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見

第七章見

包松才見到兒子的時候，兒子與一個陌生的女孩摟著肩膀走著。一個陌生的女孩。包松才臉上的笑意一閃而逝。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嚴父應有的表情。

「小哲，你爸爸來了。」司空墨高興的喊著。

「爸爸。」

「恩。跟我去吃飯。這位同學也一起來吧。」包松才並不知道該怎麼稱呼眼前的女孩。料想，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像自己兒子這般的榆木腦袋，必定是從身邊下手，那就是同學了。包良哲也沒有多做介紹，就自顧自的坐上了計程車。

「叔叔好。」柯曉輕輕的叫喚了一聲，也上了車。急急忙忙的樣子，倒是讓包松才略有得意的揚了揚頭。

計程車歡快的飛舞著，兩旁的景色，在柯曉的羞視下，倒去消失。

包良哲去鐵樹報社面試。一切都很順利。本科畢業，是進入報社的有力保證。小哲也沒有什麼頭緒。本想當教師。可上了這麼多年學，發現教師這個職業並沒有原先預想的那麼神聖。於是，他只好轉而求其次，想當個記者。曝光曝光，還能伸張正義。

柯曉是個女人。中文系畢業。當個秘書，自然是手到擒來。面試她的是個面無表情的女人。面試結束后，甚至告訴她，明天就可以來上班。而那個面無表情的女人，正好缺個秘書。

包松才從倒車鏡里，不時的觀察著柯曉。柯曉自然是不知道的。而包松才在觀察柯曉的同時，包良哲在觀察著他。包松才，也是不知道的。包良哲在觀察著包松才的同時，司空墨也在觀察著包良哲與包松才。這些，他們兩也是不知道的。

柯曉只是在尷尬的看著窗外的時候，感受到來自身後的注視。對於女人這類似第六感的直覺。車上所有的男人，都是不知道的。柯曉以為包良哲在偷看她，她立馬惡作劇的猛回頭。

包松才迅速的將頭轉向右車窗，佯裝看著窗外的景色。包良哲一時間也誤以為老頭子看到了自己，有些小慌張的不知所措的將頭轉向了左手邊。而此時，柯曉與他的臉，靠得很近。兩人似乎都可以聞到對方口鼻中吐露出的氣息。兩人同時愣住了，眼中都有著不小的驚慌。

司空墨從倒車鏡里注視著全車內。他先是看到了包松才的急促舉動，又看到了包良哲的恍惚轉頭。直到看到了包良哲與柯曉如此之間的距離是那麼的曖昧。他腦子裡有些小興奮：這小哲！

「咳咳！」咳嗽了兩聲，他若無其事的開著車，心裡樂開了花。他以為他知道了柯曉與包良哲剛才的距離，就算是知道了一切。包松才以為後座的小丫頭看穿了他的意圖。包良哲以為包松才一直都知道自己在看他。而柯曉以為，剛才腦後那兩道炙熱的光，正是小哲那迷糊的眼睛發出的。

在司空墨發出咳嗽的聲響后，小哲果斷的看向了右窗外。柯曉則迅速的癟了癟嘴，繼續羞澀的看著左窗外。柯曉的臉上，紅霞飛舞。包良哲的臉上，不明所以。包松才微微搖著頭：現在的小把戲，鬼精鬼精的。老了老了。

包松才並沒有時間租房子。他的行李都放在了眾人賓館。賓館靠著城隍廟。包松才是打算在此多住幾日。萬一一時半會找不到店面，還可以在晚間出來散散步。

司空墨早就跟包松才說，小哲在這個城市已經租了房子。今天才搬的家。但包松才就是不肯去眾人賓館拿行李。等見到小哲之後，他覺得自己的想法還是對的。兒子長大了，自己此時過去，確實不合適。心中則暗想著：兒子有出息了。

