無力又略帶頹氣的表情。不知為何,蕭琴覺得很難過、很揪心,但同時又很動心。她不禁伸手握住南宮乙搭在膝蓋上的手,輕聲喚了句「君意」。
南宮乙胸口一熱,反手握住蕭琴的手,垂頭道:「跟靈鈺比,我覺得自己很不堪……」
蕭琴的手微顫,不解道:「為什麼要跟靈鈺比?只要自己問心無愧,別人做了什麼,有那麼重要嗎?」
「可是,我問心有愧呀。」南宮乙沖蕭琴無奈一笑。
「你……你究竟有什麼愧?為什麼說遇見我之後,就覺得自己變了?是因為我是魔琴的女兒而讓你感到為難嗎?」蕭琴的語氣充滿了不安和委屈。
南宮乙坐直了身子,緊緊握住蕭琴的手,搖頭道:「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而是……是男人之間的一些秘密。我所說的有愧、不堪,完全都是自己的問題,現在還不能告訴你,更不敢告訴你。」
雖然依舊不解,但蕭琴沒有繼續追問,她將另一隻手也搭在南宮乙的手上,眼中閃爍著些許溫柔的淚光,堅定而略帶羞澀地道:「我不管你有什麼秘密,但我希望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對於我來說,我很感激你,你幾次救我性命,還說什麼……喜歡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我不覺得你有對不起別人。」
南宮乙笑道:「那你希望是真的還是假的?」
蕭琴紅著臉,輕咬著嘴唇低聲道:「我不知道,從來沒有人對我說過這樣的話……」
南宮乙的臉湊近了一些,「如果是真的,你會覺得討厭嗎?」
「你……只要不突然胡來,就不會討厭……」
南宮乙鬆開了蕭琴的手,手臂環到她腰間輕輕將她攬住,低聲道:「好,我不突然胡來,想做什麼,我都會提前跟你說。」
他拾起地上的火折,輕輕一吹,二人便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蕭琴一驚,「你這是做什麼?」
南宮乙在她耳邊輕聲道:「我想吻你。」
他攬在蕭琴腰間的手慢慢向上遊走,滑過後頸,插入了蕭琴烏黑濃密的長發之中。
蕭琴本就感官就比常人靈敏許多,如今在一片黑暗中,身體各處變得更加敏感。她腦海中回蕩著南宮乙那句「我想吻你」,除此之外大腦一片空白,感受到南宮乙的手掌托住自己的頭,整個身子都在向這邊靠近。
蕭琴身子微顫,卻一動不敢動,直到臉部感受到了南宮乙的呼吸,才下意識地向後退縮了一下。
但南宮乙並不想給蕭琴逃走的機會,手上輕微用力,將蕭琴想要側離的臉轉向自己。
蕭琴忽覺額頭一熱,緊接著是眼皮、臉頰、鼻子,溫柔又略帶濕潤雙唇如蜻蜓點水般在臉上親吻著,最終落在了在她的唇上。
就在四唇相接的那一刻,蕭琴感覺到南宮乙的手更加用力地抓著自己的頭髮。
與第一次極具侵犯感的強吻不同,這次的吻溫柔而綿長。
黑暗之中,四下寂靜,二人親吻、喘息之聲都能聽得清清楚楚,這讓蕭琴覺得又是羞恥又是興奮。她無力推開南宮乙,懸在半空中的雙手無所適從,最終胡亂抓住了南宮乙的胳膊。
沒有掙扎,表示不拒絕;嚶嚀**,全都是誘惑。
蕭琴的被動,反而讓南宮乙吻得更加熱切、深情。他知道,這一吻過後,便無法回頭。有那麼一瞬,他腦海中閃過上官靈鈺、魔琴、母親、薛冰艷、江雲生這些一直困擾他的人。但他決定,從此之後不再猶豫。即便罪惡、愧疚與不安會伴隨一生,他也不會放手。
直到蕭琴呼吸變得有些困難,動作牽動了傷口,南宮乙這才不舍地放開了她。
乾熱的密室中,二人急促的喘息對於南宮乙來說,簡直就是點燃慾望的火把。但他必須極力剋制自己,不能再進行下去了。
他沒有點亮火折,也沒有再說一句話,抱著蕭琴靠在牆上。強行鎮定后,眼皮終於撐不住了,他閉上眼睛,呼吸逐漸平穩。
蕭琴滾燙的臉貼在南宮乙有節奏起伏的胸口上,受了傷的她沒有辦法讓自己快速平復,一顆心躁動不已。
明明才認識幾天,明明對他幾乎不了解,但蕭琴彷彿已將自己最珍視的東西都交付給了他一樣,對他有一種莫名的依賴感。
不知身在何處,不知前路何途。此刻,在一片漆黑之中,蕭琴依偎在南宮乙的懷中,感覺到格外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