就這樣，一行四人來到了包良哲的新家。包良哲什麼炊事工具都沒有買。包松才才不在意。說是去房東家看看。

包松才去了十分鐘，用一根煙，跟對方借來了煤氣罐以及鍋碗瓢盆。包松才婉拒了房東家的電磁爐，他習慣用煤氣灶燒飯。

「我出去買菜。」包松才說完，就出門了。可不消一會，他又回來了。

「司空墨，來，帶我去。我不認得路。」

「好嘞！」司空墨一聽說有吃的，當然跑的比誰都快。

在關門的瞬間，包松才回頭看了兒子一眼。包良哲看到了老頭子的眼神，同時回敬了一個恥笑的眼神。

屋中陷入了有史以來第一次不尋常的平靜。

「看不看電視？」小哲弱弱的問著，自顧自的打開了電視。柯曉租的這個地方。有電視，有冰箱，有衛生間。就是沒有炊事工具。電視與冰箱是跟房東協商好，才裝的。房子是老式房子。房東說，廚房已經被上上任房客弄壞。原因不詳。房租500元。自從廚房裡沒有了炊事工具，房子的租金，才從原先的1000元降下來。房東說，此後租給應屆畢業的大學生，反正大學生又不會做飯。房東說的頭頭是道，柯曉也就相信了。

小哲開了電視，柯曉也就靜靜地看著不說話。氣氛再度陷入尷尬。女漢子此時渾然不知，包松才關門的一剎那的眼神代表著什麼。

小哲倒是憋不住了。

「純爺們。」柯曉像是沒有聽到小哲的話。柯曉自從見到包松才的一剎那，就有些走神。她很慌亂，這算是怎麼回事。

「女漢子。」小哲繼續叫著。

「額。你敢不敢再叫一次。」柯曉這次，總算是聽見了。

「別急。先聽我把話說完。」

「放。」柯曉沒好氣的說道。要不是這小子不提前打個招呼，也不至於弄得她現在如此的進退兩難。她要是早知道小哲的爸爸會來，她今天就不會到這來。這麼唐突的見面，要不是她成天嘻嘻哈哈的，必定會在包松才的腦中留下極差的印象。就算是好朋友，包松才看見了她被包良哲搭著肩，會不會認為她這個女人很隨便。如果不是好朋友，算是女朋友的話。就在這樣的情況下，醜媳婦見了光頭公公，時間上也不對，唐突，還是唐突。現在走，會不會顯得特別沒禮貌。剛才的所有鎮定，都是假裝的。她小拳頭拽得緊緊地，忽又極其快速的鬆開：我這是在想什麼啊。恰巧這個時候，她聽到了那句，「女漢子」。她鬆開的小手，又緊握成拳，平放到胸前，肘部正對著小哲的右肩。包松才半躺在那裡，沒個正型。

「恩。我家老頭子好像對你比較滿意。要不要考慮不做女漢子，做咱家賤內。」包良哲戲謔的說著。

「賤內你妹。你爸不在。我就明說了。我一直懷疑你是背背。大學里，那麼多的女孩你不追。到現在跟老娘開這種玩笑。快說，你究竟是鬧哪樣？信不信，老娘我打斷你第三條腿。以後不要隨便跟老娘勾肩搭背。老娘的好名聲，都被你小子給敗壞了。」柯曉咬牙切齒的說著。她一直覺得，與包良哲保持現在的關係挺好的。她從未想過當小哲的女朋友。她只想有這麼一個哥們，一個大哥哥。她就像是一個小妹妹般，需要有一個大哥哥長久陪伴。

「純爺們霸氣側漏了吧。不說了，等下嘗嘗老頭子的手藝。」包良哲只是為了證實自己的一絲猜測。在得知柯曉並沒有那方面的意思后，他暢快極了。他也覺得現在的關係很好。誰說男女之間就沒有真正的友誼的，咱這就是！

半個小時后，包松才總算是回來了。柯曉提議要去廚房幫忙，被包松才一口回絕了。

「不用不用，來的都是客。哪有客人動手的道理。柯同學，你就去看看電視。」包松才的臉上透露著堅毅。而柯曉被他的光頭閃的有些晃眼，加上些許極力掩飾的尷尬，也就退出了廚房，加入了司空墨與小哲的聊天中。只做傾聽者，不言語。一會兒隨著他們的談話，嘴角微微翹起。一會聞到廚房傳來的香味，暗自讚歎：叔叔燒的菜好香啊。

「現在的女孩子啊！」在柯曉並沒有堅持就退出了廚房后，包松才微微搖了搖頭，又釋然的點了點頭：這個胖閨女，人還是不錯的。現在又有幾個閨女會做飯呢。若是柯曉能聽到包松才的心裡話，必定會站出來反駁：我胖，胖你妹。我是臉圓，嬰兒肥好吧。

當飯菜都上了桌。四人圍著桌子吃飯，其餘三人都稱讚包松才的手藝精良，能比得上大廚。包松才不斷的與司空墨交談，基本上是詢問這幾年，司空墨的生活，還有司空墨與小哲在南京見面后的事情。兩人侃侃而談。而小哲則像極了被抱養來的孩子，完全插不上嘴，也不想插嘴。柯曉則成了陌生人，尷尬的完全融入不了氣氛。

晚餐就這麼的愉快的吃完了。包松才要回賓館。司空墨要回住處。

正在柯曉進退兩難的時候，她手機響了。

「柯曉，現在就來公司。」是那個面無表情的女人打來的電話。

「額。任經理，現在是下班時間啊。我不是明天才正式上班么？」柯曉很緊張，慢慢的說著，生怕說錯了什麼。

「現在就來。有特殊情況。」手機那頭的聲音不容置疑。

「額。好。我跟朋友正在聚會。我跟他們交代一下。」柯曉考慮了一下，還是決定現在就去。

柯曉簡單的跟眾人說了情況，就上了另外一輛計程車。

包松才坐著司空墨的計程車走後，房子里，就剩下了小哲一人。他若無其事的看著電視，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柯曉坐著計程車，心裡急著哩。可車還沒有開到公司，她的手機又響了。

「任經理，我馬上就到，快了。」一看是那個面無表情的女人的電話，她趕緊說道。

「不用來了。明天來上班。」那女人剛說完，就掛斷了電話。柯曉有些錯愕的聽著手機里傳來的嘟嘟聲。心中氣得哩。

她趕緊讓司機掉頭。她的家就在小哲租住的房子附近。

「還好，她沒有說，明天都不用來了。」柯曉輕聲的自言自語，傻傻的看著車窗外。

第二天．包良哲迅速起床。洗臉刷牙一瞬間。一看頭髮亂糟糟，他趕緊洗頭。洗完后，在毛巾上蹭了幾秒鐘，就出了衛生間。他手摸褲袋，手機，錢，鑰匙都在，就出了門。

路上買了早點，擠上公交車。

到了報社。他找到了昨天的面試官。

「恩。來得正好。去外面幫幫忙。」坐在辦公室的賀雲斌很年輕。明面上，他始終不肯承認是這家報社老闆的兒子。其實私底下，大家都知道。

包良哲剛來到這裡，當然不清楚賀雲斌的身份。他應了聲。便出去了。

他像個無頭蒼蠅一般，到處亂撞。

「那個新來的，過來。」一個西裝革履，系著粉紅色領帶的中年人，一邊大叫著，一邊向小哲招手。

「額，是叫我么。」小哲有些迷糊。他慢慢的，有些猶豫的走到那個中年人身邊。

「當然是叫你。這裡除了你，還有誰是新來的。去，幫我把這份文件複印下。快。」中年人說完，又低頭忙活了。好似站在面前的小哲，如同塵埃般，肉眼無法辨識。

小哲繼續迷糊的走著。他剛來報社，哪知道複印機在哪裡。他只好問那些同事。印表機在報社的另一頭。當他找到那台印表機的時候，中年人已經站在那裡等著了。

「不是叫你快點么。速度怎麼這麼慢。我都等你半天了。拿來，我自己來。」中年人的語氣中，有著明顯的不耐煩。快速的從小哲手中搶走原稿。自顧自的複印起來。

小哲杵在那裡。眼看著中年人將原稿複印了三份。中年人複印完之後，再也沒有多看他一眼，頭也不回的走了。

「新來的，幫我將這個材料送給賀主任。」在再次聽到有人喊叫新來的，他立馬就轉身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在看到以為年輕的女人向他招手時，算是找到了聲音的源頭。

這女人身上的香味很濃。新潮的衣服包裹不住那妖嬈的身材。大波浪，睫毛很長，只怕是假的。亮唇，肯定是塗了唇彩。五官整體感覺很妖，很醉人。炫目的短褲，誇張的腰帶。黑色高跟鞋很亮，亮的彷彿可以一窺裙底。

興許報社的其他地方，小哲不認識路。可這賀主任的辦公室，他還是知道的。這個女人的全景，在他的眼中，一閃而過。

「咦！」在小哲轉身離去時，女人的嘴裡輕呼了一聲。很少有新人在她面前不失魂落魄。她略顯怪異的挑了挑眉頭：有意思。

他很快便來到了賀雲斌的辦公室。

「主任，這是文件。」小哲將文件遞給賀雲斌，就要推門而出。

「回來。以後像這種文件，你得先過目。類似這樣的文件。直接扔了吧。」賀雲斌一聞到文件上傳來的香味，就知道這文件必定是上官珍珍的。

小哲不明所以，木訥的出了門。繼續到處晃悠著。

「新來的，幫我打個文件。」

「新來的，幫我拿點A4紙來。」

「新來的，衛生間里堵住了，去幫忙。快！」

「新來的……」

興弘出租公司。

「任經理。需要我做什麼。您儘管吩咐。」柯曉杵在那裡已經一個多小時了。

任墨依舊面無表情，可她總算是說了一句話。

「去開計程車。」

這句簡單而直接的話，在柯曉的心裡炸開了鍋。她不會開車。她根本沒有意識到，開車與她來應聘的工作有什麼不符，便開始在心裡醞釀著該怎麼跟任墨解釋。

「不會開，就去學。」

任墨的話，再次讓柯曉的小心臟變的脆弱無比。她現在哪有錢去學車。她有些委屈：不帶這麼欺負新人的。在心底默念了一遍「此處不留姐，自有留姐處」的口號后，她鼓足勇氣，決定從容淡定瀟洒的說出「我不幹了」。

「我……」

「去學吧。學費我出。我的秘書必須會開車。學車期間，工資照算。」柯曉的話被任墨打斷了。

柯曉此時百感交集。有些激動，有些不知所措。到最後演變成一個現實的問題：我真沒那閑錢去學車。她杵在那裡，不知道該怎麼辦。任墨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

「拿去。去學車。這句話，我不想再說了。」任墨從手提包中拿出數千元，站起身來，走到柯曉面前。

「額……」柯曉迷迷糊糊的接過任墨遞過來的錢。她琢磨著，是不是要說句感謝的話。

「出去。除學車時間外，隨叫隨到。」任墨的話語不容置疑。

柯曉心一橫，將錢裝進了口袋。出了辦公室，輕輕的將門帶上。

出了公司門。柯曉的小心臟跳的越來越快，她好像大叫一聲「幸福來得太忒么快了」。她神志清醒，覺得此事不可。立馬想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小哲。小哲的電話打不通。語音提示：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傍晚，小哲家。

「是我傻了，還是那女人瘋了。還是你吃錯藥了。竟然編出如此彌天大謊來欺騙我。」小哲碰到了在門口等待的柯曉。開門，進屋。趕緊將手機拿出來充電。昨天迷迷糊糊睡著了，居然忘了充電。